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爱情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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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天便要离开巴塞罗那了。
　　
    这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离开这个其实只属于你的城市，天却在下雨。是你在为我送别吗？
　　
    天空中挥洒着你的味道，涩涩的，滴落我的脸庞，汇集起来，偏从眼角坠下。那一刻，我真的无从分辨，哪些是你的，哪些，却是属于我的眼泪……
　
　　
    [序篇]
　 五月，阳光明媚，空气中浮散着紫外线的味道，清新而又凝人的感觉。我选择逃离自己的城市，一个人，前往巴塞罗那。
　　
    机舱内传来马达隆隆的轰鸣声，耳机中噪杂的Steve Vai，仍旧无法阻隔我对她的那份思念，耳边萦绕着的竟都是她的声音。我的请帖源自她的喜帖，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继续留在这个颓废的都市？时间如流水一般，命运却也同我一般的无奈，平视窗外消散的云雾，希望这份旅程，将能够连同我和我的思念，一并带走，远离这个城市，和属于她的一切。

　　
    [初遇]
　 几小时后，飞机抵达巴塞罗那机场，我如愿踏上巴塞的土地，迎接我的竟是巴塞的黄昏。
　　
    向远处望去，兰布拉斯大街昏黄的街灯，如同自己懒散的灵魂，一般的寂寞。站在围海栏杆之前，仰望星空，任海风拂面。身处弥散着欧罗巴洲浓厚异国浪漫风情的港口城市，这里的星空是否如她此时所见，一样的灿烂？
　　
    一颗流星划过眼前，让我这个初到巴塞的异乡旅客鉴证了永恒的短暂。都说流星，象征着业已陨落的爱情，是啊，我们固守爱情的永恒，而它的消逝，却不也是这一刹那间的往事。
　　
    那犹如昙花一现般凄美的情花绽放在异国遥远的思念之中，此刻，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任泪水一滴一滴，坠入美丽的地中海海面……
　　
    谁想，这滴滴泪水泛起的无数涟漪竟激起了你我的初遇，在这悲伤的尽头，却是你的一抹身影，从我脚下闪现。
　　
    “谁？”
　　
    “我！”你显然吓了一跳。
　　
    “你是谁？”
　　
    “我……我只是路过而已，不小心听到哭泣声，所以……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怯怯地说。
　　
    “没关系。”我耸耸肩膀。
　　
    黑暗中，只有围栏上盏盏昏黄的灯光，我并看不清你的脸。
　　
    “我听到你在哭，是不是失恋？”你问。
　　
    “只是想起了旧情人。”我并不想承认，你竟一语道破我心中无尽的苦闷。
　　
    “你们分手多久了？”
　　
    “很久了。”
　　
    “为什么会分开？”
　　
    “她爱上了别人。”
　　
    “你仍然很爱她吗？”
　　
    “她是我的初恋。”
　　
    “她不爱你了，你再爱她也是没用的。”
　　
    “也许……”悲伤的震颤。
　　
    “巴塞不相信眼泪，希望你能好起来！”
　　
    你伴着夜色离去，留给我的却是异国第一波心灵上的慰藉，对一个陌生人如此的悉心问暖，可见你对情感敏锐的嗅觉和对爱情谜一般美好的向往。那一刻，巴塞罗那岸边的偶遇，竟使我对她的思念从此戛然而止。

　　
    [再遇]
　 呆在巴塞罗那的这段日子，一直在朋友的酒吧帮忙，生活倒也惬意非常。
　　
    抽空把头发剪短了，露出了双耳，离开发廊，觉得整个人轻松多了，原来头发一直是我的负累。
　　
    朋友的酒吧生意很好，这里的酒吧不只在晚上营业，西班牙人狂放不羁的性格使他们酷爱喝酒，饭后的时段，经常可以看到成群的男男女女来到酒吧外搭好的临时披棚，在海风的吹拂下，尽情地畅饮。
　　
    这种生活，不禁让我联想到在北京后海旁的日子，盛夏时日，和几个朋友一起坐在后海旁，伴着湖边的微风，品着浓香的花茶，只是，那时候，身旁还有她的陪伴。
　　
    一个人呆久了，那种思念竟也变得淡了。令我感到不解的是，一个和我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女子竟时时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可惜，巴塞罗那那么大，想再见到那同一个陌生人，留给我的，却只有期待。
　　
    这样的日子留给我的，也只有对未来的期待……
　　
    这一天，朋友的酒吧关得格外的早，我以为他有自己的事情，一经打听才得知， 原来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奔牛节，店员们全部都早早的打点好一切，准备去凑个热闹。
　　
    奔牛节只在特定的街道举行，因此今天这里不会有什么客人的，我和朋友一起，来到那条事先选定的街道，准备目睹这一盛况。
　　
    牛群还没有出现，这里的人流却已越涌越多，不一会，我和朋友就已经被分散开了，这样的场合想找到他也一定很困难，我于是找了个空处，站定准备看完奔牛再说。
　　
    随着一阵骚动从街的一头传来，紧接着是人群的叫嚷声和牛群的奔踏声，不用说是牛群已经到了。眼看一群人狂奔着从面前跑过，有些人实在坚持不住了，就翻过两旁的围栏，只能看着余下的参与者。奔袭的牛群还真是蔚为壮观，街道两旁的住户也都扶在各自家的窗前目睹这一盛事。
　　
    我正看得入神，突然一抹艳丽从我的眼前处闪现，原来是一条丝巾。我一把抓住，才没有让它落入被践踏的境地。顺着丝巾飘下的方向抬头看去，一个女子正探出头来，也正看到了我手里的丝巾。
　　
    “对不起，先生，那是我的丝巾，不小心掉了下去……”女子解释道。
　　
    好熟悉的声音，似乎在那里听过，而且相隔不久。是了，就是你，那晚在海边偶遇的女子，就是这个声音，我敢肯定。
　　
    “没关系，小姐，我这就给你送上去！”
　　
    这世界还真是小，竟然要我在如此机缘巧合之下又碰上了你，我步入房内，这房子很古老了，还是那种旧式电梯，就是那种可以看得到绳索和齿轮的。我到了楼上，轻叩你的房门。
　　
    一个陌生但又熟悉依然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和我想象的略有不同，苍白的肌肤看了令人心疼，一只白猫伏在你的肩膀上，像你的披肩一般。你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却足以达到勾魂夺魄的效果，这一刻，我们再次相遇了，我就已经深深地被你吸引。
　　
    “谢谢你，先生，你不进来坐吗？”你的微笑是那么的无力，但却是那样的醉人。
　　
    就是在那时我体会到了什么是一见钟情，时间在那一瞬间为之定格，我看到了你眼睛里充满的激情和渴望，那双摄人心髓的眼睛深深吸引了我。
　　
    我无法向你说不，脚步不自觉地迈了出去，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你的住的地方。
　　
    客厅的一边全是窗，窗帘布是淡蓝色的，就像那条丝巾一样。屋里的陈设很简单，简单得近乎凄清，但足以看出你是一个人打点着这一切。
　　
    你似乎已经不记得我了，这多少令我有些失望，但其实，失望有时也是一种幸福，因为有所期待，才会有所失望，因为有爱，才会有期待，所以纵使失望，也是一种幸福，虽然这种幸福有点痛。
　　
    “谢谢你那晚对我的话！”我微笑着。
　　
    你有所诧异，但立刻有所顿悟，之后很快便记起了我，这让我很欣慰。你说那晚一个人在海边散步，不想却听到哭泣声，于是发现了我。
　　
    我观察到你桌上的文稿，旁边还摞着一堆稿件样的东西。
　　
    “你喜欢写作吗？”我很好奇。
　　
    “是啊，我靠卖字为生，整日在窗前爬格子，这是我的生活来源。”
　　
    “噢，原来是女作家啊，佩服！”我作双手抱拳状。
　　
    你掩面而笑，那份羞涩令我倾倒，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酒吧，不然会令朋友担心，想和你说，重逢对我是一种幸福，再遇对我们，也许也正是上天的安排，向你告别，约定改天再来登门造访。

　　
    [妖娆]
　 回去酒吧，朋友已经在找我，我道明去处，朋友赞我有了好的艳遇，我微笑无语，也许，这对我，更是赐予。
　　
    分别的那几日，我们开始通电话，朋友看到我有了新的生活，也替我开心。
　　
    你仍是足不出户，整日于窗前写作，不知你的灵感都源于何处，看过你的故事，一样凄美的爱情，没有阅历，你如何凭空想象一切呢？
　　
    休息日，终于有机会再去见你，我整理好仪容，前去你的住处。
　　
    上次来并没有注意，这条街道仍旧是古老的哥特式建筑风格，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会让人有生活在历史中的沧桑感。街道上适时的出现了卖花的小女孩，我买下一束，淡蓝色的，叫不出名字，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来到门前，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听到屋内有微微的哭泣声，我不知所措，急忙冲进房内，看到你跪在桌前流泪。
　　
    “你怎么了？”我把花放在一旁。
　　
    “没什么，噢，你来了。我没什么啦，只是为自己写的故事感到难过，难道只有短暂的爱情才是真正美丽的吗？”
　　
    “呵呵，傻瓜，当然不是！”我凑过去，把你抱在怀里，你似乎有些不适应，脸颊一下泛得通红。
　　
    “比如我们……”我冲她微笑。
　　
    你一定没有想到我会对你有如此不规矩的举动，其实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只是那样去做了，连想也没有想，令我高兴的是，你也同样没有拒绝我。
　　
    “你喜欢我吗？”你还真是直截了当，问得我一个措手不及。
　　
    但我还是如实回答，其实，我更想说，自我见你的第二眼起，你就已经属于我了。别人的爱情，是从相识，相知到相爱；而我们，却是从相识，相爱再到相知。
　　
    我们俩就彼此对视着，言语表达都显得多余，每一种眼神都诉说着无限的爱恋，心灵的默契就是无声的对白，一切都很美妙，世界好象为我俩而存在。
　　
    那晚，你留我过夜，你亲自下厨，为我做你拿手的牛排和菜汤，我想说，那晚，是我此生最难忘的一夜，那晚，我开始庆幸自己来到巴塞罗那，那晚，我庆幸自己遇上了你，那晚，我知晓自己此生不会再有任何遗憾。
　　
    深夜，我搂你入怀，你身上香水的气息令我深醉，泛着夜色的卧室，只有我们两个，而我们，又是如此的接近，心与心的贴近，好像我们早已旧识。身边的你，睡得很熟，嘴角微微向上扬，脸上那么安详恬静，如同婴儿一般，令我想亲近又不忍亲近。此生，哪怕仅此一次，让你真的属于我！
　
　　
    [甜蜜]
　 上天的安排赐予了我这珍贵的爱情，美好的日子在一丝一缕的爱和牵挂中度过。
　　
    我们正式开始交往了，但我仍住在酒吧，因为朋友的酒吧需要帮手，有空，我就会跑到你那里，给你讲酒吧里发生的事情，你也从中汲取素材，作为你故事的背景。
　　
    节假日，我会拉你出去，一起在河边漫步，穿梭于每条街道，带你参拜每一座教堂。我们会躺在草坪上，仰望着天空，勾画着我们的未来。我在巴塞罗那的生活如此安定下来，生活也有了新的乐趣，在我眼里，我和你，也许会一直将这种生活继续下去。
　　
    在这个故事里没有太多的风花雪月，也没有太多的侠骨柔情，甚至没有什么海誓山盟，只有相守相依，我想，这才是爱情的至高境界吧！
　　
    你似乎非常厌恶别离，每次分别，你总是拥我入怀，甚至抱头痛哭，好像那就是我们的永别。每一次，我都要亲吻你，亲吻你美丽纯洁的眼睛，把从你眼中流出的泪花吻干，向你保证，我们今生今世，永远永远这样，在一起。
　　
    有时，你会耍小孩子脾气，就是不肯放我走。我一再向你解释，这又不是我们的生死离别。每当我走下楼去，我的手提电话就会如期响起，电话中传来你的哭腔，威胁我再不上来，那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那时的我，会提步奔上楼来，阻止你可能发生的“愚蠢举动”，这时，我会发现，窗前的你，留下你浅浅的笑，一如平时，冲过来抱紧我，和我再一次吻别，嬉笑着满足于又一次情感素材的堆积。
　　
    多少次被你吓倒，但从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我怕哪次你会不小心失手，我不想任何灾难发生在你我之间，我不想那故事中凄美的情景，哪一天会真的降临！
　　
    在夜里，你不是蝴蝶，而是一个赤裸的叫人痴迷的女人。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你青白的满是汗渍的背脊上。你猛地仰起头，一口咬在我裸露的肩头，留下满嘴微咸的气味和一圈细细的齿痕。月光中，凝视你口中上下两排整齐细密的牙齿，泛着蓝幽幽的光，如同你的窗帘一般的颜色，像是要择人而噬。我会抱紧你，抱得死死的，警告你下次再不准胡闹。我向你许诺，此生，我们不会有永别发生……
　　
　　
    [侧面]
　 我们的爱情仍在继续，像我们计划的那样……
　　
    尽管你仍时时从我身上骗取素材，充实你的文章，我却一次也没有令你失望，总是在恰当的时刻出现在你的面前。
　　
    不知不觉，我们在一起已经一年了，顺理成章，我们开始考虑结婚的问题。
　　
    失去的失去，得到的得到，我曾经失去了很多，只为如今，我可以得到一切。
　　
    我们在这里没有亲戚，但是朋友们悉数会来参加婚礼，因此婚礼的筹备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各种结婚必备的用品，事先都要准备齐全，几天下来的东奔西走，累坏了我们两个人。
　　
    记忆中，我们忙碌地计划一切，那最后一个长镜头，似乎在那晚重放……
　　
    跑了一天，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吃饭，坐在那里，望着墙上的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这一整天的疲惫，相信你也再无力气调皮，我亲了亲你，要你早点关灯休息，就转身离去。
　　
    黑暗中，我的行动电话再次响起，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的心似乎被这样的起起落落弄疯了，再也无心调侃，气急败坏地叫你睡觉，不要再胡闹了。
　　
    你却痴心不改，在我们结婚的前期，还要这样痴迷于你的文字世界。
　　
    我难以制止你，于是吓唬你：
　
    “你再这样，咱们干脆不要在一起了！”
　　
    这是一个玩笑，目的就是让你暂时清醒起来，而你却在那边沉默着：
　
    “为什么不让我写呢？”
　
    “那你选择一下，你究竟要什么？”我故作严肃地说。
　
    “可不可以两者都要呢？”你怯怯地问。
　
    “要知道，贪心的结果是什么也得不到的！”
　
    “那我宁可什么也不要！你再也别想看到我了！”
　　
    为了劝你暂时放弃写作，我不知道这样被你恐吓了多少次，现在，你又拿死来吓唬我。这次，我偏不要上去，就这样耗着你，看你到底怎么办。
　　
    我失去了一次婚姻，我不想再失去这一次。这次，说什么也要让你妥协。
　　
    那是个下雨的夜晚，空气中飘洒着雨丝，四周布满了潮湿的味道。我点了一根烟，蹲在那里，等待你的妥协。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直到最后一根香烟留在盒内，我才回过神来。
　
    “那我宁可什么也不要……”你的哭腔在我的耳边回绕，也许你是对的，我不该因为一次婚礼而要你放弃你的理想，我那样做确实太过自我了。我决定，不再逼你作出那样的决定了，这样想着，便奔上楼去。
　　
    原来，得到的最终也将失去。
　　
    房内，你已经软软得倒在沙发旁，右手紧紧握着刀片，左腕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旁边，你的文字撒满一地……
　　
    我和你一同跌倒在冰凉的地面上，头顶那轮凄惨的残月在嘲笑着我们，为什么，为什么你真的选择放弃所有？为什么，我的一句戏言，竟葬送了你我的一切？
　　
    窗外救护车声鸣过的时候，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告别]
　 绝望无处不在，此生，我将面带微笑，生活在凄惨的新世界……
　　
    你的葬礼，举行在我们原定的婚礼之日，我将礼服替你穿好，让你留给我最后的记忆一定是那一抹永恒的美丽。
　　
    深色的镜片之后，我没有吝惜我的泪水，因为这一天过后，它将没有任何意义，此生此世，它只为你存在。在很多的时候，我们总是像马匹一样在嗒嗒嗒嗒地奔跑，自信我们自己正朝着心中的目标循序渐进。
　　
    你这么说。其实我们从来就没有逃出自己的宿命。我们的奔跑只是一个无形的神秘之圆，直至我们终被漩进一个圆圆的坟墓里。
　　
    你的面前是美丽的地中海，你的四周，同样绿树成荫，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也将安详于此，生生世世，这个只属于你的城市。

　　
    天空中的雨滴没有偏颇地将我淋湿，似乎是你的眼泪，毫无吝惜地滴落在我的周身。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怪我将离你而去，时隔一年，我再度在这样一个滴泪的黄昏，陪在你的身旁。明天，我却又将离开这个城市。
　　
    不用担心的，亲爱的，明年此时，我们这里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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