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一条总也走不完的长路,沿途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一些尚未启封的纪念,和时间缝隙里的余温.
许多树以顽强的姿势站在风中.许多叫做秋天的树上,结满了叫做往事的果实。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声音,为我的回忆提供一些线索。让我沿着一种流向亲吻每一颗果实。.
还有一些或黑或白的风景,和被分离开的诗句,还有一些远远的身影和淡淡如水的名字.
------题记
学校的运动场在进门的位置。每天上下学的时候我总是会侧头看它。那座庞大白色的建筑匍匐在地。一根又一根的巨大的拱形钢管,围了一个半圆的弧度,仿佛一个空空的拥抱;仿佛、是兽的轻薄透明的体腔,肋骨脆弱,白色。伤。
中午下课的时候,忽然看见两楼之间的玉兰开了花了。紫红,粉白。树并不粗壮,但花儿却是醉人的。那些粉白的花朵仿佛是我们小时候面临阳光时笑得看不见灾难一样。因为知道不久将要颓败,所以每一次都会看的很久。2005年、夏。我很难过的写下来。因为不知觉的,我已经22岁了。这个夏天刚刚开始,而我仿佛已经开始老去。
上课的时候,我趴在桌子上看窗户外面的树。那些孤独的班驳的树,在季节的风里轻轻摇摆,让我想起小月闭上眼睛赤脚踩在地板上随那些美丽温柔的音乐独自起舞的样子,都是一样孤独寂寞的姿势。她说,跳舞的时候,虽然怀抱是空的,但人沉醉在某一些遥远孤寂的想象里,仿佛是久远的传说。好象已经经历,却又仿佛刚刚淋漓了一世界的雨,带着刚挣开泥泞的深深疲惫。
这是我在这里的第二年,这个城市我依然陌生。很少出去,像个寂寞的蜗牛。藏有厚厚笨重的壳。不习惯在很多人面前说话,虽然尽量想那样。骨子里本来就是一个木讷的孩子,说着些没有人懂的话。在没有人陪的夏日下午,躲在高高的玻璃门后面伸出十指,慢慢变幻出姿势,看淡色的阳光在地下投射了怎样的光影。然后一个人傻傻的笑起来。喜欢水木的歌,喜欢朴树。喜欢他略带紧张的站在舞台眼睛看着一处低低的唱那些花儿,唱生如夏花。仿佛生命随时会毫无理由的结束,不需要什么借口。也仿佛一些事,可以被追忆,一些东西可以重新温习一样。
小时候总是很期盼长大,因为总是被人安排着做事。每次关在家里看书的时候就会跑到隔壁的小房间里去。脸贴在玻璃上,看外边的鸟儿。是个可怜的小小囚徒。是那种翠绿的有着黑色尾巴的小雀,在那高的树的枯了的枝叶上小跳着叫。偶尔有阳光打在美丽的羽毛上,那些羽毛就折射着光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美丽。那个景象,就一直在我脑海挥不去。很向往,很无奈。小月有时候会过来看我。穿着格子棉布裙子,白袜黑底小皮鞋,扎两根小辫子,站在对面更高一些的地方指着我被挤歪了的鼻子咯咯地笑。细白的牙齿像贝一样美好洁净。眼睛都看不见了,左边嘴角的酒窝就一直像水波一样荡漾啊荡漾。我对她吐吐舌头,然后爬下去看书。
2
加洲,我好象再也没有办法想起他们的脸。那我曾经深深贪恋温柔的脸庞。清明去给他们扫墓的时候,看墓碑上的照片,已经发黄。他们的脸藏在某些东西的后面,我呆呆的看了好久。我一直没有办法相信,我只是渐渐忘记他们的脸,温柔的眼神、嘴角的弧度。仿佛逐渐沉沦与暗中,带着决然,暗无始无终。
父亲是小镇初中的老师,温和善良的男子。脸上有融融的笑容。每天傍晚的时候爸爸会带着我出去散步。妈妈是我上过的幼稚园的老师,喜欢孩子。常坐在教室的一角微笑的看孩子们在教室里玩的玩具仍的满地都是,然后耐心的捡起来,打扫教室,然后去小学部接我回家。每一次走出小学的校门,她总是在那棵香樟树下微笑着看我,轻声地唤我:囡囡,来,回家! 我看着她,眼睛弯成美好的月牙。然后朝她奔去。那个时候我该是个还有爱的孩子。爸爸,妈妈,这已是我这个世界生存下来的全部温暖的需要了。
吃饭的时候总是围在一个小方桌上,爸爸会先问:洗手了没有?我嘿嘿的笑笑。他就伸出一个指头点一下我的鼻子,然后抱我到厨房,用一点水把我的手打湿,然后涂上肥皂。好喜欢被握在那双大大温暖,带点粗糙的大手里面。暖暖的,痒痒的。
这一切如此美好,就如谎言一般,而我怎么就忘记了。
春天了,花儿都在开放。所有的肺叶都在开始了扩张。空气里满满是植物清香的汁液味道。河流如一条明亮的缎子。仿佛水木的歌声,华美而又忧伤。我爱上了油画。不是因为我懂,而是因为我不懂。喜欢那些斑斓的画布,繁杂,纷乱。仿佛隐含了不为人知的秘密。秘密潮湿而芬芳,像一片幽深古老的森林,落满了厚厚蓬松阔大树叶。暗色的苔藓散落在周围。
喜欢画些清淡妖娆的水莲,在画布上就那么大朵大朵的开着,姿态诡异,不知道代表了些什么,心的图案?
一个人行走,吃饭,做事。不习惯在人群中的慌乱。会独自背上画板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坐一天,看天色暗了,云朵渐渐浑厚,然后回去。无所事事,无所事事。关照内心,就如同沉入幽蓝海底,深深潜入,没有声音。有时候坐公车回来的路上,在车厢里,看人群熙熙攘攘,听他们交谈,忽然忘记了时间和地点。我不清楚这是在出发,还是一个回归。一些人事,看起来简单,却是意味深长。3
我记得是那样明亮的一盏灯在搭起来的灵堂之上晃荡。明晃晃的灯光流淌在那冰冷了的身体上。周围是繁杂的人群。有人在哭泣,还有一些小声交谈。小月一个人站在灵堂前,看着相片里他们微笑的脸庞,熟悉的嘴角,显得孤单无力。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在她内心剧烈的破碎。我走过去,把手放在她肩上,让她靠着我。轻轻说:没事,小月。她抬起头朝我笑一下,笑容暗淡惨白。她看我的眼神令我难过。她说:我觉得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事情让我难过了,加洲!.
小月父母搭乘的出租与一辆卡车相撞,卡车司机酒后驾驶。出租车被撞出40多米远,接着撞到防护拦上。司机当场死亡。那温良的男子在后车厢被撞得头破血流,仍然紧紧用手护住妻子的头部,想让她可以活下来。却仍然没有脱离厄运。那天是小月生日,他们是想给她买个大大的布袋熊。
我带她去了房间。照顾她睡下,替她盖上被子,端来开水让她喝下可以让她好好地睡。我看着她瘦小微曲如弓的小小身体,微微发颤。我知道她在怕。她闭上眼睛,眼泪却出来。温暖,柔软的泪水破碎在白色棉布枕巾上。我轻轻的拍她的背,只是沉默。(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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