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去吧深秋，我为你哀唱

冯顺志

　　　　　　　　去吧深秋，我为你哀唱

　　　　　　　　　　　　　　　　冯顺志


　　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是在上世纪末，故事叙说的对象是主人公“我”和“我”的同学老葛和“我”的第一任初恋情人狐狸精瑶瑶三人的感情纠葛。但它不属于一般性的通俗小说，应该归类为纯文学小说，要读完它恐怕需要一点耐心，但愿诸君能够喜欢。——题记

　　双手插在裤兜里，在都市闹区毫无目的地漫游，有着移动或者联通漫游那般爽快。浸肤冷厉的深秋晚风躁动不安地穿透过色彩人流，浓郁的夜幕笼罩在一片的灿烂的灯火中。从业商城飘浮荡漾而来的齐秦那声嘶力竭让人透不过气来凝重忧伤的《北方的狼》曲子，喷射在一张张陌生的人脸上，游移在雄伟壮观耸天入云的高楼之间，又被一块块坚固的茶色玻璃反弹回去，重新凝固在游客们的脸上。呈现一派神秘的微笑，一切都变幻得蒙蒙胧胧其名其妙。

　　齐秦的感觉拨动着我渐渐淡化的记忆。今夜是十四，噢！十四是他（她）们的日子，一股无名的酸楚涌上心头。我从茫茫的人流中挣脱出来，踏着齐秦那歇斯底里向往的节拍步入一片静谧的绿茵茵草坪地带。感觉十分清晰，脑中枢神经高度集中在一个焦点上，以一个准佳宾的身份去参加狐狸精没有请柬的婚礼。

　　明媚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在西班牙式的新颖奇异的小楼房上，使得那红砖墙斑点晃驳；楼房两旁法国梧桐默契地伸出贪婪的胳膊覆盖在房顶上。在这静谧宁馨的月夜里，人的心该是乐还是悲？该是笑还是哭？我的思绪充塞着一片广袤的沼泽地。

　　我顶着皎洁柔和的月光，脚步缓慢地接近那座红砖楼。我为什么要来，都是那该死的狐狸精发给我的一条短信：“十四，是我的日子。我很难过，请你原谅我，你能记住我吗？祝你幸福！忘不了你的瑶”。还“你的瑶”呢，现在一切都晚了，只要那三扇折叠窗灯一暗，一切便化为虚无了。我理智地止住前往的沉重脚步，但我要亲眼看那窗口里即将发生怎样的怪诞事件。

　　尽管今夜很美，然而我却想哭。

　　窗口温柔地闪现红红绿绿的人头，流动的色彩中显影出一束鲜艳的花，是别在那个熟悉而又陌生人的胸前。那胸真像一座很高很有穿透力的山峰向前挺屹着；山的下面有一泓清澈的涧水，我似乎曾在这涧水里泡过，似乎很是舒心惬意地泡过一回。可老葛说我从未在那儿沐浴过，是吗？可我身上总觉得有一种油腻味，我不会阿Q吧？!

　　“你就是阿Q，你就是阿Q……”喂！谁在喊，快出来。哦，是冷飕飕的风在喊叫。

　　窗口温柔地飘出很是惆怅忧伤的歌声：“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因为明天我成为别的人新娘，让我最后再一次想你……”是你吗？对于我你真的成别人的新娘了。对于你？我成了一个大傻蛋了。别别，在婚礼上唱这首歌不好吧。

　　“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说说你们的幸福过程！”

　　“哈哈哈……我和她嘛……足可以写本书……”是那位倜傥潇洒的男人，很动情地发布一番让他的狐朋们从未听过的新闻。

　　“嘻嘻嘻……要不然我就成为他……都是你坏，都是你……”这是什么声音，嗲嗲的，如此熟悉，如此亲昵，如此甜美，喝过正宗矿泉水的都知道它的味道，有着纯正的“男人口味”的相反意味。喔，对了，是你，不会是对我发出嗲嗲的吧，是我神经在作乱？还是你？你这个山峰耸云的狐狸精，我就是冲着你来的。奶奶的。

　　“新娘新郎接个吻，以表相亲相爱。”  

　　“哎，对了，近点，再靠近点。”这帮狐朋狗胆频道多得很，今夜你们可以好好疯一疯，癫一癫，我要好好当一回观众。

　　折腾了好一阵子总算咬住了，真够累人的。平素还贴得不够近，大街小巷勾肩搭背发布过多少新闻眼光，此时倒不好意思，都他妈的故作怩忸态，记不得是哪位作家说过：“人类世界怎么活的这副模样”莫名其妙。

　　接下来的节目是一阵振颤的彩色旋律踏节起蹁跹的吉特巴舞曲。几多潇洒，潇洒得像我头顶上那片飘忽不定的云彩。十四的月儿也不甘寂寞传递着谭咏麟慢节奏音符，在静夜发生一场新的撞击，新的背叛。那温柔伤感的两步舞曲把窗口中的红男绿女们密切地搅缠一团,几分惬意几分幽怨几分感应几分神秘几分流畅几分忧悒几分快感几分停滞几分亢奋几分错觉几分领悟几分平静几分躁动几分他妈的全都是几分几分的。就像午夜的海马钻入几百米海底，捞起一个红嫩嫩的太阳，也把月亮照耀得红彤彤的。迫使大公鸡兴奋不已手舞足蹈喔喔喔啼叫，把刚睡着的蟋蟀唤醒引出洞口。芒果树下有一对热恋的情侣，就此动情放歌唱着唱着，太阳和月亮悄悄走到一起，紧紧拥抱怎么分也分不清哪是太阳哪是月亮。还是蚂蚁精明，它们的头蚁皇背起面包干粮，费了好几亿年的时光绕过月亮胸前越过太阳，像骆驼般的背沉重装有能够供自己喝上七天七夜的生命之水，才分清了是天是地是人是鬼是猫是狗是男是女是红是绿是白是黑是甜是苦。是太阳从捕渔老人的网沿边滑了出来又重新掉入海底的天狗，好厉害的天狗在海底里试图进行反叛活动却又生怕海豹来威胁。惊吓的人们不得不承认海里照样有陆地之洲的庄严，有着不可抗拒的超常的力量。生命之源的月亮迫不及待做起太阳的妈妈；其实是老爸小妈给他们心爱的小不点换尿片，换了第块二尿片小不点老爸要写东西了。两个小时过后，小妈已经给小不点换了第七块尿片了，小不点他爹还坐在昏暗的灯下写呀写啊写。怎么还是写不完，不说是只有两三千字的杂文咒骂几句官倒腐败不就得了，写来骂去还是写给自己看骂给自己听。怎么会写起什么这梦那梦的，写来写去改来改去撕来扯去嘎歧嘎吱笔断了好几支，最后把小不点吵醒了。姨婆醒来一看，好愤怒呵，席梦思成了一片汪洋，姨婆报了110，到达危难地的警察没有一个会水性，赶紧叫艄公来捎竹排引渡。这事惊动了联合国，等联合国多国部队的舰艇开来援救时，忽然一声猛雷巨响在波斯湾上空轰鸣了七七四十九天一一终于伊拉克战争打响了。轰来炸去也无法把伊拉克炸平，布什总统气急败坏差点一头扎进太平洋。笑杀我也，伊拉克没炸平，倒是炸了出一篇题名为《残缺的梦》的小说。炸出小说的这一巨响把世上所有的婴儿震醒了，于是乎全世界成了哇哇哭叫妈呀爹呀爷呀奶呀的美丽诗篇，贝多芬在天堂汗颜才华不及这拨红男绿女们，才算得上活络了筋骨溶入在幽绵音乐之中。窗口里有五颜六色的花环灯打映在天花板上动情闪烁，玻璃上贴有大得一见方长的红双喜，即现即离迷迷糊糊昏昏晕晕嘻嘻哈哈哈哈嘻嘻快活无比无比快活……

　　呵呵！醒着的人倒睡着，睡着的人倒醒着。

　　音乐停了，不知那位富有浪漫气质的诗人毛遂自荐当婚礼主持者，为新婚夫妇致婚词：

　　“大家静一静，婚礼正式开始。”这不是什么美国动画片沃特迪斯尼的“米老鼠和唐老鸭的演出开始了。”是，或不是，我又能怎么样！
   
　　“亲爱的朋友们，今天我们很高兴参加老葛和瑶瑶的婚礼，同时我们也感到莫大的幸福。是上帝的旨意把这对郎才女貌结合在一起，感谢上帝的恩赐。

　　“亲爱的新郎新娘，你们的结合是人类爱情高度升华的象征，你们终于攀上爱的顶峰，在爱的金字塔上尽情享受上帝恩赐你们的幸福吧。  
  
　　“你们的结合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希望和快乐，让我们衷心祝福你们白头到老。阿门!”

　　“阿门！”

　　“接下来由新郎倌来一首诗吧！”主婚人真他妈的比沃特迪斯尼公司的策划人还策划人，“葛诗人，把你的看家本能拿出来，大家鼓掌。”

　　哗哗哗，好热烈的掌声。

　　“好，我来。我把这诗献给我心爱的新娘。朗诵不好，请大家指正。”老葛真他妈的比孙道临还孙道临地朗诵起来：“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缘的凌霄花/借你的高姿眩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什么什么？居然还拿出《致橡树》来附庸风雅，你们也配得上这样的诗，那位女诗人真该为你们哭一场。哦！差点忘了告诉你们，舒婷女士身体欠佳，别吓着她。

　　此时我们的新郎倌一定很得意吧，或许你又在使出卓别麟的本领。你几多有魔力，从前我和你老葛相处得很不错。两人常躺在绿草地上，在月光流曳朦胧中谈什么文学啦人生啦什么价值观念取向啦。现在不是很时髦谈论什么信息社会网络时代，再加上稍微过时一点点的弗罗依德本能意识和萨特“存在”，其实，我最爱听的是你那尼采“生与死”的生与死意思，真他妈的轰轰烈烈绘声绘色。那时我刚成名，在诗坛上占有一席之地，你老葛就盯上我，打算和我合作出本第八代诗人诗集。现在出书那么容易？出本书非得让你拉上大把的赞助不可，还要给编辑老爷们一笔回扣。你老葛想得美，又想出名又想捞钱又想美女，世上所有美差你都要占一份。你有几多料，我还不知道，拉倒吧。从那以后你小子对我耿耿于怀。写作这玩艺儿又不是捏泥娃娃过家家，你老葛确实不一般，可谓身怀绝技，一次某家大型文学刊物上居然出现你老葛的大名，其实那是一篇和你同名同姓者的文章。那位可是我的铁哥儿们，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你老葛高兴得不行，拿着厚厚的刊物在你的哥们娘们面前吹开，特别在我那位现在成了你老人家老婆的狐狸精面前牛逼，吹得天昏地暗。你倒不害潲，我都为你羞了好几个白天和夜晚。结果怎么样，乐极生悲了吧，事后被我那位哥儿们揭了你的短，那时你的脸就像猴子腚躲着好几天不敢露面，绕渠道托人来说情，别把这事抖出去，说什么你的动机在于出风头，在于出人头地，在于让漂亮的妞儿拜在你脚下。出于你的坦率我的哥儿们还是谅解了你老人家，人么总有那么点虚荣心，更何况你老葛这号人。不过你还是不错的，什么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背得滚瓜烂熟，什么易卜生的社会问题剧说的有板有眼，什么柏拉图的精神恋爱法，什么弗罗依德的性意识在中国大地沐浴春风。还有央视CCTV春节联欢晚会上相声滑稽语言，你一学就会，早年像马季和唐杰忠说的“成语新编”你可以背下大半，还有冯巩侯宝林的，你都能行。惹得那些妞儿们差点误以为你就是马季唐杰忠冯巩侯宝林，这些都成了你牛逼的资本，人哪有时真是个滑稽的东西，猴子看自己的屁股腚总不觉得红。

　　老葛心儿够灵巧的，上大学之前腋窝里老夹一本《黑格尔逻辑学》，在我和当时还不屑一顾的狐狸精面前大模大样走来走去。那时节你他妈的还不够潇洒，你那美国佬老爹，还未前来确认你，你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是，只有一本《黑格尔逻辑学》。你酸不溜鳅地瞅着我挽着狐狸精白嫩嫩的臂膊，进出在西湖大酒店龙华歌舞厅华香楼卡拉OK红与黑KTV红地墙酒吧，在那些高消费的娱乐场所，我把诗集获奖的稿酬大把大把地潇洒掉，你老葛可怜兮兮地垂头丧气在外面徘徊，哈哈，兄弟那阵子你老哥我可流畅哩。

　　当时你老葛那么喜欢狐狸精，为什么在我对狐狸精感情还未投入之前，完全可以和我摊王牌亮出黄底。这年头是商品经济仿佛什么都可以转让是吧，不就得了吗。什么？朋友妻不可欺，你说这样做不够哥们。拉倒吧，那为什么你一上大学就拍那么多足足百来张气派十足的照片寄给狐狸精的女同学们，还授意她们在狐狸精面前说你有多酷毕，当时狐狸精怎会瞧得起你这个穷学生。算你走狗运，大学毕业后你那变种的美国佬老爹忽然一天来认你是他的儿子，一家伙拔给你洋洋五十万美金。这回你可抖了，美元好生叫人羡慕，惹得一大拨小妞小花们神魂颠倒。其中最为激动就有我那位狐狸精。啊呀呀，你这名符其实的狐狸精，一夜间竟然把我给甩了，居然宣布要和你老葛结婚。等一等，让我醒醒，醒你个头，人家美金滚滚而来，你还叫人等什么。弗兰西斯培根早就对老葛有过描述：“过度的爱情追求必然会降低人本身的价值。例如，只有爱情中，才总是需要那种浮夸献媚的词令。而在其他场合，同样的词令只能招人耻笑。最大的奉承总是留给自己的一一只有对情人的奉承要算例外。因为甚至最骄傲的人，也心甘情愿在情人面前自轻自贱。”我还有什么可说的，除了这些你老葛还能用外汇为狐狸精盖一座西洋式红砖楼别墅。我算什么，一个穷诗人（当一回阿Q也能把自己说成诗人），除了写点破诗，骗点儿稿费，除此一点外快也没有。中国文人穷惯了（当二回阿Q标榜自己是文人），最知道气节（这点与阿Q不同，气节是我做人的原则）是怎么回事，还加上在一家国有企业流臭汗的电焊工。如今不稀罕工人老大哥了，“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有心眼儿的妞时髦攀那些大款，鼻上再加上一副眼镜十足派头的绅土风度的男人。你老葛不也架上圈了好几圈像啤酒瓶底的镜儿。据说你硬是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为了佯装显示知识高深，再加上你的外汇就更名符其实。狐狸精嫌我眼睛有点眯，你她妈的不想老子八小时抱着电焊条咝咝地劳作，晚上还要写东西，台灯很暗，只有十五瓦，电费用不起，每月就领那么两串铜板，有半吊铜板要孝敬父母。在那样的灯光下眼睛自然要坏，坏了能不眯，眯了又咋样；眯着眼照样能看着你们结婚，照样还要看着你们生一个奇里古怪的兔崽子。

　　美国动画片沃特迪斯尼的“米老鼠和唐老鸭的演出”还在继续进行。

　　“新郎新娘互拜。”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为新郎倌远洋美国老爹干杯，祝福他老人家万寿无疆。”

　　“祝大家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新郎举起高杯——

　　“谢谢大家的良好祝愿！来，干杯！”

　　宾客们举起高杯——

　　“干杯！祝你们永远相亲相爱！

　　“干杯！祝老葛事业有成，前途远大，婚姻美满！”

　　“干杯！祝我们的新娘瑶瑶永远青春美丽！”

　　只有新娘的酒杯举得不那么高拔。

　　“瑶瑶，把杯子举高点，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

　　瑶瑶？是瑶瑶，那本该是我的祝福呵。多好听的小名，我曾千万次呼唤过你的名字，呼唤得多么的甜蜜，多么的富有激情。可是现在……

　　可恨的夜呵，有这么美丽的月色，有这么宁馨的星空，有这么和煦的秋风，有这么沁人心脾的江水，天为什么不下雨，为什么不打雷，为什么不地震，难道天地也在昏睡?

　　啊，星儿更朋灿了，这不是瑶瑶的眼睛吗？不，这是狐狸精的眼睛！一双很能勾人魂魄的眼睛。是的，我曾为这星空对着亲爱的你歌唱：

　　　　　　　　我一次次深切地读着你的眼睛
　　　　　　　　想告诉你一个远古陈旧的故事
　　　　　　　　当冷月高悬在枯枝上
　　　　　　　　足下的冻土却长成一片绿茵
　　　　　　　　我被你吞没了
　　　　　　　　即便是雕像也充满灵性
　　　　　　　　你销魂落魄的火焰
　　　　　　　　天天都在燃烧玫瑰色
　　　　　　　　当夕阳掉进海底的时候
　　　　　　　　惹起多少无法判审的公案
　　　　　　　　我以一个无可申辨的月光
　　　　　　　　将你彻底证实。

　　淋漓尽致的赞美诗，亲爱的狐狸精像喝了迷魂汤投入我的怀抱，脚边草丛的寒露是你激动不已的泪水，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是那夜廉价的昙花一现。波兰社会伦理学家马林诺夫斯基，乘坐直升机掠过我的头顶，瞅我的滑机像就打手机给我，说这一段不需要翻译我也能听懂的很值得玩味的话：

　　文化底主要基础，乃在深刻地改变先天的禀赋，使大多数的本能归消减，都被形成文化反应的那种可变而有制裁的趋势所代替。将这些反应加以社会的统结，就是这等过程底重要部分；然而社会统结底可能，乃是由于本能底一般的可变性，不是由于任何特殊的类聚趋势。

　　狐狸精苦心经营终于有了造化，是我的本人，我的诗篇，我的才华，也许还有我一副好体魄都够不上你的标准。如那首诗呢？是怎样打动你的心怀。那是一首你歌你舞你疯你癫的《绿色的梦》，记得我是这样为你抒怀的：

　　　　　　　　昨晚我做了个梦
　　　　　　　　在绿茵的草地上
　　　　　　　　在宁馨的田野中央
　　　　　　　　在曲曲弯弯的山乡小径
　　　　　　　　我和你欢欢乐乐
　　　　　　　　多么甜蜜多么和睦
　　　　　　　　可我不愿即刻就吻你
　　　　　　　　你问我为什么
　　　　　　　　我只摇头不言语
　　　　　　　　倏地你飞向自由的蓝空
　　　　　　　　我追呀追怎么也追不上
　　　　　　　　你停在白云中回头呼唤
　　　　　　　　“快来吧，亲爱的我在等你。”
　　　　　　　　今晚我又要去睡了   
　　　　　　　　躺在柔软的席梦思暗然伤神
　　　　　　　　可我实在担心
　　　　　　　　那绿色的梦
　　　　　　　　能不能续入到今夜温馨的梦境里

　　“妙哉！简直妙极了！”叫开了，动情了，你水一般柔软的声音，融化在涨满雾气朦胧的江天上。
   
　　我仍旧平静地躺在草地上，根本不顾马林诺夫老人对我的忠告，只有一心迷着狐狸精，是她凑过散发出胭脂气息的嘴吻着我的额头，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耳朵，唯独不吻我的嘴。也许我的口腔有浓重的烟味，一天两包的尼古丁熏不倒你毒不死你，从此我的心被狐狸精偷走了。法国作家蒙冈有段话足能证明我的心被狐狸精掏空的真实写照：

　　我们对女人的感情相比，虽然出自我们的选择，我们实在不能相比，并且也不能把它归入这同样一类感情。它底火焰，我承认，对于那把苦甜的欢欣混在我们痛苦里的女神，我并不是陌生人。比较更活跃，更凶猛，更热烈。但那只是一堆匆促和浮躁的火，飘忽和变幻，热病的火，容易过度和复生，而且只抓住我们的一隅的。在这友谊里却是一片普遍的温热，平均而且有节度，一片安静永恒的温热，全是温柔和平和，没有锐利的刺螯，更甚的，在爱情里，那只是一个狂妄的欲望追随着逃避我们的东西。

　　然而，只要那贴着“喜”字的窗灯一灭什么就完结了，我也就什么都可以不去想了，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刺灼的灯尽快的熄灭吧。让我尽快进入佛家境地，希望自己能够立地成为佛家弟子。而那还没有尽快的熄灭的灯，催化着我渐渐有了越来越多的佛家意识了，佛家常言道：“色则空，能入静者，万物皆空。”我能做到吗？不不，我做不到，好在我还没有成为佛家弟子前，赶紧推翻我前一刻的意念。

　　此时的洞房飘出来唐彪安李的二重唱《在雨中》，甜美而又有些苍凉：

　　　　　　　　在雨中，我送过你
　　　　　　　　在夜里，我吻过你   
　　　　　　　　在春天，我拥有你
　　　　　　　　在冬季，我离开你
　　　　　　　　有相聚也有分离
　　　　　　　　人生本是一出戏
　　　　　　　　有欢笑也有哭泣
　　　　　　　　不知谁能躲得过去
　　　　　　　　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
　　　　　　　　……

　　这曲子越听越使人感到别扭，什么分离不分离，人生本是一出戏，有欢笑也有哭泣，只要有老葛的外汇就没有哭泣了。


　　老葛你好老，你的外汇一到手就开始勾引狐狸精。外汇是拜金主义的向心力凝聚力，三天之后你们就同居了，次日你们齐齐到商业城购货，空荡的商业城就你们俩，这里是专为你们开业的。商贩毕恭毕敬为你们挑选色彩斑斓的衣饰：迷你裙，西装裤好多好多我说不上名称的满满一工具车。

　　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哗然传来，呵呵，是歌声，古筝伴着“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是老葛的声音。前两年你像神经病似的跑到“绿色的梦”的草坪上梦游，也是唱这支歌。草坪上所有有性灵的动物都在谈情说爱，太有意思了，给那对对情侣们带来不少耳福。唯独你没有情侣，唯独你在梦游。可我听够了，我早就和狐狸精转移到江心公园去了。你的嗅觉像警犬一样灵，又跟了过来，在茫茫的江天上高声朗诵《寄杭城》：


　　　　　　　　……
　　　　　　　　江水一定那么湛兰湛兰
　　　　　　　　杭城的倒影在涟漪中摇荡  
　　　　　　　　那江边默默小亭子哟
　　　　　　　　可还记得我们的心愿和向往。

　　什么意思？抑扬顿挫地抒发内心的情思，想狐狸精想着魔了，你这个可怜的感情危机的家伙。始终偎依在我身边的狐狸精似乎有所震动，睁着贪婪的眼睛四处搜寻漂浮不定的带有磁性的腔调，然而声音很快消失了一一这是你老葛常用的“艺术手法”。

　　狐狸精你是否已经察觉到老葛的外汇已经到手了，骚动的心是否有跳蚤在你心里作怪。蛮可爱的狐狸精有一种神秘的怪圈在牵引着你的神经，那怪圈可能是从太平洋彼岸闪耀过来在古老的土地上空不安浮动。南极的企鹅领略了你某种特殊的感应，无比欢乐拍打着笨重的翅膀，墨绿色的阳光照耀在我这个探险者的脸上，同样获取特别的快感。冷月悬在冰峰上，航空母舰停泊在那里已经一万年之久了，可是没有人能够驾驶它，后来成了一次少儿夏令营寄宿的场所，航空母舰能挡住冷凛的寒流，冰封雪地上面居然还会出现一片绿洲。据说有位红衣少女涉足过这里，于是就把年轻的生命埋葬在此，想吃芒果的探险者的我，只能就着绿草和雪块，只能分享前世纪演变而成的幸福。至于盲人，对幸福有多种体验的盲人，焦急短促疑虑重重对自己是否进入某个精神意识误区，怎么样也走不出这光怪陆离的天地。我只好去作远古的工作，让后羿和普罗米修斯结为真诚的兄弟，才把老葛的带有点蓝眼睛高鼻子的老爹引回中国大陆，随便认了一个不带血缘关系的人做儿子。自然老葛气极败坏地上特别法庭起诉痛斥他老爹违背人性，违背中国传统，违背财产继承法。振振有词把他老爹反驳得哑口无言，最后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凯旋而归。狐狸精真他妈的精，一大早就站在一座山坡上等候老葛，然而，还有一段梁祝小插曲。阿弥陀佛节外生枝，其中有个水灵灵的我的不幸的世上又少了一个村姑少女，被老葛勾上，当然谈不上爱只是调节调节而已。女人怎么也像水中的鱼儿，容易被诱饵上钩，老葛先前的诱饵是漫画艺术啦，垃圾诗歌啦，口技相声啦，如今是外汇，当今讲实惠，自然有了漫画艺术再加上外汇，自然而然少女就更顺当上勾。哼哼，如今的老葛可神气里。听听你的怪话连篇，当今年轻人有了钱精神仍空虚，整天只知道陪老婆，除此赚钱，成了家庭奴隶，活得够累的，我们为什么对爱不能标新立异追求新的爱？这是你老葛的狗皮膏，还没摆完，你他妈的还不是就要回到你老婆狐狸精的身边。否则说不定她又投入哪个男人怀里。

　　我快要记不清狐狸精的模样了，站在雄伟壮丽的南方最高大的索桥上，头顶是一片无垠晴朗的天空，多么令人心旷神怡，此时有只洁白的鸽子，从我的眼前掠过，渐渐溶化在茫茫的苍穹，我那久藏沉积在心之深处的爱开始萌动荡漾。四星级华福酒店歌舞厅邂逅相遇你，我亲爱的狐狸精，在旋转华尔兹舞步中一眼认出我，喊我老马老马的好几声。别喊了，大家伙都在看着我们，几不好意思。我不敢看你那迷人动情销魂的眼睛，只好把眼球包在眼眶里，等我反应过来你狐狸精突然隐进《聊斋》，迫不及待去和蒲松龄老先生幽会了，只剩下倒映在舞池的影子。奇怪的是我看到的好象是件画皮，莫不会蒲公使出的巫术，更奇怪的是有那么多的舞者伴侣们，在那件画皮上投过一束束鲜花这一壮观的景象。这一来成了崔健先生的敏感话题，成了“海马影视创作”王朔们摄象机的焦点。崔派摇滚乐队一蜂而上，摇啊滚啊乐不可支，把所有在场的舞星们搞得晕乎乎的，王朔也不甘寂寞，操起他特有的贫嘴家伙，在白晃晃的稿纸上沙沙作响，舞星们也搞不清他们手中的花究竟要献给“催派”或“海马派”。无奈只好一个劲往舞池里扔，舞池成了花海的海洋，飘浮一首周冰倩忧伤的《我想有个家》。蒲公巫术毕竟没有修炼到炉火纯青的程度，狐狸精终于显影了。由于舞厅色彩灯闪烁的缘故，狐狸精变幻成一位艳丽的少女，我神差鬼使地着迷上了，端起一杯鸡尾洒为狐狸精第一次失败的婚姻而祝福。从此我便开始认认真真寻找你过去的影子，夜夜点着蒲公曾用过的油灯在凄风苦雨中寻找，突然一列特快驶近遗失在一条轨道上的《聊斋》，我还在《聊斋》上走过来走过去，就是找不到根据地，我全然没有发觉车轨辗过我的身上，我想我会死去，赶紧狂喊一声把生命最后的一声，留给世界让世上去猜想我是怎么死的。然而一切都不曾发生，原来死不是件容易的事，当然我没有三毛对死亡有一种超越的彻底认识，这是真的。从轨道爬起来的我，想再去寻找那本发黄的《聊斋》时，在不远处的江滨岸上传来好像是狐狸精的歌声：“没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这我懂。我忘不了那间小木屋里，我们跳着的两步舞是怎样的动人心弦，那个夜晚的雨水是怎样地从窗棂上溅到你的睫毛上，那一刻我是怎样激动起来，带着煽动性的犹如崔健狂喊不停失去知觉爱的海洋……

　　“哗，哗哗哗……”唔，是掌声，几多嘹亮节奏起伏的掌声。
　　“……”蓦然又死一般沉寂，仿佛所有的生命都停止呼吸，空气顿然凝固。

　　“昨晚我做了个梦……”狐狸精在做忏悔?要不然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背我的破诗如何是好？要不然当老葛用外汇换来的“皇冠”接你进洞房的路途中，你为何想跳下车去？这是后来当初为你做伴娘的告诉我的，自作自受的狐狸精。

　　　　　　　今晚我又要去睡了  
　　　　　　　可我实在担心
　　　　　　　那绿色的梦
　　　　　　　能否续入到今晚温馨的梦境里

　　能否续入到今晚温馨的梦境里？呵呵！“哗哗哗…”又是掌声，盲目的掌声。这世界真的变得怪诞起来，听客们为了博得老葛的老婆欢心，也不管那是首怎样一种涵义的诗。

　　狐狸精你一定是感觉到二十多米暗处，有个曾经迷恋过你的我。啊哈，刚念完诗，怎么就唱起这首伤感而又无奈的歌：

　　　　　　　……
　　　　　　　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让我最后再一次想你
　　　　　　　……

　　别别别，还有什么明天，今天你以成为别人的新娘了。刚才不是告诉你别唱这首歌吗？我的心肝宝贝你今晚到底怎么啦，新婚之夜唱这首歌不适合吧，可别让你老公听出别的什么意味来呢。怎么样，我的曾经的准老婆，你的曾经的准老公的心不坏吧。

　　哈哈！担忧吧，新婚之夜便流露出如此愁虑，这是婚礼，不，这是葬礼，比葬礼还可悲。可怜的老葛你感觉还尚好，似乎领悟到了你老婆此时此刻的眷恋寻旧之情，在一片能吞没一切的掌声中焦虑踱步，准是品味出你老婆的怀旧情结……

　　管你呢，让你们从此互相去揣度去吧。

　　当然不是我老马从此就找不到老婆，只是你兔崽子夺去我心上的狐狸精，笑话我连个腥都没沾，笑话我是个笨驴。是的，我即笨又蠢，只是做过你老婆的准老公。我一个穷打工的，怎么比得上你的柏拉图和弗罗依德，怎么比得上你的外汇加小别墅和一辆“皇冠”。你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胜者为王败为寇”，我全然可以就此将它遗忘。罢！罢！罢！

　　啊！今夜星汉无比明灿。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沃特迪斯尼的“米老鼠和唐老鸭的演出”终于结束了。是谁第一个走出洞房，惊呼今夜的月是多么的圆满，接着有好几种音色混合在一个曲调上：“十五的月亮升上夜空哪……”十五？不，今夜是十四，老葛和狐狸精的日子，是十四，月儿不到时节总是残缺的。

　　今夜的月呵无法圆。明天，永远令人憧憬的明天，寓意着美好圆满的明天，它属于谁？

　　去吧，深秋的十四月儿，我为你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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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小木屋

小说很耐读，语言也不错。

左显辉

闻到了醇香的味道，似乎找到了少年的感觉！
小说味道十足，不知道我的感觉准确不准确，似乎有张贤亮《无法苏醒》里面的感觉。

邱天

有个性的小说，就是好小说。

冯顺志

最初由 蓝色的小木屋 发表
小说很耐读，语言也不错。

感谢木屋斑竹评阅！请多批评！辛苦了。
这篇小说是现实（痛苦的现实）被感觉推入非现实而绽放出意识流小说作。采用了怪诞与非逻辑派相结合的艺术手法。如：“今夜是十四，噢！十四是他（她）们的日子。一股无名的酸楚涌上心头”。“尽管今夜很美，然而我却想哭”。“呈现一派神秘的微笑，一切都变幻得莫名其妙”。“但我要亲眼看那窗口里即将发生的怪诞事件。”小说怪诞在于尽可能摆脱生活的原型，尽量发挥作者的想象外在的东西和生活规律琐碎的东西（不含寓言）包含另一种迷离的说不清精神形象，而迷离的形象就需要具备有强烈思辨色彩。作品是超型的，不能容下那已经有过的伦理，政治道德上的痕迹。

冯顺志

最初由 左显辉 发表
闻到了醇香的味道，似乎找到了少年的感觉！
小说味道十足，不知道我的感觉准确不准确，似乎有张贤亮《无法苏醒》里面的感觉。

感谢左显辉版主的评点！请多批评。是的有这样的感觉。更多的是卡夫卡之感觉。。。
　　在篇小说大量引发主人公潜意识无意识活动，采用内心独白、梦幻呓语、时空颠倒、间断插入、语序错乱、双关语、外来语、俚俗语、乃至无标点的表现手法。表面上看是如此混沌无序，但仔细梳理，还是可以理出主人翁意识流动的连续性，而这种意识流动显然又是自由联想驱动的。
　　有个段落整整用了799个字而且没有标点符号，来揭示情绪感观的交替变更与流动，这样的写法在作品中多次出现。作者在有意和无意中不断地否定理性，否定逻辑，认为世间有许多事情的发生都是偶然的现象，着力打破时空和人与人之间的有着必然联系事件的界限，羼杂了作者主观世界的想象加以注洋恣肆的发挥。作品中的主人公游移于万物之上，似乎可以窥视每一个人的行动与心态。作品的本质是浪漫主义的，以这种浪漫的情怀来歌颂理想，英雄，天国等等，更趋向于一种英雄的悲壮感。归结于现代主义的意识流更强调内心的真实，通过内心的真实来传达世界的本质；有着明显的潜意识、呓语等等。。。

冯顺志

最初由 邱天 发表
有个性的小说，就是好小说。

感谢邱天兄的审阅！
这篇小说作为探索性来写，尽可能地符合现代人的阅读口味。。。请多批评　！

一瓢水

语言独到，结构新颖，故事现代！学习了！

左显辉

看来看去，觉得此文确实自成风格，应该表扬：）

谭其森

感谢冯老师对作品的阐释~~~
非常好非常热心~~
应该精华鼓励~~

拈花微笑

呵呵，读一篇好的小说是一种享受

冯顺志

最初由 一瓢水 发表
语言独到，结构新颖，故事现代！学习了！

感谢一瓢水神阅！

冯顺志

最初由 谭其森 发表
感谢冯老师对作品的阐释~~~
非常好非常热心~~
应该精华鼓励~~

感谢谭斑竹的审丑。谢谢你的鼓励！

冯顺志

最初由 拈花微笑 发表
呵呵，读一篇好的小说是一种享受

信心拈花微笑妹妹的审丑。握手！

冯顺志

最初由 左显辉 发表
看来看去，觉得此文确实自成风格，应该表扬：）

再次感谢左斑竹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