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扶 中秋的夕阳真的很美，金色的阳光从云缝里射下，映着前方飘落的黄叶，那黄叶就像一片片翩飞的金蝴蝶，在空中走出一道优美的曲线落在水泥地上，有点儿悲哀的是它们不能“零落成泥碾作尘”而肥壮其根了。
我带着大胖儿子走在放学的路上。路上行人不多，有位大叔在人行道前方散步，不时弯腰捡起一片落叶，映着夕阳深情地凝望。偶尔几辆汽车从身旁呼啸而过。 这样的夕阳美景我也很惬意，放慢行车的速度，尽情欣赏这美景。在这个人人追逐物欲的城市里，恐怕没有几个人悠闲地来欣赏这美景吧，就是有，不是脑残就是老年痴呆，或者像我这样的沉湎于温饱的傻瓜。
我的电瓶车慢悠悠地从那个迎着夕阳深情凝视落叶的老人身边走过，人行道上就投下了疏忽而逝的剪影。 “小瘦爸爸，快停下，那个老爷爷摔倒了！”
我正沉浸在美景中，突然听到后座上大胖儿子喊我，我赶紧刹车，回头看，那老人正躺在我们后面不远处。 “小瘦爸爸，老爷爷为什么要倒下呀？”大胖儿子望着老爷爷问我，我想他幼小的心里是不是正为那可怜的老人伤心。
“不知道……”我回答，真的不知道老人为什么会突然倒下，所以就没法回答大胖儿子的问题。
我的两脚岔开支着地，只是呆呆地扭头望着那倒地的老人。此时四周没有别的行人和车辆，只有我刚才从老人身边走过。我的心脏在突突地跳，怎么会这样呢？我一向胆小甚微，躺着也怕中枪！上好我的班，安好我的家，能平平安安地过活就是前世修来的福，至于什么见义勇为啦、拔刀相助啦、助人为乐啦似乎统统与我无缘，因为我不伟大，骨子里就属于那种“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人。可是，现在，他，为啥偏偏在我走过的时候倒下呢？要是他能倒在我的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外，我的心脏就能像平常一样匀速地跳动，可是现在它却跳得欢快无比！
我望着躺地的老人，附近还没有行人经过。
“小瘦爸爸，我们去把老爷爷扶起来吧，他真可怜！”大胖儿子回头对我说。
“扶起来？哦，对，应该……”我语言顿挫，思维不敏，两腿也出奇地僵硬。
大胖儿子像一只小猴敏捷地跳下车子，已经朝老人飞跑过去。
“大胖儿子跑过去了！”我的反应是大胖儿子怎么能跑去扶老人呢，太危险了！可是危险什么呢，我说不清楚，只好赶紧支起电瓶车，快步走过去。
等我来到老人身边，大胖儿子正大声地喊着：“爷爷，爷爷，你怎么啦？” 大胖儿子的声音清脆悦耳。
老人是侧身倒地，左边脸贴着冰凉的柏油路面，没有血流出来，只是不停地哼哼，看起来伤势不重，但对一位老人来讲这样的一摔恐怕也不轻。
我正准备弯腰去扶一下，突然听到有人大喊：“快去看呢，撞人啦！”
在这声音打动我的耳膜的那一刻，我的心脏几乎要爆炸了！直起身来，顿觉夕阳如血在我眼前闪耀，不远处一群人朝这边跑来。
撞人啦！谁撞人啦？是我吗？难道不是我吗？呵呵，瞧瞧，这是多准确的现场：老人倒地，我的电瓶车在不远处，事故发生的当儿前前后后没有人，我和大胖儿子正在准备施救……谁能作证？我确信我并没有张一张倒霉的脸，老人倒地的时候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可偏偏在我和大胖儿子准备搀扶时却来人了呢？
“他自己摔倒了！”大胖儿子直起腰，望着来围观的人说。我想大胖儿子这样说，只是为了向围观者们解释不是小瘦爸爸撞的。
“他自己怎么会摔倒呢？”一个骑电瓶车的中年男人正好走到，可能听见了儿子说的话，就接了一句。
我看见这戴眼镜的白面皮的中年男人促狭的眼，嘴角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欠身看看躺在地上的老人，回头看看呆呆的我，吹了声口哨说道：“好啊，你摊上大事了！”然后一加电门从我们身边飞驰而去，他背上的巴掌大的皮包在身后晃晃荡荡，就像马戏团里猴子背包一样滑稽可笑。
我的心脏跳得更快了，能听到咚咚的声音，我怀疑身边的围观者也能听到咚咚的声音。
“我正带我儿子赶路，他就在我们后面倒下了，我儿子看见了……”
我紧张得几乎说不成逻辑通顺的话来，但还是极力在公众面前辩解，也不知道我这样的辩解是否有力。 “也够倒霉的啊，正好你们走过他就倒地了，啧啧……”一个卖蔬菜的小贩经过说道，他看了看我，一脸的遗憾地摇了摇头，拉起他的蔬菜朝前走去了。
“看样子，警察没来之前你还不能走哩！”一个提着鱼肉蔬菜的大妈望着我小声地说，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
此时此刻我的心像秋天一样凉意陡升，也似有所悟：无证据的温柔的同情与无证据的温柔的栽赃和无证据的无力的辩解都是一样的能让一个无辜的人被罪！
“叔叔阿姨，我们把老爷爷扶起来吧！”
大胖儿子站在人群的中央对围观的人央求，他的天真的可爱的小脸，还有他的看人间充满温暖的眼睛，可能还没看出来：他的小瘦爸爸已经“被肇事者”了！
“小朋友，不能扶啊，万一他讹你咋办？”
“哈哈，小雷锋啊！”
“你还小，还不知道人心隔肚皮呢！”
“要不是你们撞的，趁警察还没来赶紧走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走吧……”
这一群满身泥灰的民工七嘴八舌地对大胖儿子说。我早已呆若木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尽管看到站在人群中央的儿子看起来比我高大！
“小瘦爸爸……”大胖儿子刚才那救人于危难之际的小英雄气概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拽拽我的衣角望着我，眼神中在征求我的意见。
大胖儿子的眼神让我心里陡然一亮，我敢肯定别人当时看到我的是一张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无所谓的笑脸，我点点头对大胖儿子说：“好，我们把爷爷扶起来送医院！”
“嗯！”大胖儿子凝重的脸一下子舒展开来，在夕阳的映照下金子样的闪着光。
人群开始唏嘘起来，我看见有人开始用手机拍照。
“同志，交给我们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巡警来到了事故现场。
我本来快平静的心律，现在又开始加速跳动起来。
“警察叔叔，不是小瘦爸爸撞的，我看见爷爷倒下了才让小瘦爸爸停车的，我们快把他送医院吧，爷爷躺了很久了！”
警察叔叔弯腰抚着大胖儿子的头微笑说：“小朋友，你做的好样的，我们会秉公处理的。”又直起身子对我敬了一个礼说：“同志，请把您的身份证号、手机号登记一下，回头我们保持联系。”
警察的笑容让我的心感到温暖，我把身份证和手机号码报给了他。
当我和大胖儿子帮着警察叔叔把老人扶上警车的时候，大胖儿子的脸涨得红扑扑的，能感觉到大胖儿子的神情是自豪的。
警车把老人拉走了，人群渐渐散去，我的心情一时还难以平静。突然大胖儿子问我：“小瘦爸爸，那些人真坏，怎么见死不救啊？”
听了儿子的话，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笑笑说：“他们都是好人，和我们一样普通的好人，只是他们怕……”我不知道该怎样跟大胖儿子解释。
大胖儿子看看我，眨了眨眼睛，不再追问，我想他可能在思考：他们怕什么呢？ ——九霄飞雪15.11.1于九霄宫阙
|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15-12-3 09:20
收藏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