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哑猫看国产电影之（三）：《青红》

哑猫阿凡

　　我很喜欢王小帅，却不太喜欢《青红》。从电影院里面出来，我这样告诉小米。让我感到遗憾的是，这部王小帅的首部“解禁”电影，没有让我读出期待的感动、愤怒、悲伤……除了窒闷，我的情绪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今年上半年，是中国生活艺术片的“天下”。顾长卫的《孔雀》、贾樟柯的《世界》和王小帅的《青红》齐齐亮相，纷纷挟着国际级的奖项而来。用流行的话来说，就算没赚几个票房，也赚了满地淌泻的吆喝。多样化的艺术电影能挤进时下如此严峻的商业市场，本身是值得为它欢呼的。可是我们不能不感到遗憾：为什么一旦解禁，这些地下先锋导演的独立特行的精神品格和艺术境界就开始了某种程度的丧失呢？百思不得其解。

　　同以往的作品比较，无论是贾樟柯的《世界》，还是王小帅的《青红》，浮出地面的公映之作，都令我们缺乏惊喜。匠气和缺乏创新，是二者共同的硬伤。好在还有一个摄而优则导的顾长卫，《孔雀》精美而有余韵的画面恰好填补了长镜头里面多余出来的平淡。而顾长卫对三兄妹各自命运的重心叙述也不约而同的有着不容忽视的精彩火花。

　　也许这样的评价，难免有失偏颇。可是我们必须承认，重温王小帅的《扁担姑娘》和《十七岁的单车》，再看看《青红》你就会发现失望是一种必然。也许你会说我不够宽容，凭什么要求王小帅一定要创新超越？可是没有创新和超越，中国的电影振兴辉煌的希望究竟该让谁去承担呢？

　　王小帅作为独立电影的先锋人物近年一直维持着稳定的产量和质量，特别值得提出的是《十七岁单车》，它在某种意义上深刻剖析了少年人成长的被动性。虽说情节有把意大利著名影片《偷自行车的人》的变相嫁接登陆我国的嫌疑。但是柏林电影节银熊奖的获得以及对于那个特定时代少年特有的感性的挖掘透析，使我觉得即便拿它放到整个第六代作品中横向比较，亦未必输于贾璋柯的《小武》和《站台》。

　《青红》在演员阵容几乎派上了《十七岁单车》的原班人马：高圆圆在这里与其说是太懵懂倒不妨说过于干净，对脸蛋畏首畏尾的顾念令她看起来更像是误坐时空机器的现代人回到了过去。我个人觉得她还是做校花一类的角色比较合适，清清纯纯很有些张望男人决斗的淑女味。李滨内敛的小痞子本色出位，因为之前的非专业出身，所以更显自然，只是如果他还想在接下来的职业生涯中有所作为，只有外表形态的朴实还远远不够。
   
　　应该加以肯定的是，本片在营造时代感上可谓做足了工夫，无论是字正腔圆的广播，还是昂扬到发假的曲调，包括神经质一样举着剪子的技校老师都显示出王小帅着力铺排自己记忆中“不彻底的文革后遗”。从青红父亲身上传达的信息来看，这明显是位习惯了把脾气撒在他人身上的固执男人，同时体现出了他拼命渴望回到上海，回归繁华的欲望：虽然支援祖国建设这样的壮举在中国六十年代是光荣而宏大的，但是随时间而推移，信仰显然已经不能够同时解决吃饭和面子的问题了。

　　王小帅本次编织的故事倾向于“新旧思维模式的冲突”，可是站在传统保守一面的竟然是年轻一代。青红所要守护的仅仅是她眼前的那一片净土，自己内心的一片安宁，究竟选择优越的生活环境还是美好的爱情？电影终究还要回归到的主题是精神与物质之间的取舍问题。大家都知道孟母三次迁居是为了给儿子找个好环境而不是为了躲避那些喧嚣。青红的父亲让女儿回到上海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一厢情愿的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了女儿，也就是说他只想着操纵着青红能去上海这样一个大都市的好环境，而余下的关于女儿的幸福自由甚至生死都可以是次要的了。

　　说青红的父亲拥有新思维难免有抬举之嫌，把自己高看、持续十几年无法接受现实才是其思想症结所在，说来说去，他唯一赖以自我虚荣的也无非是他有着上海的出身。他在浴室里和年轻的男主角小根的那一场富有侵略强制性的对话，将一个落魄虚伪盲目骄傲的中年人的扭曲心态反映得淋漓尽致。

　　可惜的是，女主角青红对于能否回到上海根本就不在乎。矛盾于是开始产生戏剧性的割裂。从青红满脸生辉的收听当时如同洪水猛兽的邓丽君歌曲来看，爱情高于一切的年纪毕竟充满了绮丽的幻想。可是从她和女同学简短的一问一答中我们还是被突然的吓了一跳：“那个女的肚子都大了！”“那就结婚呗”。这样的对话最常出现的地方应该是21世纪现代都市偶像剧，但是对处于文革刚刚结束、社会和人心都惶惶不可终日的八十年代初期，两个曾在年幼时经历过文革的青春少女，在那样的政治风暴之后居然漫不经心的探讨如此现代前卫的话题，实在有些夸张。许是为了后来她们参加舞会做铺垫，而邓丽君的情歌在这里也成了自由叛逆的象征物。
   
　　青红多番顶撞父亲的理由主要是出于年轻人的好奇与逆反心理，父亲的几次高压最终加速了她被那小子强暴，这是有据可依的。而她的女同学（女二号），仅仅因为一次相当随便的当众接吻便与人发生了关系，现在看来是合乎情理的，可是在当时的社会环境里就显得过于无视时代的局限性与人们的保守性了。

　　当然，青红的女同学把私奔作为爱情困境最终的解决之道在我看来是不错的表达，这在无形中与女主角青红的命运形成了对比：本该自杀殉情的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被安排美好未来的青红却险些以自杀死亡收场，再加上青红的父亲之前自得的说着“看到了么，这就是不管教的下场”……这些零碎的看似突兀发生的事件，将青春的残酷性和不可预知性全然勾画了出来。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也充分暴露本片逻辑思维的缺陷：在乎的失去了，不在乎的却得到了。这样一群渴望改变生活却又不愿意改变自己的人们，最初无力无法改变命运，到了后来则无力面对命运的改造。

　　王小帅热衷于描摹青春的憧憬与梦想的破灭，用现实的残酷升华悲剧，关于这个层面的尝试在该片中依然不能不说是成功的。可是存在的严重问题是：电影《青红》的男女主角实在缺乏历史依托感，如此普遍的爱情悲剧在哪个时代都有可能发生，本片高潮部分的主要情节更像是讲一个贞洁烈女因遭遇强奸而羞愤自杀的封建悲剧。

　　当然，我必须承认，我们８０后的一代人对于文化大革命的经验是贫乏的，对于知青生涯的了解仅止于有限的几本伤痕文学小说。可是，什么是温暖，什么是痛苦，人类的经验大同小异。在电影里面，青红的悲惨命运，除了父亲专制霸道的爱，就只是由她自己的懦弱造就。青红这个人物刻画的太单薄了，丝毫没有自己的个性和主张。偶尔的绝食、逃避也像是过家家，闹了一阵就过去了。事实上，该影片中人物与人物之间关系的纠缠和维系都是非常羸弱的，一笔带过的地方过于频繁，以至于主要人物的性格显得混沌朦胧，不够丰满（除了青红的父亲）。

　　那个年代的保守无知，对爱情的不敢触碰，以及对性的恐惧在青红的身上体现的十分突出。可是相反，在她的女同学那里，就走到了完全的对立面——这些刻意的拼凑的痕迹由于人物的单薄以及人物之间关系的浅显而凸显出来，成为电影致命的内伤。就连那场半推半就的所谓强奸，也就失去了原有的悲剧性，而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荒诞。

　　虽然青红最后是因为遭遇强奸促成了去上海的决心，可是故事的悲剧感与荒谬感却没有按照预期的希望得以升华。过多不明意义的镜头以及叙事线索的薄弱，加上故事没有对个中人物的性格和爱情进行令人信服的深入刻画和挖掘，使得本片无论在艺术上还是商业上都走向了一种沉闷的尴尬。

　　关于电影解禁，我想说的是，其实抢不到区区糖果也是可以无所谓的，可是如果为了嘴谗而一不小心跟糖果同归于尽了，那就真该深刻反省，嚎啕大哭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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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雨by

呵呵,记得猫是喜欢看电影的,不过还是第一次看你的影评哦，问好!

栏杆拍遍

哑猫影评写来得心应手，观察细致，思考到家，精华！

哑猫阿凡

谢谢楼上的两位朋友的欣赏和鼓励，猫猫最近忙于考试中，等空闲了会多写一些关于国产电影的评论。。。。。。喵：）

秋天1944

可是没有创新和超越，
中国的电影振兴辉煌的希望究竟该让谁去承担呢？

兰子

没有看过，不过感觉楼主写得还不错。

冷眼看

最初由 兰子 发表
没有看过，不过感觉楼主写得还不错。

与兰子有同感，呵～～

希望猫猫写几篇我们看过的电影，这样大家才有发言权嘛：））

哑猫阿凡

最初由 冷眼看 发表
与兰子有同感，呵～～

希望猫猫写几篇我们看过的电影，这样大家才有发言权嘛：））

猫猫不是故意的啊，《青红》全国各大电影院正在放映啊，盗版DVD也已经全面发行了。。。。。。。。喵：）问好！

凌云昕

建议阿猫写写冯小宁的片子，
那都是绝对的经典．

万里山水

我很喜欢王小帅，却不太喜欢《青红》。从电影院里面出来，我这样告诉小米。让我感到遗憾的是，这部王小帅的首部“解禁”电影，没有让我读出期待的感动、愤怒、悲伤……除了窒闷，我的情绪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