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们会老
我的一位从事老干部工作多年的同事,曾不止一次地对一些现在还“在位”的人说：“一定要好好对待他们(老同志)。记住，他们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我发现他说得十分真诚，几乎每说一次，他眼里总是闪着泪花。我和他并不是很熟悉，但仅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断定，他是一个真正懂得生命情怀的人。他早已参透了一个貌似简单实很深刻的道理：不管是谁, 不管帝王将相,或是贩夫走卒,不管富贵或是贫贱,崇高或是卑微, 都逃不过一个劫数—总有一天我们会老，我们都将面对生老病死、新陈代谢的自然法则。
俞平伯在《绯桃花下的轻阴》中说：“正当春阴里的，正在桃花下的孩子们，你们自珍重，你们自珍惜！否则春阴中恐不免要夹着萧疏的泪雨，而桃树下将有成阵的残红了。你们如真不信，你们且觑着吧。春归一度，已少了一度。明年春阴挽着桃花姐妹的 红的手重来湖上，你们可不是今年的你们了，它们自然也不是今年的它们了。”前些年读着的时候，以为俞先生书生意气，诗人情怀，不过随便说说罢了。及至年龄渐长，阅历渐深，始知先生此言非虚，乃是个中人语。于是自己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桓温北征，面对手植的已然合围的柳树会发出“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的千古一叹！后来知道，俞先生写下这些文字时，不过二十四岁，不免又欷嘘良久。
想起儒家一句非常著名的话：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里面除了一层劝戒人们敬老爱幼的教化的意思外，由己推人的意味也很明显，仿佛是十分委婉然而又不容置疑地告诉你：善待别人，实际上就是善待自己。因为你也有老人孩子，你也有少年老年。眼前无忧无虑嘻嘻哈哈的孩童，分明是你童年的缩影，而不远处的一位步履维艰鸡皮鹤首的老者，不谛是明天自己的写真。并不是造化弄人，盖因在时间的长河里，任何人都不过是匆匆过客，在时间他老人家眼里，生老病死的事儿，太稀松平常了。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面对。在这一点上，任何人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所以古往今来的所谓不老之术，只给后人留下了不尽的笑柄，充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在人们的舌尖上飞短流长。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不过是不言迟暮，老有所为的意思，说的多了，有人就以为老生常谈。殊不知，老生所以常谈，乃是因为有真理在。譬如吃饭，一天三顿，所以不厌其烦，实因生之必需，马虎不得。“夕阳无限好”，当然是不错的，不过有人把理解的侧重点放在了下一句：“只是近黄昏”。日薄西山，垂垂待老，除了苟延残喘，坐以待毙外，别无他途。这就等而下之，与前边的相比，差别何止霄壤。
比较看得开的，当数罗素。他在《论老之将至》中说，一个人应当把心思放在未来，放到需要自己去做点什么的事情上。这样，你能感到自己仍然精力旺盛，那么，你不必去考虑你已经活了多少年这种纯粹的统计学情况，更不必去考虑你那也许不很长久的未来。正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既然人终于不免会老，我们只须抓住手中的每一个日子，让自己的生命充分的燃烧，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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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29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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