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守着一段岁月老去

落梅

　　人生，总是会有一些什么缺憾，不是每一颗种子都可以萌芽，不是所有的枝茎都能够生花。我只想听听山风，看看林云，守着一段岁月，慢慢的老去。

　　　　　　　
守着一段岁月老去
     
      　文 /  落梅

〈  一  〉

　　冬天的午后，恍惚的阳光像一个幻觉。

　　从医院出来，我在桃林苑的石凳上坐了很久，不想踏进那间房，怕看到韩天那双无辜的眼睛。曾几何时，韩天是我唯一的归所。而今，我却想方设法的逃避他。

　　我也无辜，只是他不知道。

　　行走的路人步履闲散，时不时地将我注视。除了他们，还有睡在树下的那只花斑猫。

　　在医院的时候，秦田说我脸色苍白，需要住院治疗，我宛然地拒绝了。他是我的主治医生，说好了会陪同我走过这段满是荆棘的路。

　　我很感激这个男人，三十三岁，独身。遇上了身患绝症的我，又不小心的付出了爱。

　　我每天的生活，仿佛都是对生命的一种透支。

　　其实没什么，树上的叶子会落，人终也会老。

　　只是韩天，我不忍他孤身一人，有如这只花斑猫。


〈  二  〉

　　世界上一见钟情的人不多，我和韩天，就是一对。

　　刚进大学时参加了校园文学社，韩天，是社长。入社要缴十元报名费，当我把钱递到眼前那个男生时，梦也就有了主题。他，白衬衫，泛白的牛仔裤，眉目间透着逼人的英气。我，瘦弱的身子，一袭白纱裙，虽不漂亮却也秀丽婉约。

　　仿佛约定好了，只是我没想到，刚入大学门槛，就有一场爱情而至。

　　以至于后来我总说，花十元钱，就买了一个恋人，很划算。韩天却笑着说，花十元钱，还卖了自己的一生，很吃亏。

　　那时，他已经大四。毕业后，继续在本校读研三年。我们用整整四年的时间相恋，演了四次朱丽叶与罗密欧的校园戏。

　　在学校里，我们是一对平常的情侣，却也成一道瑰丽的风景。

　　直到毕业后，我随着他来到这所城市，他做了电视台的主持，我在一家小报任编辑。桃林苑的房子，是他父母给我们一个暖暖的巢。

　　我们算得上是两个幸福的孩子，满心欢喜地接受着上帝的恩赐。

　　人生，总是会有一些什么缺憾，不是每一颗种子都可以萌芽，不是所有的枝茎都能够生花。完美，也不会成为永远。


〈  三  〉

　　只是身子乏力，胃口不好，去医院一检查，却有个出乎意料的结果：中晚期胃癌。主治医生是秦田，一个很深沉的男子，高大伟岸。在他诉说多年以来的经验里，我显得不是那么害怕。

　　他说动手术，还是会有希望的。我没有答应，也说不出理由。

　　生死是上天安排好了的，由不得自己。生这病的人有许许多多，我只是不幸中的一个，在经历了半个月的紧张后我很平静。

　　在无奈中，我或许还能看淡。可，韩天，却绝对不能。

　　这个秘密，我不能说出口。

　　我对韩天的冷淡，像冬夜里的月光，没有温度。窗外交错斑驳的树影，如同我手心深浅不测的纹络，母亲说过，这跟命运有关。

　　我看不懂，但是现在清楚地知道，该是不好的。

　　我想好好地享受与韩天在一起已为数不多的日子，可是却没法给自己一颗贪得无厌又自私的心。我要做的是离开韩天，让我在他生命中慢慢的抽离，像花瓣离开花枝。

　　韩天不明白我为何会如此的改变，他低声下气的恳求我，不要这样，珂珂，我们的爱情经历过风雨时空，是不会因任何的人与事而改变的。

　　我说，韩天，许多的事都无法预料，感觉是在一念之间产生的。

　　是我做的不够好，还是日子过于的平淡？珂珂，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相信你有他人的。听着韩天近乎发颤的语调，我无所适从。
   
　　不，韩天，我给不出你理由，只是两颗紧贴的心，渐渐地远了。
   
　　当我看到韩天像个孩子似的哭泣时，那种悲伤将我裹紧。我告诉自己，必须给他找一个完整的理由。


〈  四  〉

　　除了秦田，我还能去乞求谁？

　　这些天来秦田对我的关怀，令我感动不已。可是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单身多年的男子，会大方到将自己的爱情交给一个患了绝症的病人。

　　面对他的爱，我装作若无其事。他也不曾表白，有些话不是想说就能说出口的，搁在心里，会更安全些。

　　我坚持拒绝动手术，也不肯住院治疗，为的是用剩余的时间让韩天将我忘却。秦田他知道，我是个固执的女子，更况我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实在不如以前了。

　　秦田给我吃的药还是很管用，进口的，能减少许多的痛苦。我虽然苍白，但看上去和正常人没有太明显的区别。韩天他不知道，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弱。

　　我在心里暗暗的谋划了一出戏，可是戏里的男主角，必须是秦田。面对秦田对我无可挑剔的好，我迟迟说不出口。


〈  五  〉

　　不知何时，那只花斑猫蜷在我的脚下，微小的叫声，将我触醒。
　　
　　天色渐黑，凉风吹拂我的发，还有舞动的落叶。
　　　
　　上楼，开了房门，韩天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吻着我的额，柔声地对我说，珂珂，我们不要闹了，好吗？让我好好地宠你一生，不离不弃。

　　泪，几乎要落下来了，我软软地倒在他的怀里。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喊，珂珂，你已经给不起韩天永远了，哪怕一年，都说不定。

　　这是命运，就像我手心的纹络，无法更改。或许会有奇迹，但我不想拿韩天的幸福冒险，我的背叛总比死去要好些。

　　是的，在浅意识里，我已经想好了，背叛就是我给韩天最好不过的理由。

　　我轻推开他的手，淡然地说了句，韩天，或许我这一生不一定只属于你，爱情给了你，也可以给别人。话说出口，我的舌头都要凝固了。

　　怕韩天痛楚的表情，还有他那失措的惊慌。

　　一次偶然的相遇，我认识了秦田，在频繁的交往中，我的爱迷失了方向，心的轨迹悄然的偏向了他。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么多了，韩天。

　　原谅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不，不要这样对我，他大声的喊，像只受伤的野兽。

　　我们僵持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结论。

　　韩天带着一身的疲倦上班去了。我累了，需要去找秦田，给我注射点滴，维持力气，延续生命。


〈  六  〉

　　躺在病床上，我告诉了秦田昨晚与韩天发生的事。也希望他能配合我，陪我一起演了这出戏。秦田在我面前不懂得拒绝，他说能在戏里相爱，也很满足。

　　我怪自己有些残忍，但是，为了韩天，怎样都可以。

　　在我纠缠不休的吵闹中，韩天终于决定成全我和秦田，让我搬出去。他告诉我，珂珂，如果哪一天你累了，这儿依然是你的家。

　　面对他的宽容，我不但没有感恩。还霸道地将秦田带回了家，让他帮我把东西搬走。我这样做，无非是想让韩天相信，我是真的有了一个男人。

　　无力回头看韩天的模样，我的心碎了，泪，迷蒙了前方的路。还没坐上秦田的车，骨头就散了，晕倒在他的怀里。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秦田，这个男人收容了我，很悲哀。

　　我对我的韩天，竟是如此的铁石心肠。


〈   七   〉

　　病中，总想见韩天，想那份无法忘怀却必须割舍的爱。

　　无数次打开电视看韩天主持的节目，那消瘦的脸庞让我泪如雨下。他需要时间疗伤，需要一个知晓冷暖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却不能是我。

　　他还在等我，我知道。不能给他希望，哪怕是一点儿的希望，都不能。

　　我和秦田商量好了，让他陪我演完这场戏。

　　秦田，我们假结婚吧。只要告诉韩天，就可以了。很愚蠢的剧情，却可以给我和韩天的爱情宣判死刑。

　　秦田很爽快的答应了，我没有过多的感激他，不想说什么。

　　日子定在下个月底，离现在还有五十天，我竟然嫌这还不够仓促。

　　我决定将这句话亲口告诉韩天，我想见他最后一面，之后，就老死不相往来。

　　依旧是桃林苑，依旧是我们的家，依旧是那个男人。韩天点了一支烟，他从不抽烟的，这举动，让我的心一紧。

　　再多艰难的话还是要说出口的，韩天，我下个月底和秦田结婚。他的手一抖，然后沉默。所有的一切都像被定格了，只有我知道，以后的，不是幸福。

　　离开的时候，韩天将我搂在怀里，深深地吻了我，泪滴落在我们的唇上，是咸的，好涩。

　　分不清是谁的泪，知道又如何。

　　这次离别，将会是永远。


〈  八  〉

　　秦田买了一枚戒指，我笑了，告诉他，韩天是不会来的，不用徒劳。
　　
　　可我依然不安心。

　　秦田给我吃的药效果很好，让我到现在还没有太明显的症状。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后悔，不该这么早就离开韩天，我分明还可以与他多相处一些日子。

　　可是秦田告诉我，如果不动手术，我将拖不了太久，动手术也只是听天由命。我不该想这么多，一切随风而过。

　　一个月后，我病情加重，感到周身有些疼痛，没办法，住进了医院。经过半个月的治疗，又恢复了很多。

　　离我和秦田结婚还有五天了，秦田煞有介事的忙着婚礼，他忙的，是让他的家焕然一新。所有的一切，并不与我相关。因为这消息，除了韩天，对其他人来说都是假的。

　　是的，是假的，我的心从来都没有承认过。
   

〈  九  〉

　　黄昏，我在阳台的藤椅上坐着。一杯白开水，打开留声机，翻看老照片。

　　秦田出去了，明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他说尽管是假的，也需要做准备。我没有阻止他，对我来说，待这场戏结束了什么都不算。

　　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了，里面都是我与韩天的合影。那时的我们，青春年少，笑看繁华人世。而今，我与他，只能在红尘中遥遥相望。

　　想他，入骨。又该拣起脚下的哪条路，与他重逢？

　　我是看着天黑的，秦田还没有回来，我有种期盼，期盼秦田不再归来，让我藏在这个屋子里，亦可生亦可死。

　　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知道我不能如愿入梦里。

　　眼前站着两个男人，秦田与韩天，这个情景仿佛在哪里也曾有过。

　　秦田说，珂珂，我帮你把韩天带来了，我知道我一直在唱独角戏。实在不忍你如此痛苦的逃避，也不想你的人生留下遗憾。

　　韩天径直走过来，将我拥在怀里，珂珂，你这个小傻瓜，你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要了我的命。

　　我将头伏在韩天的肩上，失声痛哭。

　　起风了，咱们归家吧，韩天捧着我的脸说。

　　我看了一眼秦田，他在微笑，珂珂，世间有许多的事都无法逆转，只有真相大白，心里才会彻底的明朗。等你想好了动手术，再来找我。

　　依旧是我的行囊，只是从暂住的地方搬回我和韩天的家。


〈  十  〉

　　家是温暖的，我偎依在韩天的臂弯里，明白相爱的人是不能分开的，我需要生命。

　　半个月后，我决定去动手术。秦田，做我的主刀医生。

　　至于今后，韩天说手术完就带我去云南，找一个风景宜人的地方居住，做一对平凡的男女，守着一段岁月，慢慢地老去。

　　不再归来。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蓝色的小木屋

小说写的很紧凑，故事也挺优美。

左显辉

真诚的爱情总让人心醉，经理过磨难的爱情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音符！
同意木斑的看法，小说很紧凑，故事非常优美。

小屋娘子

赞同蓝色的小木屋及左显辉二位版主的看法。挺唯美的爱情。

落梅

在这烟雨的江南, 往事迷离着每个人的梦.

我是那个临水而居的女子, 在青石的古巷访一段隔世的爱情。


七月偏劳生死忆, 心香淡淡叹浮沉~

冰之梦

婉约、感人的美文！

美好的感情！美好的生命！

落梅

我们要珍惜一切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