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

刘支芬

　　这是一个夏日里难得的凉爽的午后。我眯缝着眼坐在店铺里，透过深蓝色的镜片打量着这个永远来来往往的世界。
  
　　我的店铺位于靠近河边的滨江路上，每到夏日的午后或是傍晚，便可见无数纳凉和散步的人从店前经过，特别是初涉爱河不久的年轻恋人，常常成为这条街道上最亮丽的风景线，惹来不少路人各异的目光。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恋人”的诠释，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定义。有一次我在三天之内看到那个克鲁斯式的帅气小伙，每一次身旁小鸟依人的柔弱女子都不一样。我由于距离较远看得不甚清楚，只知道第一次他身旁的女孩能够依偎在他的肩上，第二次他身旁的女孩跟他接吻时不必踮起双脚，而最后一次他身旁的女孩可以帮他找出头顶上的黑头发--染发师不小心所致，否则他的金发就是完美的了。
  
　　对于诸如此类的事情，不仅要看得开，更要看得惯。
  
　　虽然如许的男女关系的产生更多的时候靠的是激情而非感情。

　　来我的店里买东西的人不多，不过打电话的人却不少。
  
　　我特别喜欢的是情侣之间的电话粥，话语总是温柔似水，内容千篇一律的缠绵悱恻，而且最重要的是通话的时间长得惊人。虽然说的大抵是些大话假话空话套话，但是人家不在意。我常想真正的倾慕是否必须用那么多华美的语言来承诺，而且很多是虚无飘渺的承诺。毕竟，2个人的世界不能拿整个空间时间的殒灭消亡做赌注；真正的深情，往往深蕴于彼此无言的沉默。过于追求表面化和形式化的东西，其后果，常常是事与愿违，即使仿佛离彼此的幸福很近。

　　今天的人不算少，但我的目光只是游离地追随着一个个匆匆的过客，内心感到空虚和寂寥，直到一个拎着大箱子的女孩倏然间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上身是黑色的紧身衣，下身是长长的喇叭裤，然后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黑色的眸子闪烁着期待和犹豫的神采。
  
　　“可以打电话吗？”
  
　　我点了点头。
  
　　她轻轻地放下箱子，用手理了理挡住视线的长发，而后走到电话机旁，凝视着它足足有半分钟， 一种复杂的表情隐约地掠过了她的脸颊。我正在诧异的时候，她终于象是下定决心似的，一个一个拨动着号码。
  
　　“喂，恩……是你吗？”微笑浮现在她的面庞。
　
　　“还会有谁？当然是我拉！你猜我在哪儿？我现在人在合川了耶！”
　
　　“哎呀，不要再说气话了嘛。什么叫你说过让我不要来了？人家……人家想你嘛！”
　
　　一丝不安同时挂在了她和我的脸上。　
　
　　“我知道，我不该向你发脾气的……不过我那时确实气不过了……对不起嘛……我不在乎的，真的，你跟她继续交往也没关系的……我喜欢你……”
　
　　“喂，喂，你怎么拉……”
　　
　　她着急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在迅速拿起的同时按下了重拨键。
　　
　　“你怎么挂了呀？”
　　
　　“你……你是什么意思？”
　　
　　“你，你……你是说，我们再也不可能了吗？”
　　
　　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哽咽，泪水大滴大滴地打在了电话机上。
　　
　　“不，不……不！我，我不要失去你！”
　　
　　她已经近乎歇斯底里。
　　
　　“你……你记得从前吗？记得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那些快乐难忘的时光吗？”
　　
　　“你……你当时说，我们就象两朵剔透的雪花，是完美的组合……”
　　
　　“我是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恋人……”
　　
　　“你……你愿意永远守侯在我的身边……”
　　
　　“我们象王子公主一样……”
　　
　　“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
　　
　　“你忘了吗？你说……说呀！你怎么可以这样……”
　　
　　“喜欢上另一个女人……我从家乡跑来……”
　　
　　“你甚至不愿见我一面……”
　　
　　“为什么欺骗我，为什么呀……”
　　
　　“啊……”
　　
　　她痛苦地纠着头发，慢慢地蹲了下去。
　　
　　柜台上只剩下垂到一边的话筒。

　　我也颓然地望着地面。
　　
　　因为我也曾有过类似的体验。
　　
　　幻想总是太天真，现实总是太残忍。
　　
　　可悲的是，我们必须面对现实。
　　
　　“你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了，傻瓜，我的小宝贝，我会永远陪伴你的……”

　　我猛地一颤，墨镜掉到了地上。
　　
　　我把它捡了起来，重新戴上，然后抬起了头。
　　
　　那对情侣的身影已经离我渐行渐远。
　　
　　回头，女孩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柜台上静静地躺着那只话筒和一元钱。

　　我苦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这是一个浪漫故事的开始，

　　还是另一个庸俗故事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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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支芬

知道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