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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心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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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30 13:3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
  八月三日,从沈阳回来,背着沉沉的行囊和一路的疲惫,情不自禁地走到那栋楼前。

  一个男孩,静静地坐在二楼窗外的护拦里,聚精会神地玩着手里的一个飞机模型。阳光下的飞机折射出一道亮影,挂在孩子嫩红的腮上。两个一米高矮的黑绿色的油渍缸,一左一右地排列在孩子的两侧。一个用白色的纱布蒙在上面,另一个,盖着用秸杆穿成的盖帘。
  
  孩子一身淡黄色的短衣短裤,低着头,玩弄一架玩具飞机。飞机是银白色的,机头和机翼都画有红五星。

  天啊,我突然发现在机身下面,有星星点点的红色。

  我的心开始收紧,一阵一阵地疼。我不知道,孩子为什么不哭呢?
 
  我站在对面楼的拐角,轻轻地呼唤了一声:心缘

  男孩一怔,突然站起来,四下张望。那一束稚气而又不失成熟的目光,一直在搜索。手中的飞机,一下子滑落下来,掉在护拦的铁条上,又弹起来,最后“哗啦”一声,摔到地上。

  屋里随即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心缘,怎么啦?

  我闪身躲进了墙角,从屋里探出一双胖胖的手臂,把男孩抱进了屋里。男孩没有任何反应。像绵絮一样,被悄无声息地团进屋里。

  一栋老楼,两口旧缸,几根铁条围成的护拦,一架支离破碎的直升机,几抹沾在飞机上的血迹,一株盛开着紫色花朵的牵牛花藤。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定格在我24岁的生命里。还有,还有那个男孩,一个四岁的男孩。

  (二)

  70年的秋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在奶奶的手上,向全世界宣告:我来了。

  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因为我是一个标志。标志着这个家庭中结束了一段历史,一段八代没有女孩的历史。

  可以追溯到爷爷那一辈。爷爷老哥八个,没有姊妹,这是太奶奶死不瞑目的事。爷老哥八个中,所生的孩子清一色是男孩。奶奶急了,一口气生了十个孩子,也没有招来一个梳辫子的。无奈,年岁已高的奶奶,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

  爸爸哥十个,生了十四个男孩,把奶奶气得发了疯一般,最后伯母们都放弃了努力,这样千斤重担落在了妈妈的肩上。

  妈妈在69年怀孕开始,奶奶就开始祈祷,每逢初一、十五都吃素,念经。以求送子娘娘开恩,送给林家一个女孩。

  不知道是奶奶的虔诚感动上苍,还是妈妈的孝顺感动了上帝。终于,我在一片期待的目光中,降临了人世。

  母以子贵,妈妈从生下我开始,就不再跟着妯娌们下田劳动了,唯一的职责就是照顾好我。

  我是在妈妈的怀里,奶奶的眼睛里,父兄们的宠爱里泡大的。也许是太娇惯的原因,从小我就七灾八难吓唬家人,磕磕绊绊中,好不容易长到了十七岁。

  十七岁的那年夏天,我又一次住进了医院。

  妈妈整夜陪着我,奶奶和伯伯哥哥们,每天都来一队人马探视,就像我是什么大人物似的。终于引起了病友们的注意,他们开始猜测我的身分。什么权贵的千金啦,什么高干的贵戚啦。后来我告诉他们,我是菜农的女儿时,她们的眼睛瞪得和牛眼差不多,嘴巴张开,好久说不上话来。

  同病室里,还有一位引人注目的人物。就是住我对面的阿姨。她也受到了许多的探视。她的五个女儿,每天像花蝴蝶一样,从病房外飞进来,带来许多的营养品和报纸、书籍。这些自然也成了我的精神食粮。也许因为这,阿姨不止一次地对我说,喜欢我。

  一个星期后,我出院了。本来也没什么毛病,只是奶奶买了一个西瓜,非得让我吃,结果吃多了,拉了肚子。就住了一星期的医院。如果换作哪位哥哥的话,我想奶奶连问都不会问一声。

  呼呼拉拉地一行人,给我收拾东西。我像个公主,坐在床上,只等奶奶一声令下,就会有哥哥来背我下楼。

  护士们在走廊里看着,偷偷地笑,我也向她们做着鬼脸。一直大家都不理解,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很少见过这样的阵势。一个家族对一个女孩如此的宠爱,从她们的目光中,我看到了妒忌和羡慕。

  阿姨的女儿们也来了,今天居然跟来了一个男孩。

  “阿贵,你来背妹妹上车。”奶奶一把拉过那个男孩,按着他蹲在床边。

  男孩一愣,随即回头看了我一眼,抿着嘴笑了笑,蹲下身来。

  “奶奶啊!他不是贵哥哥呀!”我娇嗔地看着奶奶。

  “怎么不是?我知道你就护着他。”奶奶强行拽着我的手,搭在男孩的肩上。然后拍了一下男孩的屁股:“走吧,还等什么?”

  男孩回头做了个鬼脸,他的气息扑在我的脸上。他拽着我的胳膊,站起身。双手卡住我的两条腿,我挣扎不得,只好乖乖地趴在他的背上。

  从三楼下来,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平平稳稳地背着我,和贵哥哥背我时,没什么两样。

  从小到大,十四个哥哥的背,都曾是我最喜欢也是最温暖的地方。

  我有些尴尬地趴在他的背上,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贵哥哥在后面跟着,不时地刮着脸皮,窃笑。我气得干瞪眼,却没有说什么。

  (三)

  “林溪,外面有个人找你。”

  我蹦跶着跑出教室。

  “嗨,你怎么来了?”片刻的愣怔后,我潇洒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问。

  “来找你呀,我的背有点痒了,想背人,就来找你了。”男孩玩世不恭的样子,活脱脱像个浪荡公子哥。

  “好啊,那你蹲下。”我扬了扬眉毛,挑衅地看着他。

  他一愣,旋即蹲了下去。

  一丝红晕悄悄地爬上我的脸颊,我急忙掩饰着低下了头。

  “怎么啦?不敢吗?”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我感觉到他的眼睛在升温。

  我甩了甩头,笑嘻嘻趴在他的背上,高喊了一声:驾。
我以为这一声会激怒他。他却回头一笑,轻声地说:怎么把我当马啊!

  “是啊,从小到大,哥哥们背我时,我都是这样喊的”。我不无得意地说。

  “完了,你是被宠坏的孩子。”他停了一下,说道:“看来我得帮着教育你了。”

  在学校的操场上,他背着我跑了一圈,四百米的距离,把所有同学的眼球,都要引爆了。

  上课的铃响了。他把我背到教室门口,蹲下来,在我的耳边悄悄地说:我爱背你。他把“我爱你”三个字说得很重,只把“背”字说得很轻很轻。

  我走进教室的刹那,教室像开锅的水一样沸腾了。只有同桌赵宇极冷漠地看着我,一声没吭。把以前借我的笔记,统统地拿了回去,我的书乱七八糟地放在桌子上。。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高三文班的学生。名叫金泽,是个鲜族人。唱歌、跳舞极好。家中有五个姐姐,他是独子。自然和我一样,在一片宠爱和骄惯中长大。不同的是,他的爷爷奶奶是抗美援朝的自愿军,现在都从领导的岗位离休了。他的爸爸和妈妈都是大学生。五个姐姐中,两个姐姐已经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两个姐姐在大学里读书,还有一个姐姐和金泽同班。为了照顾金泽,她比同龄的孩子晚两年上学。
  
  金泽的家庭,在这个县城里,可以说是地位显赫。

  (四)

  金泽十九岁生日那天,他特地邀请我去了他家。

  走进这片高级住宅小区,我的心跳开始加快,随即我有点后悔了。

  “金泽,我还是不去吧!”不知为什么,总是自信的我,看到这些高楼大厦,信心就像这里的阳光,被高楼阻挡殆尽了。

  “怎么啦?我的公主,不会是怕了吧?”金泽阴阳怪气地问。

  “谁怕了,我怕过谁呀,我。”其实最后面的那个“我”字,已经体现出了一种营养不良的状态。只是金泽的挑衅,为我追了一点化肥,才使它生长出来。

  “我还想背背你,很久没有背你了。”说着,金泽不等我同意,就蹲下来,不由分说拉着我的右手,像跳舞时一样,把我旋到他的身后,拽到背上。

  “从小,一直是姐姐们背我,可我却渴望背一背别人,以显示我是强者,是个男子汉。”金泽一边走,一边说。在小区甬道上,我们俩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走着。路人惊讶的目光,被金泽旁若无人的态度淹没了。

  趴在金泽的背上,我感觉非常踏实。就像奶奶在饥饿年代,看到她积攒的一缸红红的高粱米一样。

  走到楼下,遇到了金泽的四姐。我挣扎着想下来,金泽却紧紧地搼着我的双腿,无论我怎么挣脱,也无济于事。
我红着脸说:“四姐”。声音小得只有金泽能听到。金萍一脸的不高兴,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就把脸扭向金泽。我感到了一种被蔑视的愤怒,从我的心里慢慢升腾起来。

  “金泽,你怎么回事啊!说好是家宴的,你怎么带外人来。”金萍是家中唯一敢跟金泽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人。金萍虽然是家中的四女,但她在学业上,是最优秀的。大学没毕业,已经考取了美国著名大学的研究生。除了金泽外,在这个家里,她是最得宠的一个,父母和爷爷奶奶都让她三分。

  “四姐,你太没礼貌了吧。还出国呢,中国人的脸就是让你们这些人给丢尽的。”

  “金泽,你别阴阳怪气地,谁丢中国人的脸了,我看是你丢的吧。在大街上就这样,还有脸说别人啊。”金萍本来就伶牙利齿,现在得理了,就更不可能让人了。小时候,在家里,不管对与错,只要是和弟弟争吵,大人们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数落她的不是。现在终于长大了,可以讲理了,也可以出这口郁积在胸中许久的闷气了,她利用一切机会,来和金泽争高低。

  金泽知道四姐一直对自己有看法,就故意气她。“我的背上舒服吧,公主?”

  四姐气得一撇嘴,丢下一句:“酸死了,牙掉了吧”。蹬蹬蹬跑上楼去。

  金泽的妈妈还没等我们走上楼,就打开了门。“金泽,你在做什么?”显然是金萍先向金泽的妈妈告了状。

  “金泽,快放下我。”我有点紧张。虽然和金阿姨相处了一个星期,但那时是以陌生人的身份,现在则不同了。

  金泽轻轻地放下我,拉着我的手向楼上走。“妈,我带了个客人。”走到缓步台时,金泽冲楼上说。

  “嗯”金泽的妈妈轻轻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瞟了我一眼,面无表情,转身走进屋里。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心里有种难以言明的感觉。阿姨在医院住院时,很喜欢我。夸奖过我,说我比她的五个女儿都漂亮,都乖巧。可是今天……

  生日宴会,冷清至极。在朝鲜族中,是最重视男孩的生日的。一般都会载歌载舞,邀请所有的亲朋来参加庆贺。今天……大家都借口有事,忙自己的去了。金泽铁青着脸,轻轻地牵着我的手,步入客厅中央,拥着我的身体,旋转在舞曲中。我看到了一滴清泪,从他的眼角中溢了出来。

  生日宴会后,十七岁的我和十九岁的金泽,真正拉开了那段难忘的生死恋情的帷幕。

  (五)

  金泽不漂亮,他具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是那种让女孩子喜欢的气质。

  金泽对我,有时像哥哥,无微不至的呵护到了极至。有时像恋人,似水的柔情能够把我融化在他的臂弯里。桀骜不驯的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他有了一种依恋,一种渴望。

  我说不清楚他究竟什么地方吸引了我,更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吸引了他。只是我们在一起时,彼此都极开心。

  纸里是包不住火的。我父母也知道了这事。起初,他们认为两个孩子只是玩玩青春期所特有的游戏,就没有干涉。后来发现,这个游戏玩得有点过火时,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妈妈拿出了她的杀手锏,把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奶奶。奶奶跳起脚把妈妈大骂了一顿。然后开始了一系列的侦察和外调工作。哥哥们经过缜密地侦察后,把各方面得到的情报汇总到奶奶处。经过研究决定,全家一致反对我们继续交往。原因是金泽是独子,是高干子弟。而我是个农民的女儿,门不当户不对。况且一向娇生惯养的金泽,能不能照顾好她们唯一的公主,是个未知之谜。他们不能用我这个生在草堂里的金枝玉叶冒这个险。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们有民族差异。

  “什么朝代了,还抱着老观念。你没听说过文成公主出使西域吗?”奶奶从小就给我讲这些古戏,我就用这个来反驳她。

  对我本来一向百依百顺的奶奶,听我这么一说,借坡下驴。原本他们举手反对,只是想给金泽一个下马威而已。

  金泽就没有这么好运,他遭遇到家族的强烈反对。

  金泽就是金泽,越是反对,他的决心就越大。看到他这样,我捂着嘴,想起了物理课上看到的弹簧。

  七月七日,金泽参加全国统一高考。全家人都在期望着他能够以放弃和我在一起,节省时间向高等学府冲刺。当看到我出现在考场门口时,他们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

  金泽彻底和家人闹翻,是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那份红底金字的通知书,被她的五姐送到他面前时,他愣愣地呆在那了。这是南方一个发达地区的大学通知书,和他报考的大学南辕北辙。他盯着通知书看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就干净利索地撕了个粉碎。

  原来金泽报考的是省内的一所大学,他父亲擅自修改了他的报考自愿。

  金泽这个举动,彻底伤透了他父母的心。就连一向宠爱他的爷爷奶奶,也对他不满起来。整个九月,金泽的家就像乌云笼罩着的天空一样,一声炸雷,就可以把雨水震落到地上了。只有五姐考取了他原来报考的学校,成了全家人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

  我知道,金泽是为了我,才放弃去南方的。

  (六)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金泽一意孤行,不肯再复读,却选择了当兵。

  “林溪,现在只有你的话,金泽能听,你告诉他,只要不去当兵,我们决不再逼着他复读,也不干涉你们的事了。”老人讪讪地对我说,凉凉的柔情滑出了我的眼眶。

  “奶奶,我一定劝他,你放心。”我哽咽着说。同时抽出了被奶奶握疼的手。

  三天了,金泽没有见到我。无论在教室门口还是在学校门口,我都用极其巧妙的方法,把他给甩掉了。

  第四天,一早,我刚踏出大门,一个黑影随着打开的大门,轰然倒下了。他满头轻霜,直冒寒气,青紫色的嘴唇不住地哆嗦,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惊叫一声,连拖带抱地把他拉进屋里。妈妈煮了一碗面汤,端到炕前,他不接。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断断续续地问:“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为什么?”眼泪和着哀伤顺着他青紫色的脸颊流了下来。

  我上前拥着他,把被子紧紧地围在他的身上。呜咽着说:“谁让你去当兵,去西藏,那是什么地方啊!还不如现在就断了,也省得我牵肠挂肚。”

  “你要不同意,我不去还不行吗?”金泽的话像一把尖刀插在我的心上。

  金泽没有再提起当兵的事。他家人对我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特别是奶奶,对我也有了笑脸。有时间,她就给我讲金泽小时候的趣事。听得我开心地笑个不停,金泽有时也会笑笑,但他心里始终装着什么。

  金泽上班了,是在他爸爸的一个下属单位开车。

  金泽上班后,我们见面的时间少了许多。只有节假日的时候,他会带我去兜风,去野外采山野花。

  中秋之日,他带我去了一个小型的水库。三面高高的山峰,围着一潭秋水。就像一只手掌,轻轻捧着一颗碧绿的液态水晶,让人有许多的联想和冲动。水面上,倒映着蔚蓝的天空和悠悠的白云,把整个的水面调成了一块巨大的画板,给我们广褒的想像空间。深秋天特有枫叶,随风飘落下来,浮在水面上,像一只只彩蝶。水中的鱼儿,尽情享受最后的秋阳,懒懒地聚集在水面上。如果遇到自己喜欢的枫叶,就会顶在头上,像童话中的‘小红帽’。

  我们乘一叶小舟,轻轻地荡在水面上。金泽把小船划得很快,就像他玩飞车一样的潇洒。左冲右突的,把平静的水面,扰得到处都是“电波”。

  休息时,金泽突然从身上的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来。我一看,是高二的物理书。“天啊!”我的嘴巴张得一定比水中的鱼儿的嘴巴那样大。

  “奇怪吗?我知道你物理不好,所以今天把书带来了,帮你补补。”金泽一本正经的样子,是我第一次见到。“怎么,怕我向你要补习费呀!”末了,他还是没有改掉那个坏习惯。

  金泽把小船荡到了东面的山崖下。他坐在船尾,我躺在他的臂弯里,他开始为我讲解物理书上的例题和实验。

  整整一天,我们忘记了吃饭。我们争论着各自的看法,但最近几乎是以他的胜利而告终。他对物理基础知识的讲解和结合实际生活中的形象比喻,使我茅塞顿开。

  上岸时,他的手臂已经被我枕得麻木了。我一边替他揉搓着,一边回头莞尔一笑,俏皮地问:“老师,你如此爱学习,放弃上大学不是可惜了吗?”

  他一把拽住我的马尾巴,轻轻一拉,就把我拥入怀里。轻轻地在我耳边说:“我爱你。”这次,他没有再伪装,真接把“背”字去掉了。我就势环着他的腰,把脸深埋在他的胸前,小声地嚷道:“我爱让你背。”我故意学着他第一次的样子,把“我爱你”三个字说得极轻,把“让和背”字说得极重。他顺从地蹲下来,把我驮在他的背上。

  第四次趴在他的背上,一种难以抑制的心跳,把我的脸儿烧红了。

  “你累吗?”我闭上眼睛,调皮地问。

  “你说呢?我喜欢这样累的感觉,只要你愿意,我想累一辈子。”金泽柔声地说着,每一个字都敲击着我的心房。

  我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那种少女的柔情,充斥着我的手指。他轻轻地转过头来,微张着嘴,一种渴望从他的胸膛里窜了出来。

  我睁开眼睛,正好与他的目光碰上了,我急急地躲闪开,把头垂到他的肩上。

  他双手一松,我从他的背上冷不防掉下来。他一转身,把我拥到怀里。火辣辣的嘴唇立刻印在我的嘴上,将我的呼吸阻止了。

  多久的时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了。一切的山光水色,都在热吻中尽失美色。

  离开水库的时候,金泽又一次拥吻了我。金泽送我到家门口时,突然高声喊道:林溪,你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

  我知道,他为什么强调要我考大学。

  (七)

  两年的日子,如流水般在我和金泽的手指间,轻轻地滑过了。
  奇怪的是,在别人眼里,我们都是被宠坏的、任性的孩子。可我们相处在一起时,却从来没有吵过架。

  转眼我上了高三,功课的紧张使我和金泽见面的时间少了许多。他来时,一般都是为我送一些复习资料,这些都是他出差到外地给我买的,有的是他托上大学的同学寄来的。

  二十一岁的他更加的成熟,稳健,深沉。只要是我们俩在一起,他会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回到家里,家人几乎看不到他的笑容。这多多少少让他的亲人记恨我,他们一直认为,是我夺走了金泽的笑。

  他们一直认为,我们俩是孩子,不会产生真正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界的放宽,金泽会慢慢改变的。于是,他们开始为他选择女朋友,左挑右选后,选中了全家都满意的是女孩朴真真。
真真比金泽大两个月。大学毕业后,分配在财政局工作,是金泽妈妈的同事。

  金泽和我提起过她,说她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孩儿。一丝柔情从他的眼睛里掠过,我注意到了。

  “真的吗?”我问。

  “我能骗你吗?”

  “你把她约出来,我想见见她。”我扬着脖子,翻着眼睛说。

  “好啊,见见吧。”金泽用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俯下身,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眼睛里游移着一种狡诘,让我捕捉到了。

  真真看到我的一瞬间,惊讶得大叫起来。

  “天啊,我不信,我不信他们所说的,才来看看你,没想到,世界上真有你这般水灵的娇囡。”金泽从来没有说过我漂亮。真真夸张的表情,使我脸红起来。真真能歌善舞,是小城里出名的漂亮姑娘。我不仅喜欢她的外表,更佩她的深刻内涵和良好的修养。她很爱金泽,就如我爱金泽一样。

  我们三人的关系很微妙,金泽一直不远不近地和真真相处着。其实我最清楚,这是金泽为了掩护我而对家人实施的障眼法。

  金泽的奶奶一直用各种手段,拢落我,讨好我。我知道她一直希望我离开金泽,只是她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而已。有时我真的有点不忍心伤害她,几度想和金泽分手。真真却总是劝说我,这让我更加敬重真真。这些直到最后,金泽也不知道。


  七月九日上午我一走出考场,就看见金泽。他迎上前来抱起我,在我的额头上亲了又亲。然后背起我,旁若无人地穿行在各式各样的目光中。

  直到晚上,我们俩在咖啡厅里喝咖啡,听音乐,吃麦当劳。终于解放了,金泽说。我们尽情地跳舞,尽情地欢呼吧!

  那天晚上,我和金泽玩疯了,又去酒吧喝了不少酒。醉意朦胧中,我们相拥着走在回我家的路上,经过一处废弃的场院,我们同时醉倒在稻草垛上。

  这垛沉年的稻草堆,散发着一股霉烂的稻草香气,冲动的我们,偷食了禁果。

  清醒后的金泽痛苦得撕打自己,不停地打。我流着泪对他说:我是自愿的。

  很久以来,金泽都不能原谅自己,为自己的粗鲁行为而自责。

  (八)

  我接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三天,奶奶张罗了一桌子的酒菜,招待来贺喜的邻居和亲友。整个小院里到处是欢声笑语,大家都为农家院里飞出个金凤凰而高兴。

  当我举起杯子,向大家表示感谢时,却突然一阵恶心。我强忍着,把话断断续续地讲完,跑到厕所,“哇”地一声,把刚吃下的所有美味,都一古脑地吐了出来。

  妈妈看到我的脸色不对,急忙跟了过来。

  奶奶也跟着过来了,还没等我直起腰,就问:“溪儿,怎么啦,是不是什么东西不合口?”

  我抬起泪眼,看了奶奶一下,就一头趴在妈妈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并不是妈妈说的病了,也不是奶奶说的饭菜不合口,而是怀孕了。

  月朗星稀,我坐在稻草垛上,把怀孕的事告诉了金泽。

  金泽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束色彩斑澜的光芒射向苍穹。

  “好了,这下好了,他们不同意,也不行了。”兴奋得金泽,大声地嚷着:“溪,你真伟大,这下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他一边说,一边在我的额头不停地吻。

  我静静地抬起脸,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的七色光彩,在一瞬间暗淡了下去。一种愧疚涌了上来。

  “溪,这样,你就不能上大学了。”他艰涩地说。从高山之巅,跌入深渊的感觉,从他的眼中闪了出来。

  我紧紧地拥着金泽,果断地说:“为了我们俩在一起,我宁愿放弃。”话没说完,我的泪如月光般地泻在了脸上。

  金泽轻吻着那一颗颗冰冷的泪滴,把温暖的唇,从我的脸颊上掠过,留下了一片片的温情。

  相对无言后,我们俩同时想到了真真。
一个电话,把真真从梦中惊醒。

  “怎么回事,金童玉女,出了什么事?”真真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半夜三更的,你们俩搞什么鬼?”

  金泽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包住我的小手。

  我把怀孕的事,告诉了真真。真真先吃了一惊,但立刻镇定下来。然后像个姐姐似的,开始和我们一起研究对策。其实她是知道的,尽管我怀着金泽的孩子,金泽的长辈也不可能让我一个外族人走进他们的家族。

  真真把我怀孕的消息透露给金泽的妈妈。金泽的妈妈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甚至说,我的孩子不一定是金泽的。她的态度决定了我和金泽的命运。

  一时间,这件事在金泽的家里又掀起了一场大浪。他们家里人认为我是有意勾引金泽的,这对于金泽来说,不只是污辱我,而是污辱了他。

  我没有在指定的时间到学校报到。也就是说,为了爱,我义无反顾地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

  金泽知道我做出这个牺牲是多么痛苦,他体验过放弃上大学的心情。他更加细心地体贴我,照顾着我。利用一切机会,为我争取得到他家族的谅解而努力着。为了给他的家人施加压力,在一次激烈的争吵后,金泽毅然绝然地离开了家。

  (九)
  我不可能回到我的家,因为家人都以为我去上学了。金泽的家,也回不去了,我们俩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好在是初秋,白天有暖暖的秋阳,给我们带来无限的温暖。只是夜风吹来,有丝丝的凉意拂上心头。晚上,看着星星高悬天空,我们会回到那个稻草垛里,用沉年的稻草,来抵御严寒。

  金泽身上的钱,仅维持了半个月光景。我把学费拿出来,也仅维持了一个月。一个半月后,我们弹尽粮绝的,出现了生存的困难。我想到了家,那个给我快乐和温馨的家。金泽不同意,他说,你如果现在回家了,会给家人造成太大的伤害。我点点头,在农村,未婚先孕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又提出去他家,他的亲人会看在未出生的孩子的面上,也许会接纳我。金泽摇了摇头,坚定地说,即使去流浪,也不会再踏进那个家门一步。除非他的家人吹吹打打迎娶我,接纳我。

  从金泽的眼神里,我更加坚定了一起和他走下去,将我们的爱进行到底。

  我们的日子在艰难中一天天过去,只有真真不断地接济着我们。聪明的真真,会用各种手段,从金泽妈妈手里骗得想得到的东西。诸如金泽的衣服,还有金钱之类。

  其实金泽的妈妈知道真真作的一切,都是为了金泽,但她从来没有挑明,也没有绝情。

  深秋的夜晚,气温降到了冰点。我和金泽相拥着,用彼此的体温来取暖。坐在高高的,散发着霉味的稻草垛上,抬眼遥望着深遂的夜空中那一轮苍白的月亮,想象着嫦娥的寂寞。也许她和我们现在的心情一样吧。我们相对无语,只是握着对方的手,从中汲取着对方的力量。

  不知道太阳什么时候升起来了,只是觉得阳光暖暖地照在我的脸上。有冰冰的水滴,落在脸上。我伸手一摸,是金泽头发上的霜化了,水滴顺着他的长发,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脸上。

  “醒醒,金泽。天亮了。”我推了推他,奇怪,金泽没动。每天的时候,我会在河边看到他为我钓鱼或捉蚂蚱的身影,今天怎么还贪睡呢?我翻身坐起来,拉了一下他的右手。

  “天啊!”我惊叫了起来。金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嗓音咽哑地问:“怎么啦?你哪不舒服吗?”

  “不,不是,是你的手背。”我惊恐地说。

  金泽抬起手,看了看。用左手摸了摸我的肚子,平静地说:
  “只要你们娘俩没事就好。”说着,他的眼睛又闭上了。

  “金泽,我们俩得走了。”我想拉他起来。因为在离开家的日子里,我们俩为了躲避熟人,晚上在稻草垛里睡觉,白天一般在大桥洞下看河里的流水。有时,也会抓几条小鱼,用树枝穿起来,放到火堆上考。这是我怀孕以来,给孩子增加的最好的营养品了。

  金泽吃力地爬起来,摇晃着走了两步,又摔倒了。我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再看看金泽的嘴唇,已经烧得发紫。

  我抱着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的金泽,挺着突起的肚子,哭喊起来。
  
  “金泽,你睁开眼睛啊,你怎么啦?”我一边哭,一边嚷着:
 
  “金泽,我们去医院吧?”

  金泽没有睁开眼睛,牙关不断地打架,浑身一阵一阵地颤抖。我突然想到了真真,我跌跌撞撞地跑到财政局,艰难地爬上了五楼,一头撞进了真真的办公室。

  真真看到面无血色的我,吓了一跳。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急忙喊:“朴局长,朴局长。”

  金泽的妈妈听到喊声,快步跑了进来。一眼看到了我,用双手抓住我的胳膊,呼吸急促地问:“怎么回事?金泽呢?”

  “金泽,金泽病了。病得很重。”

  “在哪?快说。”

  “在东山的场院里。”我快被那双大手捏碎了。

  朴局长不顾我的重身子,一把拖着我就向楼下跑。边跑边喊:“小王,快备车。”

  当我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时,小王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

  不由分说,我被金泽的妈妈一把塞进了小车里。

  小车启动了。向着我和金泽的‘家’驶去。这个家,为我和金泽遮风挡雨了近二个月。

  “金泽,金泽。我是妈妈,我是妈妈啊!”朴局长一把搂过金泽,泪水扑淑淑地落了下来。她来不及拂去金泽头上的稻草,和小王一起把处于昏迷状态的金泽抬到了车上。

  汽车开走了,我从奔驰着的汽车里听到了金泽呼唤我的声音。同时也看到了一束愤恨的眼光从汽车里钻了出来。

  (十)
  金泽住进了医院,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医生经过了几轮会诊,都没有查出来他的病因。

  我一个人卷缩在稻草垛里。不,是两个人,因为我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我和金泽的孩子。

  第三天,载走金泽的小车又返了回来。下来的却是真真,看到真真红肿的眼睛,我就知道,金泽一定有什么危险。

  走进病房时,被病房里雪白的一切眩得睁不开眼。静静地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才突然发现,这个病房竟然是我和金泽相识的那间病房。只是床上,坐满了金泽的亲人,而不是其它的患者。

  看到我进来,大家自然而然地闪出了一条甬道。我把目光在床上扫了一下,就感觉到心掉进了十冬腊月的冰窟窿里。

  我的金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三天啊,只有三天,金泽,我们只有三天没见,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的心在滴血。一直在滴,我已经听到了‘滴哒,滴哒’的声音。

  雪白的床单里,裹着紫红色面庞的金泽。那脸有面盆那么大,已经分不清楚哪是鼻子,哪是眼睛了。只有一张嘴,张得大大的,在一口一口地喘息着,就好像要把世界上所有的空气都吞进肚子里似的。

  我轻轻地走到床边,用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慢慢地送到唇边。
  “溪,是你吗?”微弱的声音中,有许多的内容夹杂在里面。

  我点点头,泪水落在他的手上,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想摸摸孩子,听听他的心跳。”

  我凑近了他,再凑近一点,终于把他的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
 
  “替孩子吻我一下,好吗?”金泽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但我从他的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我靠近他,再靠近他,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清晰的吻痕。接着在他的脸颊,鼻子,嘴唇上,都留下了我的吻。还有未出世孩子的吻。

  金泽的手放开了,从孩子的身上放开了。

  屋里一片哭声。

  真真抱住我,在我的耳边小声啜泣着说:“你别太悲伤了,金泽想见你,才把你找来的。你应该知道,他把最近的时刻给了你。”我咬紧嘴唇,直到把血咬出来。我瞪着眼睛,瞪视着所有屋里的人,我知道他们欠我的是挚爱,欠金泽的是一条命。

  一步,一步,金泽,再见了。你在天堂等我,好吗?

  走到门口,我忍不住还是停下了脚步。金泽,金泽。我大喊着这个融进我生命的名字,步履蹒跚着向床前移来。

  摸着一直呵护我的那双手,阴阳相隔的感觉一直浸到我的心里。我把金泽的双手捧起来,又放下,又捧起来。仔细地看着,吻着。久久不愿意松开,我知道一旦放开了,这双从十七岁就开始呵护我的手啊!就会变成一对翅膀,飞向天空。

  掀开洁白的床单,金泽那件白色,不,已经变成了黄色的汗衫,再也包不住他肿胀的身躯。我轻轻地把紧绷的衣扣打开,一颗,两颗……,我不想让我的金泽,有一点不舒服地走,我一定要让他舒服一些,再舒服一些……。从他的衣襟下,发黑的稻草残渣碎屑一齐掉了出来。我没有拂掉,我知道,有这些,金泽一定会记得我,不会喝孟婆汤。

  金泽,你不用再我和一起抓蚂蚱来充饥了吧!

  金泽,你不用再怕遇到熟人而把头藏在衣衫里了吧!

  金泽,你不用再为下雨时而躲到桥洞里了吧!

  金泽,你不用再拍打那些咬我的蚊子了吧!

  对了,蚊子,就是一只有毒的蚊子叮咬了你的手背之后,你没在意地挠了几下,又到小河里给我捉鱼时,感染了。以至酿成了如此的惨祸。

  金泽,我就站在你的床头。你感觉到了吗?你走远了吗?要不要我陪着你一起走,一起飞向天堂。

  我哭着,说着,不知道我的金泽走没走远,听没听得见。

  (十一)
  “出去,你们都出去。”我如狮子一般地吼道。

  屋里的人,被我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吓傻了。他们打开门,像松开口的气球一样,溜了出去。

  我倒了一盆清水,用洁白的毛巾,轻轻地为金泽擦拭着身体。

  “金泽,你不会感觉到疼了,是吗?我给你擦干净,再放你走,就像几天前,我们在河边,你给我洗脚一样。”

  “金泽,你的胸口不会闷了,是吗?我把全世界的氧气都给你借来了。就像几天前,你把豆地里的那些豆荚都给我捡回来了一样。”

  “金泽,你的手不会被蛇再咬了,是吗?为了给我吃蛇肉,你含着泪把那条小蛇打死。虽然你不信有蛇仙,但却不愿意把那细小的生命断送在你的手里。”

  “金泽,你不要再怕蚊子了,我买了几瓶驱虫剂,喷在你的手臂上。记得晚上你怕蚊子咬我,就把自己的手臂放在稻草的外面,来满足蚊子对鲜血的需要。清晨看到你满手的红包,我哭了,你却笑了,拥着我说:这样它们就不会再来叮你了。”

  我的泪掉在水盆里,激起一圈圈涟漪,就像金泽总是挂在脸上的笑。

  真真推开门,走进来。拉着我的手,轻声地问:“溪,应该给金泽穿衣服了,不能让他光着走啊。”

  对,一定要穿最好的。金泽最喜欢白色,就让他穿一身白色的衣服离开吧。
我招了招手,金泽的姐夫从外面走进来,捧着一套洁白的西服,还有一条黑色的领带。

  不,不要黑色的,领带也不要黑色的。要白色,一定要白色。

  好吧,依你。金泽的姐姐拿来一条洁白的领带。

  我的金泽穿戴整齐地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样。安祥而宁静。
医生和护士走进来,他们把一切的医疗器械都拖走了。我突然清醒,金泽不需要这些了,真的,不需要了。

  那他需要什么呢?

  只有我知道。

  我把金泽换下来的衣服,披在我的肩头。

  “你穿这些肮脏的东西干什么呀!”真真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只有真真能够理解此时我想做什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金泽的衣服,用双手紧紧地抱在怀里。

  (十二)
  金泽被送进了太平间。

  我也被家人领着回了家。尽管在农村这是最大的家丑,可此时,面对我突起的肚子,全家人没有一个责怪我给他们丢脸。只是奶奶在一阵叹息之后,惋惜地说,傻孩子,你为什么不把金泽领回家来呀。他们不要你们,我要你们。我躺在奶奶的怀里,仰望着她的泪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泽终于化成了一股黑烟,升上了天堂。

  那天,我百般地焦躁,浑身酸痛难忍,有一种烈火烧身的感觉。终于我躲开了看护我的贵哥哥,跑到了火葬场。

  我看到的金泽,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我伸手从中捡了一块,搼在手里,直到从我的手掌心冒出了一缕缕的白烟。

  我请了金匠,把这枚骨头用黄金镶嵌起来,挂在我的脖子上。这样,金泽每天都贴在我的胸口上,我能嗅到他的气息。

  孩子在一片惊呼中,出生了。像只小猫一般大,叫得声音也像被踩到尾巴的老鼠。我看都没敢看他一眼,就让金泽的妈妈抱走了。

  后来金泽的妈妈通过关系,让我上了复读班。这些是在金泽还清醒的时候,请求他妈妈为我做的最后的一件事。
我一直像个冰人一样,生活在大学的校园里。

  胸前的那个小袋子,无论是在上课,还是在洗澡,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在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会轻声地说:金泽,我们休息吧!明天见!晚安!

  四年了。心缘,我是第一次看到你,你过得好吗?

  金泽,看到了吗?那是我们的儿子,他叫心缘,是你给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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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05-8-30 16:08 | 只看该作者
作品写得很深沉,也很感人。
3#
 楼主| 发表于 2005-8-30 21:04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蓝色的小木屋 发表
作品写得很深沉,也很感人。



谢谢蓝色的小 木 屋的阅读。握手。
4#
发表于 2005-8-30 22:43 | 只看该作者
唉,这恼人的爱情:)
非常细致,自愧不如啊!
5#
发表于 2005-8-30 23:23 | 只看该作者
呵呵,哥们也混中才吗?问下好,小说已读,很有重量~!~!!
6#
发表于 2005-8-31 11:23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写得很有气势,有份量!精华!
7#
 楼主| 发表于 2005-8-31 12:50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左显辉 发表
唉,这恼人的爱情:)
非常细致,自愧不如啊!


谢谢左版主的阅读。握手!
8#
 楼主| 发表于 2005-8-31 12:53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江南笑 发表
呵呵,哥们也混中才吗?问下好,小说已读,很有重量~!~!!


是啊。哥们你也来了啊!
可你是????
9#
 楼主| 发表于 2005-8-31 13:00 | 只看该作者
最初由 一瓢水 发表
小说写得很有气势,有份量!精华!



谢谢一瓢水版主。有你的这一瓢水,就可以汇集成一片海洋。
10#
发表于 2005-9-11 08:59 | 只看该作者
博得不少女孩子的眼泪,动人,欣赏了!
11#
发表于 2005-9-11 10:19 | 只看该作者
欣赏了!
12#
发表于 2005-9-11 22:52 | 只看该作者
确实很有分量,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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