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左手浪掷，右手深渊

翦翦风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自己的心头痛哭一场。

  　　　　左手浪掷，右手深渊

　　　　　　　　（一）

　　我是杂草般生存的女子，总能够，在卑微里微笑成蝶，又在骄傲里悲伤入尘。

　　常垣的越洋电话时常打得我心痛，毕竟是无产阶级出身。我总是对着电话喊没事挂了吧，其实我多想他抱我的感觉。常垣满天的飞，而我死守在大连，我们最长要两个月能见上一次，他总是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只给我留下信用卡和国外带来的香水。

　　做“全职太太”，是常垣最后通牒下的不得已。常垣不希望我抛头露面，他要藏着我，独吞我的温柔和古灵精怪。我总是笑他贪心，又炫耀般寻找自己的魅力，我知道我这个日语系的高材生对他而言只是干净的雏菊，不是因为欣赏，而是因为我的空白。


（二）

　　“那轮天”依然平静清淡，藏在酒吧街尽头的角落里。常垣曾经倒在我的安琪的眼泪里——我最拿手的鸡尾酒。乳色的牛奶，混着琥珀色的酒液，再加上湮染着绿意的薄荷汁，常垣啜饮着这美妙无比的酒，眼睛微眯着笑看我。当青春遭遇精神上的钻石王老五，势必产生化学反应，安琪的眼泪成为我们融合的催化剂。

　　他开着车来接我下班，吃饭。很贵族化的男人，全然雅痞的感觉。休闲衫，微凌乱又不显刻意的发型。车是名牌，却不显招摇，也没有中规中矩的感觉，很懂品味。吃饭会去西餐厅，点菜的时候会征询女士的意见，却又不失自已的主张。女友们喜欢称这样的男人为完美。

　　我做兼职的最后一天，常垣硬是挨到我下班，载了我去海边。大连的海，澄净浪漫，我听不见海浪，因为心里的起伏要更加汹涌。

　　当最后一抹夕阳涨红了我的脸，常垣轻轻地捧起，隔着微凉的海风将唇印在我的额头上。一吻似蛊，而常垣是法师，我被迅速漫过周身的暖流催眠，注定成为常垣情欲的附属品。

　　爱情原本就是一场浪漫后的沉沦。这爱情来得迅雷不及掩耳。那夜，常垣带我回了他的家。一夜相安，让我安心穿过富商风流的传言。清晨餐桌上的小米粥煮鸡蛋，是我成为这里女主人的预演。他安静地吃光细白瓷碗里的温柔，抹了抹嘴边的粥痕，像是在说，老婆，真香。常垣只是笑了笑，留给我房间钥匙，临走前不忘吻我的额。我确定这就是我要的现世安稳。


（三）

　　“冯兮若女士，我希望你成为我最美的新娘。”海滩上的双心，是千百朵雏菊勾勒，他说，它们像我一样纯洁。我羞涩地搂了常垣的脖子，以最脆弱的唇去接受他的吻蛊，在这场战役里，我不曾硝烟而一败涂地。

　　常垣在我口里忘情地寻找，像要把我一并吞了下去，再用舌头打个死结，将我活活拴住。海水开始延着绵长的海岸线涨潮，他拥着我走进三面落地窗的房间，我们依然被浪潮淹没，无可阻挡的情欲的潮。我的身体，在他手上姿态优美地燃烧着。撕心裂肺，那疼痛散开到每个神经末梢，然后又集中传回到心里，我几欲昏厥。信马由缰后，常舒心地抚摩我的长发，我见他欣喜的眼神凝聚到雪白间的一片殷红，他满足地笑了。

　　常勒令我辞职，做他的全职“太太”，所谓的婚礼就是雏菊烟火的海滩之夜，而结婚证，他不愿去领。我温顺如猫，蜷缩在落地窗前，写字，涂抹。他会将我设计的服装找人制作，我的梦成了唾手可得的幸福。

　　这座海滨别墅终日傍海，日日有潮涨落。常可以终日守在这里，也可以整月奔波在外。小别重逢，我们象欲罢不能的插头和插座，强烈吸引着插在一起让电流通过彼此的身体而达至巅峰，然后虚脱地拔开，等到欲望电流一点一点地重新聚入，再插在一起。通电，然后想念。


（四）

　　常多数时间是整个地球地飞。从一个月前一个匆匆的电话，告诉我因公干不能回来陪我听歌剧那时起，就没有他的音讯了。其实我早就习惯了他的不归，深谙了他的霸气与温柔，未曾怨过。他的手机总是关着的，我像等待被宠幸的妃嫔，只能被动等待。

　　女人一旦把一切交给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在时则是全世界，不在则全世界皆是这个男人。我想，我终究会发现这个世界是那么的大，大得让人恐惧而不安吧？房子很大，海很宽，我很寂寞。

（五）


　　常每次回来就送我一支香水，然后褪了我的白色淑女裙疯狂“通电”。像要透支未来，又像是弥补过往。常与我“通电”，总是不会沾染一点烟酒。

　　早春三月，大连依然清冷。我披了皮草走在久违的街头，奢华而落寞。回到家里一阵干呕，以为是着了凉。红塘姜水灌下去，却呕得更加厉害了。医院的长廊里，护士巧笑着递过化验单。我怀孕了。一时忘了是欣喜，还是失落。

　　常从地球那边迅速飞回，这次带回的却是许多保健品。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而我暗自欢喜，庆幸我们的爱情终于有了结晶。

　　常垣请了高级保姆，接下来的几个月，常会经常陪在我身边。我被空前的宠爱惊呆，不管他是对我肚子里的宝贝，还是对这个承载着小生命的我。


（六）

　　临产期我被安排在高护病房，我随时的一声喊叫都会有护士惊慌赶来。我以为生育只是女人家庭生活的一部分，何须如此小心？想必是年过而立的常垣盼子心切吧！

　　在歇斯底里的幸福疼痛中，常一直在身边握住我的手。而当我模糊地听见医生说我难产，要他决定母子弃取时，常不假思索地说要保孩子。我真希望那是疼痛中的幻觉。６小时的浴血，一声啼哭预示着母子平安，竟然是母子平安。看着因缺氧而脸色发紫的小精灵，我终于昏死过去。醒来时周身的疼痛纷纷传来，生理上的憔悴反让脑袋更清醒，我用力睁大双眸，迷离的眼神漫无目的地失落。我想知道常在手术室做的取舍是不是真的。

　　七天后，我没等恢复就要求出院，因为七日里常垣没出现过一次，随着消失的，还有那个紫色的小生灵。


（七）

　　我插了钥匙，却始终打不开锁。按了门铃有人缓缓走来，告诉我别墅易主。我刹时昏倒在门前，醒来已躺在病床上。我看见保姆在身边守候，见我醒来深深叹了口气。沈姨，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傻孩子，自始至终，你只是一个被利用的生殖工具啊！常先生早有妻子，是时装业声名显赫的女人，常先生能有今天全靠她。他妻子不能生育，所以才想了这样的计策，常太太看过很多毕业生的资料，后来才选中了你，因为你青春活泼，经历单纯，又一副美人胚子。”我再次昏厥过去，醒来时，沈姨交给我一个大信封，说是常太太给我的补偿费。

　　我拼命地摇头，无法接受这是事实。

　　我请她带了口信，要跟常垣见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

　　还是“那轮天”，我早早地等在那里。我着了淑女屋的十月迷情。猩红的棉布，呵护我的苍白。常垣从门外缓缓走来，眼神冰冷，带着略微的怜惜和歉意。我拿出信封里的十万元支票，抛在桌子上。

　　“告诉我，沈姨说的不是真的。”

　　“对不起！”他说。“如果你愿意，我希望我们能继续暗地交往。我无法不承认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邂逅，但我违反了游戏规则，真的爱上了你。”如果原谅能假演，我不会头也不回地逃离现场。

　　温顺乖巧，婉转莺啼，费尽心思讨他的欢喜都成了我最尴尬的一幕戏。是常家写好了剧本，而我则在表演中太入戏。我不知道自己是太成功还是太失败的一个角色？


（八）

　　我用那“片酬”买了小套房子，只是远离海边。我找一家公司做了小文员。日子平淡，却聊以慰藉伤痕。

　　常垣的突然出现，让我手足无措。随他出门，去一家茶楼，包厢，静寂。保姆送过孩子，便走了出去。面对骨肉，被撒了盐的伤口痛得我掉下泪来。

　　“孩子还给你吧。”常掸了掸烟灰。“因为缺氧，他患有羊羔疯。” 他又拿出一捆新钞，放在孩子的襁褓上：“这笔钱就当是你们母子日后的抚养费。”他把玩着一串钥匙，那串新钥匙的金属光泽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一口痰啐到他俊朗的脸上。

　　抱了孩子，我缓步走远。我给他取名叫冯恨垣，若干年后，他会很认真地问我名字的来历吗？

　　在这股激流中，我尝受了浪尖的激掷，尔后被永久地锁在人性的深渊。

　　现在，我只想有个人，陪我找一片池塘，盖一间草房忘掉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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翦翦风

发完自己先品一下。
从那种感情中先抽离出来

梅之雪

写得真好,小说小说呀!

翦翦风

评点真精辟！！呵呵　
该说是精深　简练


呵呵　玩笑话了　　谢阅！！敬礼

000

　　楼主非常在意语言的精致和唯美，全篇没有一点拖沓的嫌疑。欣赏！就是塑造的女主角也是一个不染尘埃的百合仙子，只是这样的女人如果不太爱用大脑，结局会很悲惨。男主角的不领结婚证就可使女人质疑！楼主散文化的文笔，读着不累。只是偶不欣赏这样的女主角～不过如果她太聪明了，就没有这个悱恻的故事了～～
　　呵呵～问好。

翦翦风

自古故事　皆因聪明人不聪明而引起　
女孩天真，自立，却最终被愚弄利用
至于最后是强者自强　还是沦为怜人
就是大家的看法了　　谢０００阅

翦翦风

色色　
不能住到船上的
我怕她下不了你的贼船

我想她最后应该独自带着孩子
或者无法医治就去了大西北
朝圣　或者死去

明媚

语言唯美，细节生动，人物鲜活，象一阵风涤荡人的心窝．女子，小心男士们读了你的文字会对你想入非非哟！哈哈，明媚先生与你开个玩笑，勿恼．问好

翦翦风

原来明媚是先生
不过你对文中女子想入菲菲我是不介意的
谢谢你了

左显辉

最初由 翦翦风 发表
发完自己先品一下。
从那种感情中先抽离出来

能把自己完全融入到作品中的作家应该是好作家了。问好：）

逆行精灵

最初由 梅之雪 发表
写得真好,小说小说呀!

真不错啊！

翦翦风

最初由 左显辉 发表
能把自己完全融入到作品中的作家应该是好作家了。问好：）

不融进去可怎么写呢
要像过电影一样过一遍
再用脑袋转成文字啊

不过作家恐怕得是若干年后的事了  希望还在！！

翦翦风

最初由 逆行精灵 发表
真不错啊！

谢谢，现在还在不错的阶段
等我写出叫好的字来
一定给你看！！

左显辉

在我看来作家就是写故事的人，把这个头衔看的太高也不好哦：）

曲玲珑

感情细腻，情节生动
是时下难得的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