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高骏森 于 2015-11-18 19:55 编辑
路过祖先的坟地
终于被收拾干净了,满河满地满山岗
玉米秸被绞碎后甜甜的气息
仍在加重秋天的垂危
落叶最后的眼神
至始至终无法看清
可以看远了,心并没蹿出家门
所有的叶让出悬吊的路后,天空的一片
在一排高大杨树的另一边
被枝桠任意划割着,如此破旧的谁的衣角
无法兜住一颗硕大的血滴
所有留下的鸟没忘记家门,但同样残缺不全
土地终于在秋天的尾部褪尽毛
被光秃秃提起,而高于一切
不不,高于一切的是土地上
一大片祖先的坟地,而我很低
我搭起天地间巨大的银幕
观众,只我一人
主角,都是我的血亲
看见马车扬起久违的灰尘,
青鬃马,喷着响鼻,咴儿咴儿
幸福的长脸布满笑容
赶车人,我的父亲
坐车人,我的母亲
潮湿的马鞭
飘成春天柔柔的柳枝
说笑声,撒一路无法拾掇的花雨
前往春天的马车
撞破银幕,拉走故乡和亲人
一个孩子只攥住
马铃儿的声音
泪流满面
把骨灰轻轻撒进棺里
1、
棺,嵌在日子腹内的黑核
终因一屋子一院子一村子的哭声
被取出放在黑夜阳光下,风声雨水里
核被打开,轻轻撒进骨灰,小心撒成人型
就这些了,拦住风
就这些了,挡开雨
就这些了,遮挡光
核再次合拢,我相信
里面就有身形起伏
我的微笑
是泪水腌渍后再捞出晾干的 红萝卜干
2、
封闭,捆绑,杠抬
朝着村外的土地急走
无法永久陪伴
哭声泪水只能停留于土层
一生第一次的飞
却封闭,捆绑,杠抬
朝着村外的土地飞
飞出去,落进土地的巢窠
却不再飞回
一只从田野飞回的喜鹊
落在小村最高大的杨树枝头
它看见一切或什么都没看见
它只是叫了一声
我想,肯定与家有关
“咱们国家”
母亲从没说过“中国”……
她只说“咱们国家”……
那个亲近和欢喜,就像说
“咱们的田地”……
“咱们的菜园”……
“咱们的家”……
母亲没有走出过故乡
她只知道
“咱们的国家”像
“咱们的地”……
“咱们的菜园”……
“咱们的家”……
那个亲近和欢喜
就像她第一次抱着
自她身上掉下的肉疙瘩
故乡天空的轮廓
就是一只倒扣的碗的形状
而碗放在灶台上,母亲做的如此轻松
母亲盛进岁月,倒出时光
盛进雨水,倒出河流
母亲把自己盛进去,再把自己倒出时
我发现她不愿照相了,懒于对镜了
累、渴的时候,母亲就递给我一碗清水
我就会看到我的眼睛
我想,天空真轻真小
能盛得下我的眼睛
却托不住我的双目
(为什么,眼睛很远很深很模糊?)
天空这只碗反扣的时候
我的目光是被涉猎后
炊烟捆扎的翅膀
要不,它准会顶翻天空
只是那样,定会丢了故乡
我瞥了一下母亲的乳房
从田里回来
小院子里 母亲脱掉上衣
一只手把干瘪下垂的乳房托起
另一只手用毛巾擦拭汗水
母亲弯下腰身
土地就学会蹦起
这个赖孩子
总能用庄稼的小嘴
轻易咬住母亲的乳头
咂巴出拔节灌浆的声音
母亲已挺不直腰杆
一对乳一直被土地抱着、坠着
土地爱她太狠
此时,我只想扇疼自己的嘴巴
它也曾咬着母亲的乳头
有十年之久
推荐语:这一组《故乡书》写的深沉、厚重、真挚、感人。处处都是满满的深情对故乡土地、故乡亲人的眷念,更是对生命的感知与感叹,写的悲痛。给人阅读过后感染力极强!(高骏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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