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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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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楼主| 发表于 2005-6-4 23:06 | 只看该作者
觉得这节是很好!

  陌笛朋友好,谢谢阅贴。
152#
发表于 2005-6-5 09:07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000 发表
  呵呵~
  不因顶捧喧哗而自乱阵脚,也不因门前冷落车马稀而灰心丧气。凡事静然待之,也能悟到几分“禅味”。
  问好朋友~

呵呵,有点范仲淹的味道。
153#
发表于 2005-6-5 11:53 | 只看该作者
非常细致的心里描写,一般功力不能为之,的确好文!
154#
发表于 2005-6-5 12:04 | 只看该作者
呵呵,码字高手。文章里散发出浓重的乡郁,喜欢。
155#
 楼主| 发表于 2005-6-5 15:55 | 只看该作者
呵呵,有点范仲淹的味道。

  嘻嘻~很喜欢范老的渔家傲和苏幕遮。特别是苏幕遮里那种绝美的风景描写让人倾心。谢谢加洲朋友~
156#
 楼主| 发表于 2005-6-5 15:58 | 只看该作者
非常细致的心里描写,一般功力不能为之,的确好文!

  左老师过奖,请多提意见。问好~
157#
 楼主| 发表于 2005-6-5 16:00 | 只看该作者
呵呵,码字高手。文章里散发出浓重的乡郁,喜欢。

  谢谢不打伞!对于朋友的文章我并不陌生!欣赏你的文风。希望多交流!问好~
158#
发表于 2005-6-6 18:28 | 只看该作者
语言流畅 文笔老练 故事耐人寻味.
159#
 楼主| 发表于 2005-6-7 08:46 | 只看该作者
语言流畅 文笔老练 故事耐人寻味.

  谢谢房版点评,问好~
160#
 楼主| 发表于 2005-6-9 10:56 | 只看该作者

[原创] 长篇小说《傻女》之十三

           《傻女》

  村口那棵大红枣树枝繁叶茂,细瞅,可发现叶缝间躲藏着如槐籽一般大小的青枣。还未到枣子成熟季节,这时的枣生、涩。可小时候,这样的枣子经常令刘雪青垂涎欲滴。

  她站在高高的大枣树下仰着脸,眼睛憧憬般地盯着那些生硬的青蛋蛋,她瞅着青蛋蛋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在一眨眼的功夫树上就恰好掉下一颗令她嘴谗的美味食品一晃消失不见。

  过去,刘雪青这样的守望经常引来村里娃子的讥笑和捉弄,最使他们兴奋的是从刘雪青歪嘴里流出丝丝缕缕、牵连不断的哈拉子,那样的哈拉子就好像走村串乡的卖货郎手里拿的“搅搅糖”,两根竹签搭在一块儿搅啊搅,防止又软又粘的糖稀掉下来。一分钱一个,又好吃又好玩,村里的娃子经常买一个搅着炫耀,他们都神秘而又自豪地说:这搅搅糖越搅越多哩!事实上,搅搅糖并不会变多,相反还会不小心掉了一小坨或忍不住被谗嘴舔了几口而越来越少。在搅糖的过程中,增多的只会是充气般的满足和得意。

  刘雪青却很难享受到这种搅糖的甜蜜和满足。

  穷困的家庭使父母一分钱都要瓣成两分用,又怎么有闲散钱给刘雪青买糖呢!没糖吃的刘雪青只有眼谗村口那棵大枣树,从大枣树谢了花,结出几个青涩的小蛋蛋开始,它就成为刘雪青时刻关注的对象。可能是因为太谗嘴的缘故,这时候刘雪青的哈拉子分泌得格外频繁和旺盛!丝丝缕缕,迎着阳光,闪着晶莹的亮,和搅搅糖的光泽差不多,实际上就是一样的,让风一吹,那长长的哈拉子就飘起来,真的就像搅搅糖。这时,娃子们边夸耀地舔着手中的搅搅糖,边围着刘雪青喊:刘傻子,嘴谗谗;想吃糖,找娘缠;娘不给,哭倒墙;想吃枣,白望望;哈拉子流得长又长------他们齐声喊后又开心地大笑,又采来茅草撒在雪青头上、身上,把她弄得更像白痴。

  在他们欺负雪青的时候,总有个叫梅二妞的小女娃站在不远处胆怯地看着同伴欺负刘雪青,她年龄和雪青差不多,也就四五岁那么大。她长得极为俊秀,红嘟嘟的小嘴,两只黑溜溜的眼珠灵动地转着。胖胖的腿脚,把阿妈做的小碎花棉袄裤撑得圆鼓鼓。

  有一天,她看到刘雪青的脸在混乱中被抓了一把,鲜血都渗出来了,刘雪青歪着嘴巴一声不吭,梅二妞却在一旁急得哭起来。她边哭边喊:别打她了,别打她了!你们要把她给打死了!

  小伙伴听到她又哭又喊也吓坏了,相互指着同伙鼻子嚷:不是俺,不是俺,是他,他抓的------边嚷边跑得一溜烟没了踪影。

  梅二妞站着小心地看了雪青一会儿,雪青也斜吊着眼呆愣地看着她。梅二妞轻轻向雪青走近几步,似乎怕把脚走痛了一样的轻。然后确认没有危险,她大胆地靠近雪青,把手里闪着亮光的搅搅糖塞到雪青手里。

  雪青看看梅二妞。

  梅二妞嘟着小嘴说:吃哩!又对雪青点点头。

  雪青把糖塞到嘴里,只一口,就把竹签上的搅搅吃光了,弄得满嘴又红又艳的糖稀。

  梅二妞张大了嘴巴,不相信地看着光了的竹签,随后“格噔格噔”笑得如百灵鸟。雪青也张大嘴巴傻傻地笑了!因为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糖!

  从那以后,梅二妞总偷偷给雪青糖吃。但是她不敢让小伙伴知道,要是知道了,小伙伴就会不理她。

  梅二妞是雪青在记忆中第一个依赖的人!

  一晃十多年又过去了,雪青家从农村搬到红寨镇,雪青也长成了大姑娘。而梅二妞不但长成大人,还在去年嫁了人。梅二妞的男人是本村的一个庄稼汉,梅二妞人长得好,可家庭不宽裕。中学毕业后,考上高中父亲不让上,说是农村女娃读那么多书干嘛?将来还不是一样要嫁人!这不是白费神白糟贱钱的苦差么?没了学上的二妞把上中学时经常穿的一身二姐穿旧改小的红底白碎花衣服叠好放到木箱底,又换上和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一样补丁打补丁的破烂衣服投入了农村劳动。她打猪草、放牛、喂羊,也和哥哥姐姐一样下地种庄稼。不出一年功夫,原本细嫩光滑的手磨出厚厚的老茧,皮肤也变得健康铁实。学生气慢慢从二妞身上褪化。年底,邻村的一个庄稼后生来提亲,那人长得强壮高大,做庄稼活儿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十里八乡的姑子媳妇都极口称道。二妞爹娘见攀上这么个成器的后生着实乐呵,都念叨梅家不知哪辈子烧了高香,赚上这样一个满意的女婿。梅二妞看他人不错也点了头,不出一个月,便嫁给这男人过起了小日子。

  雪青那次回乡下采菊花刚好碰上梅二妞出嫁,娶亲的队伍热热闹闹乱哄了石圪田村。雪青跟着送亲队伍欢跑了一阵,也跟着凑了一回热闹。她看到梅二妞了,穿着红棉袄,抹着胭脂,好像火烧云烧红了半边天,梅二妞也看到了跟着轿子奔跑的雪青,她友好而娇羞地对着雪青微微一笑,雪青想对她说句话,人太多,又不好意思说。送亲的队伍越走越远,雪青呆呆地立在村口那棵红枣树下。正值金秋,满树挂满的红玛瑙闪着诱人的光泽,甚至都可以闻见散发出的清香。风一刮,红枣不时往下掉,落在雪青头上,肩上,再滚落到地上。枣子成熟了,唾手可得,现在的雪青却不想再吃它。雪青怔怔地觉得梅二妞不只是简单地和一个陌生男人过起了日子,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至少,二妞再也不会找到枣树下拍拍雪青衣服上的灰再把手上的搅搅糖送给她的。

  一切都已经结束。梅二妞做了别人的媳妇!

  现在,刘雪青和刘兰花回到了老家,来到了村口这棵大枣树。

  刘雪青已看不到童年的影子,但她却很想看到梅二妞。她知道关心一个人就应该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刘雪青关心梅二妞,所以她很想知道梅二妞过得怎样了。

  村里的人看到刘兰花和刘雪青回来了,都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

  阿四婆和九太婆问刘兰花在县城过得怎样了?要不行还是回到村里来吧。东大山的田还荒着哩!又咂巴咂巴嘴道,那么肥的田,如今都长满野草,可惜哩!

  三嫂子又说:前几天俺男人去城里买化肥,遇到咱村的大强,他请俺男人去他的屋里坐坐,俺男人就高高兴兴地去了,想着大强在城里工作,那个房子肯定气派得很!嘿!哪里晓得哟,俺男人去到大强家一下子傻眼哩!屋里搁一张床一组柜子就挤得人没法站得住脚。那些房子尽往高处发展,人好像塞进了一格一格的马蜂窝。城里的空气又闷躁又污染,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很少相互来往。哪像我们这里,一家一个大院落,桃梨果木满院子,家家院门大敞口,想讨根蒜苗讨瓣大蒜的,隔着土院墙喊就听得见。

  三嫂子还在滔滔不绝的举例比较着,阿四婆瞅见刘兰花脸不是脸的尴尬相,忙用话打岔说:这次回来,就多住些日子罢!听说雪青顶了她爹爹的工作。看!闺女也长成大人哩!

  雪青见阿四婆在说她,害羞地低了头,拿脚蹭地上的土坷垃。
  雪青蹭惯了家里的水泥包,稍一用劲,土坷垃就被磨得粉碎,灰土蒙上了雪青的新白皮鞋。这双皮鞋是雪青满十八岁生日刘德仁当作庆祝她成人特意买的。

  刘兰花“呀”地乍了一声:你个死丫头,这么大了还是忒不懂事!这是钱买的哩!以为捡的呀?边喊边搡雪青一把。

  三嫂子咬断纳鞋底的麻线,和众人对视一眼。

  三嫂子心里同情地叹息一声,嘴里说:大妹子,九太婆和阿四婆正有个事儿想找你说说哩!只是这日头没见你回啁!本想托人给你捎个信儿,咱娘们儿几个和大妹子你摆几句贴心家常白话,这下好哩,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干脆今儿个晚饭就在咱家拾掇,中不?
刘兰花见众位乡邻热情邀请,又听说有事儿要商量,便高兴地答应了。

  吃过晚饭,刘兰花让雪青把买来的糕点给刘德仁的大叔和大婶送去。

  三嫂子看着刘雪青走远,对九太婆说:娘,还是你来说罢!你资格老,说这话大妹子不会惹恼!

  刘兰花笑着打趣道:咦?啥子猫儿狗儿的事啊?这样严重?

  吓!这事儿呀,还真是大哩!老姐姐,你就给大妹子摆摆,让她自个儿说这事儿到底打不打紧?阿四婆说。

  九太婆年逾八旬,身子骨还异常硬朗,成天脚不沾地儿地东家谝出西家谝进。她老人家说话幽默风趣,照乡下的口语就是“膻”。九太婆咧着缺牙半桩的嘴巴说膻话能把人肚皮都笑破,村里的人都敬重这个成天乐呵呵的老婆子!

  九太婆夸张地伸伸舌头,眯笑着对刘兰花说:俺也是和你爹娘一个辈份的人哩,老辈份上还是一家人呐!说这话也就不怕你多心,雪青那娃子眼瞅着一天天长成大姑娘哩,你这做娘的莫不会一点儿打算都没吧?

  刘兰花心里“格噔”了一下,忧愁地叹口气:九太婆呀!你看你老人家说的。雪青也就当你自家孙囡一样,你们大伙儿操心雪青俺怎会多心哩!雪青的事儿俺从她出生就磨心磨肝着哩,只是,雪青这事儿不太好办哩……

  要说难办嘛是有点儿,不过一个石头一个坑,这月下老儿呀是配好的哩!不必瞎操心!这坎儿就有一门对头的,只是,怕大妹子和大兄弟不愿意!阿四婆边思忖边慢慢说。

  刘兰花一听,“格格”笑道:哟!这娘们儿几个的原来是计量好的哩!专门找俺来下套!

  该死!咱娘们儿还不是为你家雪青好,为大兄弟和大妹子你费心,换了别个,咱们儿还不愿哩!三嫂子徉怪道。

  好哩好哩!俺说笑的。是哪家的?本村人么?

  是村北的钱大牛,大妹子记得他不?早年死了爹妈,一个人种几分田过日子。吃过不少苦。现在改革开放政策好,凭他灵光的脑瓜子承包了村里那五口鱼塘,年收入上万元哩!去年,还被评为本村的万元户,是俺村最先富起来的领头人哩!阿四婆提高音调自豪地说道,好像说的是自家人一样高兴。

  刘兰花不吭气了,她埋下头想着这个钱大牛。钱大牛是远近出名的老光棍,已经三十五岁了。原因在于他那五短三粗的三寸丁身段。他只有150厘米,再加之他粗胖的小腿和滚圆的腹部,看起来就好像个吃得过多腆着肚皮的小娃子,最重要的是钱大牛的鼻梁骨是塌陷进去的。小时候不小心撞在大石头上压断了鼻梁骨,又因为没钱及时医治所以留下个褐红色的大疤痕,现在,除了那个大疤痕外就只剩两孔朝天呼气的大鼻孔了。

  九太婆见刘兰花不吭气,便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劝道:兰花啊,大娘知道你嫌钱大牛那样儿太寒碜雪青哩!可男人不是用来当活佛供桌上吃供果的对不?男人最打紧就是要有本事。特别在俺们乡下,要么你就要有一身庄稼把式的好本事,再不行就得像钱大牛一样有个灵活的脑瓜子。碰上个……什么词来着?九太婆朝儿媳妇问。

  娘,是政府支持的农民支柱产业。

  噢!对对,就这!碰到这风风儿呀,做事实打实一些,这日头不就往好处淘了么?你看他钱大牛人老实、能吃苦,还能养鱼塘,这村里别说和他一般年龄的,就是再长几岁的,也及不了他半个指头哩!

  阿四婆拉了拉九太婆的衣角道:大妹子,实话说,钱大牛的年数是长雪青几岁,可年长点儿的男人心疼婆娘呀!你看村东头的老憨家,婆娘比他大两岁,他就那般不怕躁脸,成天和二流子聚赌,游手好闲,爹留下的老房子都被这不孝子孙败一半多哩!换个话说,要雪青找到这样脸膛子白净的小后生,岂不是跳进火坑要吃一辈子苦了么?

  就是雪青这闺女年纪还有点儿小,俺怕她……刘兰花思虑再三踌躇的道。

  三嫂子快人快语道:说年纪么,在俺们这农村是不算小哩!大妹子记得梅家的二妞罢?小时常和雪青一打堆玩儿的。和雪青一般子大吧!现如今娃娃都有一岁多哩!唉!说起这梅家二妞也怪可怜见的。前年才结的婚,那男人还是个成器的好后生,两小口美美满满过了近两年小日子。哪晓得几个月前男人突然得暴病死哩!丢下她母子二人孤零零守空房。前几天搬回了娘家。成天哭哭啼啼呢!又笑说:得!看俺这嘴,越扯皮越远哩!还是说正事。俺说雪青闺女这年纪呀,在乡下算大哩,但在城里估摸还小,可大妹子啊,雪青她特殊呀,也不怕大妹子不爱听,俺觉得这事还是先定下来好,年纪小点儿不管咋说还是朵新鲜花骨苞,要年纪大了就是再好看的花骨朵也难找着称心郎君哩!你说俺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九太婆和阿四婆都点头赞同。

  刘兰花心里七上八下,沉下心来照着三嫂子的话理儿一想,这话也有道理。说实话,要不是这般娘们儿搅粥般的帮她,以后真到不得不考虑雪青婚嫁问题时,她还不知又会怎样手忙脚乱哩!

  刘兰花轻轻地点点头,说先想一想。她想着如何和雪青开这个口呢!

  第二天起床,刘兰花瞅瞅雪青气色恢复了一些,心也安定了点儿。不过,此行的目的她可没有忘记,无论如何,既然来了,就得好好给雪青看看。即使真没问题请个法师驱一驱“瘟神”心里也踏实哩!

  刘兰花在石圪树生活了前半辈子,和村民一样对这些老法师很是敬畏。即使到了改革开放、生活水平普遍提高的今天,有病有事先找个法师瞅瞅对于他们来说是很必要的、绝对没有错的。只有法师“法力”有限或“不适宜发功”的时候才不得不去请医生。

  本村最负有盛名的法师是“张半仙”,当初的张半仙是石圪树村穷得叮当响的二流子,好吃懒做,庄稼不盘任它荒着,田里的荒草都有半人高。他将近四十才说到一个外村的媳妇,哪曾想还不到半年媳妇就跟收牛羊皮的外地人跑了,以后张半仙除了偷鸡摸狗,东家混两个洋芋,西家捞两张荞耙耙填个饿不死,还成了个嗜酒如命的酒鬼。开始赊田麻子的酒喝,时日一长钱没见他还半个子儿,帐越赊越多,田麻子再不肯给他赊帐。

  大年三十前一天,田麻子把他圈里唯一的一只老母鸡给抱走了。其实一只老母鸡根本就无法抵消他那么多赊帐,但田麻子说一是给他个教训,再者看在他老爹张老汉的面子上放他一马,老人才被他活活气死没几天呢!不要弄得老人在地下也不得安宁,这帐就算和他了断了。只一条,以后再不会给他赊酒喝。俗语道:人要脸,树要皮。可这人要是不要起脸皮来,你就是拿块布硬往他脸上遮,他也要拿臭屁股去顶替。之后张半仙非但没有半点儿收敛,反而砸锅卖铁换酒喝。田麻子不换,还有王二麻子李麻子孙麻子,这世上没人和钱过不去。没过多久,张半仙就把穷家薄业败得连块遮羞布都没了。亲戚邻里看见他便躲得远远的,就好像避瘟神似的,没人愿意理这个恶棍加酒鬼。人都传这败祖宗的迟早是饿死的命。只有几个铁不下心肠的本家老大娘还时常接济他点儿吃食,才不至于真让他饿死。

  一天中午张半仙突然在村里打谷场昏倒了,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眼睛直愣愣地白翻着,村里人虽厌恶他平时好吃懒做的臭德性,可真到有起事儿来,大伙儿也不会见死不救!石圪树村的人直爽也善良!大伙儿急忙围上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抹胸口的,半日张半仙才苏醒过来,可神智似乎还是不太清醒。他阴阳怪气地说:我乃太白金星真身下凡,今日奉玉皇大帝的御旨附身张生(张半仙原名),以后专为石圪树村乡民除妖降魔保平安!说完后瑟瑟发抖,仿佛真有鬼魂附体,接着“梆”一下倒地不省人事。村民们半信半疑,啧啧称奇!不过对于黄土埋脖眼儿的那辈老人大部分都十分相信张半仙是太白金星附体了,他们都奔走相传是张老汉为儿子操心而搭上了命,因此感动玉皇大帝派太白金星附身给他日后的光景指条明路的。紧接着,似乎为了证明老人们的猜测没错,村里的喜庆媳妇和春生老娘都同时腹泻不止,拉得都成了一条干木棍,走路直不上身子,再这样下去非出人命不可。这时人们纷纷想到了刚得真身的张半仙,便有人特意请了他去招魂。没想到张半仙给两人各自求了神烧了香,又把前年江湖术士走村串巷给的两包“仙药”给病人服了,不出一个时辰,两人的腹泻就神奇地止住了。

  从此以后,张半仙的名气就传开了,越传越神奇。都说他是太白金星原身,没人不敬畏他。以后哪家哪户有个疼病都会想到他,成名后的张半仙每每碰到村里的红白事就会被请到主人家吃喝一遭好的,没几年,吃肥了肠子,吃大了脑门儿,吃得油光水滑,好像土庙里塑的弥勒佛,一走路大螃蟹脸上的肥肉就会一晃一晃的,仿佛讥笑村里那些和他曾经一样吃糠咽菜黄瓜脸色的贫困户。只是,兴许哪个“神人”都有几件不与人同的异处吧,从那以后,村里的人上县城买化肥农药的不时会碰到张半仙从某家药店里出来,手上还拿个包。问他干啥呢?他总不自然地咳两嗓子,然后嗫嚅地说随便过来看看。村人不明白了,难道张半仙取经都取到药店来了?神仙不是都不需要这些家伙么?更别说病了打针吃药了!不明白归不明白,只要他能治好村民的病就是好就是神!不过张半仙也真够争气的。这以后,只要是小疼小病的他总能化两道加了他“神药”的符水吃进去不出三四次便好,如果碰到大点儿的毛病他就会全身冒冷汗,说是这鬼怪太厉害,发不出功来,先把人送医院,待边用医药治疗边在家帮他试着发功。这样,村民奉上“请神费”便千恩万谢地听从他的话送病人去医院了。事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医生都说再晚来一步病人就有生命危险。

  不过,后来又有人传说,那年走村串巷的江湖术士是张半仙年轻时在外地打工救的一个赤脚医生,那赤脚医生被两个流氓围攻抢劫,张半仙当年身强力壮,好的就是打架,这两个人正好给他当练靶子,他当时想到的倒真不是救人,只是背景离家挣不到钱的一种对社会的不满和发泄罢了!后来,赤脚医生四海为家淘生,没想到竟跑到了石圪树村,而且还遇上了当年的救命恩人。赤脚医生为了感谢张半仙的救命恩情,所以把祖传的医术教给了他,并把自家酿制的一些中草药都送予他。起初张半仙因为性情懒惰,喜欢安逸;再者因为村里人都把医药放在巫术后一位,所以张半仙一直没用这个方法淘日子。可如今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得不把这救命办法使出来。对于这新的传言,同样是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而有的人半信半疑。还是那句话,不管信不信,反正张半仙是用村民最信仰的“法术”,能把病人给治好哩,这就足以说服一切,张半仙毫无疑问地成为石圪树村最受欢迎的“神人”。

  这天,刘兰花包了两封红糖、两封茶叶、五十块特意从银行换来的不折腰新钱用红纸封好,然后带雪青去拜访张半仙。红糖和茶叶是表示敬意,那点钱当然就是“请神”的心意了!

  张半仙端庄地坐在一把老旧的太师椅上,微微睁开“神眼”对着光线察看雪青脸色,又翻开眼睛看半天,然后再叫雪青张开嘴巴露出舌头,看过后,拉起雪青的手一个指甲一个指甲的掐,掐得雪青皱着眉头直咧嘴,最后,他严肃地点点头,声音暗哑低沉地说:中了田瓜山那间山庙里二郎神骑下的神犬的“索魂招”。这招术还不轻呐!要是晚点儿,你家闺女的命怕就要被神犬索走哩。

  那这当儿还有救吧?刘兰花紧张地问。

  看俺太白金星的真身出马,擒下那孽畜来不过是小菜一碟也!俺要施法哩,不管发生啥你们娘儿俩都甭怕!懂不?

  刘兰花拉着刘雪青敬畏地点点头。

  张半仙拿来一把玉米秸烧了,然后噙一口水,“噗哧”一下扑灭了。再然后他四平八稳地坐床上,合上眼,口里念一些凡人听不懂的咒语。念着念着,他突然“啊哟”一声喊,“咚”地栽倒床上。

  刘兰花和刘雪青都吓得不敢吱声。

  紧接着,张半仙身体僵硬、口吐白沫,牙关咬得格嘣响,和当初他被太白金星附体的情形一个样。他嘴里阴森地喊到:太白金星在此!小妖,还不快快现出原形!喊过后,他躺在席片上大口大口喘气,圆滚滚的大油肚“呼拉呼拉”起伏。眼睛直愣愣盯着屋顶。
雪青不由抬起头也看着屋顶,想看张大叔到底在看个啥呢?她只瞅见瓦楞缝隙中纷扬下一些灰尘。好一阵,张半仙才缓缓起身,说话时还不时喘粗气,他对刘兰花一本正经地说:狗妖已被俺太白制服,不会再生大事,施主可放心哩!又转向刘雪青:丫头啊,俗语说,魔从心入,心里装的事太多太杂了,不怀好意的魔怪就会趁虚空而入内哩!以后呐,别想得太多哩,知道不?又微微闭上眼,说了几句颇高深的佛家谒语:世间凡事皆有因果报应,来去自有其道理,切记凡事皆天定,不可强求啊!说完,开了个方子叫刘兰花去药店给雪青抓几付安神润肺补脑的中药,刘兰花一一点头应承。

  临出门,张半仙又叫回刘兰花,附着耳朵意味深长地说:闺女也不小了呀!女大不中留哩!还是趁早了心病为好!

  刘兰花点点头,道谢而去。

  离开了张半仙家,刘兰花一路上心眼儿就忖度开了:这亲戚邻里的,就连说话很有威力的张半仙法师也都提到雪青的婚事,莫不是真应该好好寻思一下才安稳。刘兰花想先回去和老伴合计合计,听听老伴的看法,如果老伴不反对才好和雪青说。不过,怎么和雪青摆,刘兰花倒还实在想不好哩!自家闺女娘自知,雪青虽然有这先天性的不足,可她毕竟是个未开窍的花苞苞,再者多少也识过几个字,说急了还不行;另外,这闺女有这闺女的倔,有时倔坳起一个事儿来,八头老水牛都拉不回,这话怎么摆刘兰花还真是费透了神哩!

  雪青在田埂子上拔了一根苗屎花草拿手上甩着玩儿,嘴里随意哼着中学老师教的《中学时代》:中学时代,年轻时代,有一点儿轻狂有一点儿呆------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说她无忧无虑,实际也不尽然,这个年龄的刘雪青也学会了把自己的心事往肚里藏,不想摆的时候还真是钳子也撬不开嘴。她虽然表面一副欢快无忧的样子,实际上她也在想自己的心事:比如,这次回来到底能不能遇见梅二妞呢?她以前不是挺爱回娘家的吗?前几次回来还碰到过几回哩!这次她回来没有呢?该不该去梅全福阿叔家瞅瞅呢?如果瞅见她哩我又说个啥事哩?------呃,或者,我就去瞅瞅罢!也应该去瞅瞅的。她小时候给过我那么多搅搅糖……想到搅搅糖,刘雪青不由自主地舔舔嘴巴,仿佛已经吃到又甜又黏的搅搅糖,粘了一嘴子亮晶晶。

  刘雪青决定晚饭吃过就去梅全福阿叔家找梅二妞。刘雪青想给她摆好多心里话,摆好多好多发生的事儿,这些话憋在心里难受哩!刘雪青长这么大没有谁公开承认和她做朋友,而在她心里,已在很小时就把梅二妞当作了最好最亲的伙伴了!

  刘雪青隔着矮土墙就听到了二妞唤猪猡的声音:猡喂,猡喂,这头瘟猪,好好吃食,莫抢!

  刘雪青伸长脖子从土墙上方看进去,二妞背上背了个娃子,提着猪食桶,扬着瓢正在给猪儿喂食呢!刘雪青一阵窃喜,真巧,二妞她还真回娘家了哩!雪青扯扯衣服,又拢一下头发,才从敞着口的院门走进去。

  梅二妞喂完猪,直起腰,一眼就看到了走进来的刘雪青。二妞愣了一愣神,随后惊讶地叫道:刘雪青?你,你咋来的呀?

  俺,俺和妈回------雪青见二妞似乎满乐呵她来的,也便欢喜着,话也激动得更说不顺畅了。

  呀!别呆站着哩!快去屋里坐!梅二妞回过神,忙欢喜地过来拉雪青。她满手弄了一些糠麸和烂菜叶,便又缩了回去,用手肘碰碰雪青的胳膊,示意她屋里走。

  雪青和二妞走进屋里。

  梅二妞叫她先做一会儿。不多时,梅二妞洗了手又拿来几只洗干净的大红暑“得”一下瓣开招呼雪青吃。

  这时,二妞背上的小娃子已解了下来,娃娃不认生,刘雪青抱着她边喂她红暑边逗她玩儿。雪青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吧!便问:回,回几天呢?

  哪个晓得这句平常的问话马上使梅二妞变了脸色,她憋着灰青的脸看着雪青,突然眼睛发红眼泪就“卟唰唰”滚了下来。

  雪青吓一大跳,不知所措地立起身。雪青的脸色也唬得灰白,娃子恰好在这时“哇啦哇啦”地哭闹起来,好像为她阿娘点缀气氛似的。

  梅二妞接过娃子,边拍着边哽咽地说:他前几个月突然得了一场暴病一走了之,挨千刀的,狠心把咱娘俩丢下不管……说到后面,语不成调,索性一口气痛快地哭了出来。

  雪青大为吃惊,她想不到梅二妞才嫁人没两年哩,咋就出了这样的事儿。这叫梅二妞以后咋办呀?想到这儿,便跟着伤心哭泣起来。哭完了,她着急地打着手势,笨拙地组合出一句话:要坚强……老师-……说的。她蓄着泪水的眼里闪出一簇亮晶晶的光,仿佛是劫后余生的一线希冀。

  梅二妞紧紧攥着雪青的手,困难地点点头:婆家也没啥多余的人哩,俺等孝满便安心回娘家住哩!

  雪青这才注意到梅二妞身着一件白底素花布衣,耳朵旁边插了一朵素白的纸花。她的脸清瘦灰白,身段细长。

  雪青想起那年梅二妞出嫁的情景,脸面泛着喜气的红光,身材丰胰,与现在的光景判若两人。雪青能知道梅二妞没有男人,心里是痛苦的,可是,以后梅二妞还会碰上什么样的困难?那些困难的日子怎么度过?这些问题刘雪青是想不出来的,她还是呆傻,缺少更深远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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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9 11:10 | 只看该作者
继续更新啊!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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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9 12:19 | 只看该作者
继续更新啊!支持!

  谢谢新朋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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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9 12:29 | 只看该作者
生活味浓郁,细节逼真,越写越好,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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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9 18:19 | 只看该作者
同意木屋老师意见~~

精华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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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9 18:23 | 只看该作者
傻女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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