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文革之中二三事之二

牧文老树

　　正是下课的时间，校园里人声鼎沸，在学校中间的花坛边上，女同学们在一起说说笑笑，男同学们在一起打打闹闹，几十年前的那个时候和现在不一样，那真是泾渭分明，男女生界限分得非常清楚，如果哪一个男同学胆敢和女同学讲话，或者女同学胆敢和男同学讲话，必将会受到大家的耻笑。
　　
　　已经进入初秋季节，冬青树上的一种不知名的小虫在唧唧不停地叫着，偶尔飘下的几片落叶，慢慢地随着风儿飘荡，梧桐树宽大的叶子遮住了大半个天空，地上还有些潮湿，在冬青树丛下面，布满了青苔，小草也恢复了生机，冬青树上和小草的上面的露珠儿还一点点的闪着银光，不知名的一些蓝颜色的野菊花，在草丛中显得格外夺目。经过了夏天的煎熬，秋天给人的感觉真好，温度适宜，空气清新。
　　
　　这所学校是该县城最好的一所中学，也是省里的重点中学，学校中许多老师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材，还有不少是归国华侨，所培养的学生有不少被全国的重点高校录取。但是，现在的这些教学骨干们全部都靠边站了，因为这个时候，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年代，知识越多越反动，学生们上课根本学不到什么知识，考试也是全部开卷，学和不学没有太大的区别，有些老师是临时从乡镇外面抽调过来凑数的，讲课连自己都不知道讲些什么。但这也乐坏了一帮不愿意学习的孩子，不用为考试发愁，也不用为学习成绩差无法向父母交待。
　　
　　志诚和他们班上的同学们在一起玩斗树叶子的游戏，各自从地上找到树叶子，用树叶子下面的茎互相对着拉，看谁的茎结实。轮到志诚和京明一起玩时，京明悄悄地给志诚说，教语文的张老师昨天晚上跳井自杀了。是吗？京明的消息让志诚大吃一惊。
　　
　　几天前，张老师还给志诚这个班上讲语文课。张老师不到四十岁，长长的脸庞，留着不是太长的头发，白晰的皮肤，瘦瘦的身材，一副高近视度眼镜下掩藏着一双聪颖的眼睛，鼻梁和嘴唇很有线条感，棱角分明，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有学问的人。

　　张老师操着一口略带南方的普通话，给志诚班上的同学讲课，从楚辞讲到唐诗，讲到宋词，讲到元曲，再讲到明清小说，最后讲到现代的散文，杂文，他的讲课深入浅出，基本上把中国文学史给同学们讲了一个遍。教室里鸦雀无声，学生们被老师渊博的学识所摄服。

　　张老师最祟尚屈原，在讲到屈原时，他的眼睛都发亮，讲起来也格外激昂，他给同学们介绍了屈原的《离骚》、《九歌》、《桔颂》等作品，特别颀赏屈原那种刚正不阿，勇投汩罗江而死的气概。同学们最愿意听张老师上语文课，志诚也非常颀赏张老师的才华，没想到张老师就这样离我们远去，让志诚和同学们为之可惜。
　　
　　到了上午最后一节课时，学校又下了通知，下午不上课了，全校师生一起召开批判会。学生们整队来到小礼堂，会堂中间用白纸黑字写的会标，深入批判张某某大会。志诚心里嘀咕：怎么连死人也不放过，但这是一个非常时期，学生们什么话也不好讲，只有老老实实地听，因为不划清界限，到最后，自己恐怕也要倒霉。
　　
　　一会儿由工宣队队长宣布批斗张某某大会现在开始，只听他用很高的嗓音说：把反革命分子张某某押上来，难道张老师没有死？京明的消息不准，志诚踮着脚往前看，只见一个校工从外面推着一辆地板车来到了台前，地板车上盖着一张旧凉席，看不到脸，也看不到身体，唯一证明下面躺着的是一个人的就是露出了苍白的双脚，光着脚丫，没有穿鞋。这一下充分证明了张老师的确已经死了，现在是把张老师的死尸拉上来批斗，看来连死人也不放过。
　　
　　批斗会已经开始，先由工宣队宣布对张某某的审查情况，说张老师出身于一个资产阶级家庭，对新中国极为仇恨，拒不接受造反派的教育，为了逃避批斗会，选择了一条自决于党，自决于人民的道路，我们奉劝张某某，逃是逃不掉的，你活着没有参加批斗会，现在死了照样被人民押到了审判台，讲到最后工宣队领着大家高呼口号，张某某遗臭万年！坚决打倒张某某！

　　接着下来是老师代表和学生代表发言，所讲和工宣队所讲同出一辙，好象材料都是同一个人所写，他们所做的只是照本宣科。批斗会时间不长就结束了，当工宣队长宣布把反革命分子张某某押下去，还是那个校工上来推着地板车往前走。

　　张老师真的走了！！！走得那样匆忙，走得那样简单，一张破凉席，裹着他那慷慨激昂的身躯，还没有充分展示自己的文学才华，还没有做完自己想做的一切，带着一颗伤痛的心，一颗宁折不弯的心，一个祟尚屈原的人，追随屈原而去。
　　
　　一个人的生命就这样终结了，正是风华年茂，正是显露才华的好时机，却带着一肚子怨恨，离开了人间，生命是宝贵的，也是让人为之珍惜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谁也不会走这样的一条路，过了这么多年，志诚一直在想：张老师是受不了工宣队的围攻，受不了那种可怕的折磨，最后选择了一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黄泉路，屈原是投汩罗江而死，张老师可能限制了自由，出于无奈投井而死，和屈原殊途同归。其实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的又何止张老师一人？

　　但愿人间少一些人斗人的恶剧！多一些人和人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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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小木屋

忘了加声明哟

牧文老树

改了过来，刚开始还确实不太习惯。

谭其森

纪实性很强~
个人觉得似乎平白些~~可以加强一些文学性和语言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