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宋云霄

　　　家
　　
　　1、
　　
　　宅院很大，据说，原本是四合头院，左右厢房，还有前后院。
　　
　　由于人丁衰败，只剩下几间，青砖蓝瓦房。
　　
　　她和年轻时一样漂亮，白白的脸蛋，一笑俩酒窝，只是，头上多了几缕银发。
　　
　　他不失当年的健壮，高大的身躯，似乎矮了些。人老了，沉重的担子压弯了腰，个子自然显得矮了。
　　
　　她爱花，院子里缀满了月季花，菊花，杂七杂八的花草，争相恐后开放着…..人们说，女人爱花，多生姑娘。可是，她没有生下一个女儿。
　　
　　他勤奋，闲不住。在院子里，种了些季节性的蔬菜，闹嚷嚷的，四季常青。
　　
　　她忙完她的花，他浇过蔬菜，将近中午。她要去做饭，听到门口有动静，还没顾得抬头，大门开了，呼呼啦啦，一窝蜂似的进来，十几口大人孩子。瞬间，空荡荡的院子，热闹非凡。
　　
　　两个女人上前搀扶起她说，妈，还忙你的花，进屋休息吧。
　　
　　女人是她的儿媳妇。
　　
　　几个姑娘跑过来，围着她嚷嚷，奶奶，我要花。
　　
　　男孩就说，就知道要花。
　　
　　姑娘是她的孙女。男孩是孙子。
　　
　　她摘了朵月季花，别在孙女头上。孙女笑，笑得比花还好看。
　　
　　他有些吃惊，不年不节，咋都回来了？
　　
　　保平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说，爸，要不是俺大哥说，俺还不知道哩。
　　
　　大哥叫平安。平安说，去，去，少贫嘴。保安¬，快把东西搬屋里。
　　
　　老三叫保安。
　　
　　保安手头快，不一会，一切都弄好了。
　　
　　三个小方桌合并，形成一个品字形。方桌中间放着一个圆圆的礼盒，四周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平安把他搀扶上座，保平搀扶她坐在他身边。
　　
　　他纳闷，坠入迷雾，不知孩子们唱的哪门戏。开口说，你们这是干啥？
　　
　　平安把礼盒打开，呈现出一个大大生日蛋糕，说，爸，今天是你的七十大寿，孩儿特意回来给您祝寿！
　　
　　他不知道他的生日，也从来没过过生日。他问平安，你咋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平安说，老奶奶临终告诉我的，我一直记着。
　　
　　接着平安说，保平，保安，来给咱爸磕头——
　　
　　他赶快说，咱不稀这个……
　　
　　平安率先跪在地上，“砰砰砰”三个响头落地，屋里响起“祝您生日快乐”的歌声……院子里的小鸟，凑着热闹，在树上蹦蹦跳跳，欢快地歌唱……
　　
　　他高兴，有些不能自持，激动的泪珠，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在眼角内滚动。滚动出，心酸的人生记忆……
　　
　　2、
　　
　　那天晚上，她说，肚子疼。
　　
　　他说，我去找医生。
　　
　　她说，不用。
　　
　　她的脸上，冒出豆大的水珠。她肚子疼，心里清楚。她忍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说。
　　
　　他当然不会想到。
　　
　　只是想，可能是啥吃的不得劲了，肚子疼。
　　
　　奶奶也不会想到。
　　
　　奶奶毕竟是奶奶。奶奶感觉不对味，找来了接生婆。
　　
　　他笑奶奶，说奶奶糊涂。
　　
　　接生婆让他出去，他不情愿地走到外屋。傻傻地看着奶奶，拉着小脚，一会出来，一会进去，像颗流星，忽闪忽闪的，飘着亮光。
　　
　　“哇——”的一声婴儿啼哭，他像个傻孩子，忽然，头脑清醒了。
　　
　　接生婆说，进来吧，大喜。
　　
　　接生婆语气不正常，含着讥讽
　　
　　他进来，的确是个男孩。
　　
　　是个男孩，他应该高兴。
　　
　　可是，他没有一丝喜色，只是呆呆地站在床边，没看她，也没看孩子。
　　
　　她脸色苍白，一脸水珠。
　　
　　接生婆说，快弄些甜汤，让她喝吧，生过孩子，需要吃饭。
　　
　　接生婆走了，奶奶去做甜汤。
　　
　　他依然站在床边，没看她。瞬间，他像不认识她一样。
　　
　　他脸色难看，面部扭曲。脖子上憋着青筋，腿在颤抖。不是激动的那种颤抖，像是地震前的预兆。
　　
　　终于，火山爆发了。
　　
　　他吼叫，这是咋回事？
　　
　　他的拳头握得“咯嚓咯嚓”响，伸手就去拽孩子，她挣扎着，抱着他的腰，虚弱地说，别动孩子，要打，你打我吧。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哭了，脸越加苍白。
　　
　　他抡起铁锤似的大拳头，挥了过去……
　　
　　此时，奶奶的哭声，从门帘外冲过来，“苍天啊，罪孽啊，这作孽的事儿，咋都落在俺的头啊……”
　　
　　听到奶奶的哭声，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他不幸，奶奶更惨。
　　
　　3、
　　
　　爷爷什么时候死的，他不知道，爹也不知道。
　　
　　据说，祖上世代书香门第，曾出过举人，光耀门庭。由于局势动荡，军阀混战，日寇入侵，民不聊生，家境衰败。当年，日本兵进村，烧杀抢掠，家家闭门闭户，人人不敢出门。爷爷虽是书生，血气方刚，冲出屋门，奶奶拽着不放。爷爷说，放心，我会回来。
　　
　　可是，爷爷把鬼子带进深山，再也没有回来。
　　
　　爷爷是共产党员。
　　
　　爹也是共产党员。
　　
　　爹思想进步，领着土改，村人爱戴，成了村民的领路人。成立人民公社，爹任公社党委副主任。爹变了，和一个女干部勾搭上了。嫌弃娘呆滞，遗弃了娘，娘气疯死了。
　　
　　领导作风不正派，是干部的耻辱。
　　
　　爹被革职，开除党籍，发配异地改造。不久，羞于见人，上吊自尽。
　　
　　那时，他才五六岁，与奶奶相依为命。
　　
　　他已成年，懂了些人间事理。结婚刚六七个月，就分娩，孩子绝对不是自己的！他实在忍受不了，这种耻辱，他要把她送回娘家，离婚。
　　
　　可是，奶奶是他的命根，他不忍心，让奶奶伤心。
　　
　　其实，奶奶也恨她。
　　
　　奶奶知道内情后，劝解他说，她也是苦命人。
　　
　　他说，她哪都好，可是……可是，她不能骗我。
　　
　　奶奶说，她不骗你，不行啊。
　　
　　他说，为啥？
　　
　　奶奶说，一个姑娘家被人强暴，人们知道，还咋嫁人？何况，那人案发，已被劳教。
　　
　　她温顺善良，孝敬奶奶，是个好女人。可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奶奶又耐心劝解他说，如果是你的妹妹，你还恨她吗？得饶人处，且饶人。恨，应该恨，那些不做好事，为非作歹，祸国殃民的坏人。
　　
　　是啊，她是受害者，是无辜的。
　　
　　他听奶奶的话，顶着闲言碎语，为了平平安安过日子，就给孩子取名，叫平安…….
　　
　　平安懂事孝顺。
　　
　　他见平安勤快地为他斟酒，媳妇殷勤为她夹菜，儿孙们说说笑笑，热热闹闹，欢聚一堂，他高兴地笑了。
　　
　　酒，令人兴奋，敞开思维。
　　
　　忽然，他想起爹。
　　
　　爹有了权势，私欲熏心，为所欲为，人去楼空，丢了性命。当时，如果自己冲动任性，不停奶奶劝告，这几十口人的和睦之家，也就全毁了。

　　
　　
　　

　　

碣石清风

通过一家三代人的不同婚姻状况反映时代的发展变化和人的思想观念转化，揭示人性善恶，赞扬社会发展。不错。辛苦了

枫落吴江

婚姻，时代，不幸，福报都交融在一起，写的投入，深刻，骨感强烈，时代在变迁，观念在改变，会越来越好！问好...

宋云霄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5-11-18 06:32
通过一家三代人的不同婚姻状况反映时代的发展变化和人的思想观念转化，揭示人性善恶，赞扬社会发展。不错。 ...

谢谢版主老师阅读点评！老师辛苦！问好！

宋云霄

枫落吴江 发表于 2015-11-18 11:15
婚姻，时代，不幸，福报都交融在一起，写的投入，深刻，骨感强烈，时代在变迁，观念在改变，会越来越好！问 ...

吴老师认真阅读小文，点评到位令人感动！致谢问好！

远了

作为一个农村女人，婚姻已经是命运的全部。

一楠

好小说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要有厚重感，有深层次思考的东西。这篇小说做到了，但遗憾是并不完整。一上来故事的展开给人以温馨的感觉，接下来的回溯给人以更多历史思考和对家的深度理解，可惜再往后，故事没有“合拢”，依然是敞开似的，好像是作者故意终止了故事的发展……
另外值得探究的是，小说一开始描写出了“古宅”由兴盛到衰败，可是女人种花，男人种菜，这种田园似的生活与衰败挂不上勾，更何况，随着大门的打开，一群十多人蜂拥而致的为老人祝寿，其中包括三个儿子，两个儿媳，多个孙女和孙子。且不说这些儿女为何抛下爹娘在外，却为了过生日才突然出现，单就这个阵势足可以说明这个“家”是人丁兴旺，后继有人……
再有，“家”的背景模糊不清，有着如此的四合院，肯定不是一般人物所能拥有的，而文中提到的爷爷和爹爹都是共产党员，爷爷为打日本鬼子而牺牲，而爹爹则带头打土豪、分田地，那么他自己究竟又是何种家庭身世呢……
当然，这篇小说的描写语言简洁凝练，而且布局合理，只是故事的前后发展有待完善和推敲。

宋云霄

远了 发表于 2015-11-18 17:35
作为一个农村女人，婚姻已经是命运的全部。

谢谢老师阅读！

宋云霄

一楠 发表于 2015-11-18 23:28
好小说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要有厚重感，有深层次思考的东西。这篇小说做到了，但遗憾是并不完整。一上来故事的 ...

一楠老师意见很好。阅读空间留的大了。已作适当调整，请一楠老师，及各位老师斧正！
谢谢一楠老师，问好！

五味轩主

附议一楠，另，开篇的人称“他”、“她”混乱。

牧歌

三个不同人生断面道出家在三个不同历史期三代人不同的人生价值观、婚姻爱情观，展示了温暖善良的人性才有家的圆满
问好朋友

宋云霄

五味轩主 发表于 2015-11-20 10:18
附议一楠，另，开篇的人称“他”、“她”混乱。

谢谢老师，已作适当调整。请多指正！致谢问好！

宋云霄

牧歌 发表于 2015-11-20 11:23
三个不同人生断面道出家在三个不同历史期三代人不同的人生价值观、婚姻爱情观，展示了温暖善良的人性才有家 ...

谢谢阅读点评！致谢问好，免拥抱。

宋云霄

五味轩主 发表于 2015-11-20 10:18
附议一楠，另，开篇的人称“他”、“她”混乱。

谢谢1

万里

一楠老师看得仔细。本篇最大的特点是语言简炼，一切风生水起的故事，都沉浸在这不温不火的描述中。许久未来，问好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