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抗日战争胜利６０周年征文《想起八路两眼泪》短篇小说创作之三——《地瓜头

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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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　瓜　头　子

　　爹那年五岁。五岁的爹最喜欢瞧希罕。

　　又过队伍了。大兵们满满住了一庄子。也是吹号出操，也是开灶煮饭，有时也唱歌。庄子里很热闹。

　　爹在看一个军官放马。军官瘦高个，戴一顶军帽，戴一副雪白的手套，看着他的大白马在高梁地中吃高梁稞子。刚刚过了麦季，麦子去了头，高梁冒了牛，军官手牵缰绳，饶有兴致地看着马儿。马儿歪一下嘴，便用毛楞楞的大舌头将高梁稞子拦腰卷到口里。马儿吃高粱稞子的动作，让爹想起了财主王老七的二麻儿子在大街上吃着他妈刚刚烙下的黄玉米煎饼。

　　满满的青稞子香气便在空气中荡溢开来。军官让马儿吃够了高梁又去吃谷子。高梁水大，军官怕他的马儿吃坏了肚子，就用手拔出一缕谷子，抽出马刀削去谷根的土。

　　报告，不时过来一个军官给军官打敬礼，将一封信或者一份电报送到军官的手上 。军官还从褂兜子里掏出黄豆给他的马儿吃。他放在掌心，让马久伸长了舌头去舔，然后将手套一脱，扔到身后一个大兵的手里。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挎短枪始终挺立着的大兵。

　　这时过来一个副官，啪打一个敬礼：报告旅长，北山发现两个八路。瘦高军官便停住喂马，从副官手中接过望远镜，静静地望一会儿，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动一下，慢呑呑地对副官说：你带一个排。要活的。

　　山上光秃秃的，两个高个子八路松松垮垮从山顶一步一步走下来。

　　他们是西线下来的。西线刚刚打了败仗。这两个八路打完一场狙击，他们是敌人“包饺子”的围剿中逃出来的，就连没有子弹的枪都落到了敌人手里。

　　他们被敌人围了三天三夜，已经有三天三夜没有吃一点东西了，刚刚麦收后的田野除了一坡的庄稼稞子，什么粮食都没有，他们逃了一天一夜才逃到这里。二十分钟前，他们终于在大山那边的皱褶里找到一户人家，是一个由四根槐棍撑起的小谷稞屋子，他们小心翼翼钻进去，便看到了一个老人。鞘且桓鐾贩⒒ò椎牧?先耍?绻?先硕?洳涣??先说比换崽幼叩摹Ａ?先烁崭沾踊鸹依锾统鲆桓錾窖蚪且谎?牡毓希?热鹊卦谑种械固谧拧?

　　－－他们知道，那只是一只出了秧苗，一点都不会有甜味的炕地瓜，但是在他们看来，就已经是无如伦比的美味了。

　　他们四只眼睛盯着老人手中烫手的地瓜，咽口涶沬。他们知道这是老人一天的口粮，刚转挝身，老人发出了声音。老人说：哇呀。

　　他们回过头，发现老人站起来，手拿地瓜慢慢走过来。老人躬着腰站到他们面前，并没有直接将地瓜递到他们手里，而是伸出他那长了长指甲的脏手，将地瓜拃了一下，认真地用眼睛端详一阵，用长长的指甲从中间深深犁一道，然后吸一口气，齐齐掰开了。
　　
　　两块地瓜就不多不少分到了他们的手里。他们看着手中的地瓜，喉咙里噎一阵疙瘩，眼睛一热。老人说：啊啊。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们互相对望一眼，双膝一屈，卟嗵给老人跪下来。

　　他们吃了老人的一块地瓜，还每人喝了一碗水，然后便告别了老人。寻找队伍，或者寻找食物，对他们来说同等重要。

　　现在他们看到了満野的旺壮旺壮的庄稼。他们从満坡旺壮旺壮的庄稼中看到的是往年的收成。对于食物的渴望使他们忽略了前面的危险。他们甚至没有发现高粱地中耀眼的白马。

　　山上除了一些耐旱的地瓜，山谷，黍秫，光秃秃的，他们一览无余地暴露在蓝天白云烈日之下。他们太渴望吃上一了顿饱饭了。因为只要让他们吃上一顿饱饭，他们完全可以找到自己的队伍，再次成为真正的八路军战士。

　　他们一步步顺着地堤走了下来。
　　
　　下了山顶，前是一座小的山岭，他们准备在这里观察一下庄子里的风声，再进入庄子。但是他们尚未停住脚，便警觉地发现了意外，走在稍朝前面的一个站一下，忽然对另一个说：注意，有情况。后面的一个刚支楞起耳朵，就陡然一下从四面的谷稞子里冲出了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敌人。


　　抓活的，不要让他们跑了。一个手持短枪的胖军官一步跳上地堤喊道。

　　他们立即返身就跑，可是后面已经被两个敌人断去了退路。

　　侥兴地是他们冲了开去。也可以说，他们冲出了他们的包围。一场比赛开始了，甲方是两个饿了三天肚子的战士，乙方是几十个手持上了刺刀的钢枪的士兵。庄稼地被蹚在脚下，石堤被蹚在脚下，荆棘，石块被蹚在脚下。

　　几道山梁被甩在了身后，两个八路在寻找着救生的希望，他们一齐向远处山顶的一片松林跑去。但是在越野方面，饿了几天肚子的他们显然不是敌人的对手，就在翻过两道石堤时，有两个敌人分别冲上来，一下扔掉钢枪拦腰抱住了他们。

　　这样，两个狠命地使着绊子向后拖，两个没命地向前跑，山坡上一会儿便拖起了一股烟尘。

　　令人惊奇地是，多了两个使绊子的累坠，两个八路并没有慢下来，他们依旧在石头与草丛中飞快地跑着。副官在后面手持短枪，远远地骂着。那个瘦高个子的旅长从望远镜中不动声色望着这一切。

　　一个八路的裤带被解开了，裤子褪到了膝下，这个八路三下两下就将裤子用脚撕烂了，他赤着下身，似乎越发来了力量。娘的，咱服了你们八路。箍在后面的敌人说。

　　看来只有将你们两个累死了。他们说。

　　前面出现一面地堤。这是一面全部用碾砣一样的巨石砌成的地堤。谁都没有想到，两名八路竟然爬上了石堤，他们的身后宛如分别背了一只大大的包袱，在悠荡着。

　　翻过地堤就是那片松林了，只要翻上地堤，他们就有可能甩掉包袱，就有可能活命。后面的人赶了上来。他们累极了，这面地堤就是空了双手他们也不可能爬上去。于是他们将手中的枪伸上去乱刺了起来。

　　那个光了下身的八路被刺刀扎透了小腿，他首先哎哟一下从地坝上滚了下来，另一个被从小腹刺上去，则像一只漏糠的布袋，一下从上面掉下来。

　　副官看着土丘们将伤腿的八路摁倒在地上，他不想信人竟可以这样的耐力。伤腿的八路在地上喘着气，将地上的土吸到口里。而另一个则只有一口气儿了。他的肠子全部拖到了外面，和血一起将山草染湿了，在冒着热气。

　　我要将你们捆起来，抽你们一万皮鞭，把你的骨头砸酥了。副官双手抚住　膝盖，干呕几下，气喘嘘嘘地对在地上喘着气儿的伤腿八路说。
　　
　　那个被刺破肚子的八路基本死了，他的眼中不知怎么一下涌上两团泪。他看一眼伤腿八路，艰难地抬手指一下自己的肚子。伤腿八路便含着眼泪点一下头。副官将这些看在眼里，骂：娘的，死了还惦记着你那一腔子肠下水。一会儿就活埋你，这样让你死还不便宜你了？

　　伤腿八路说：他不是说肠子，是说那一些还在胃里的饭，它们根本没来得及消化，一定要给他装回到肚里。

　　副官说：你已经死了，娘的。

　　伤腿八路就开始喷着血沬破口大骂起来：你们这些畜牲，你们知道这些粮食是从那里来的吗？他是庄稼人用血珠子种出来的呀。你们只能是畜牲啊。伤腿八路说。

　　那是什么饭？副官回去将这件事情对旅长汇报了，旅长问。

　　是半块羊角大小的地瓜头子。副官回答。

　　旅长听了，思考一会儿，就抬起军刀向碧绿碧绿的南山坡上一指，说：把他们埋到那儿吧。
　　那是一块肥田。是一块正在旺长的地瓜地。

　　　　　　　　　　　　　　　　　束稿于20005年8月10日

　对不起，我的这三篇故事基本是真实的，是我费了老大劲儿从我父亲的坟里挖出来的。我爷爷是个八路，父亲生前在讲八路的事情时，眼里布满了泪花。这是我替父亲写的，但愿文章刊出后，我的父亲能够托一个梦给我，他只需要这样说：仨呀，你发表在中财网上的文章俺看了，写得好呆还行，有一点儿沂蒙山人的良心，像我的儿子。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一了八月于父亲忌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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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桦

在中财很长时间没看到喜欢的小说了,一了兄了得!

一了

对不起，这是一篇只能这样写的小说。以后有时间也许可以为诸公提供一些赏心悦目的东西。民俗与历史向来都会汗血交融的沉重。一了。

云水苍茫

喜欢，支持！

蓝色的小木屋

鞘且桓鐾贩⒒ò椎牧?先耍?绻?先硕?洳涣??先说比换崽幼叩摹Ａ?先烁崭沾踊鸹依锾统鲆桓錾窖蚪且谎?牡毓希?热鹊卦谑种械固谧拧?

这一组乱码整治一下。

陌笛

何不写成长篇呢？《想起八路两眼泪》的名字就很好。可以作为新世纪的警钟，提醒着我们不忘那个时代，血腥的事实。

左显辉

一了最后那段话很感人。从另一个角度说，将这样的历史写出来也是一种责任。让我们铭记那段历史！

筱桦

对不起，这是一篇只能这样写的小说。以后有时间也许可以为诸公提供一些赏心悦目的东西。民俗与历史向来都会汗血交融的沉重。一了。


筱桦只所以这样说,是感觉到这个小说的故事性较强,，文学性稍弱些。看了好几篇一了大虾的作品，确实是高手大虾。中财筱桦来的少了，但是一直都很关注。偶是这里的小八妹呢！不信你问左班！

云水苍茫

建议打开悄悄话，交流起来方便些。

一瓢水

“对不起，我的这三篇故事基本是真实的，是我费了老大劲儿从我父亲的坟里挖出来的。我爷爷是个八路，父亲生前在讲八路的事情时，眼里布满了泪花。这是我替父亲写的，但愿文章刊出后，我的父亲能够托一个梦给我，他只需要这样说：仨呀，你发表在中财网上的文章俺看了，写得好呆还行，有一点儿沂蒙山人的良心，像我的儿子。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一了八月于父亲忌日前。”

为这篇小说感动，为这个后记感动！

李小舟

真的

小公主

我只是脾气不是太好，但我不是小孩子啊，我一直都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你可以说我写的幼稚，但不能说我人也幼稚啊，好不好？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