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素心如兰 于 2015-12-23 15:20 编辑
秘 密
素心如兰
最先发现老葛变化的，是老葛的儿媳妇晓静。
晓静这几天正好轮休，所以老葛连着几天上班时偷溜回家一个人猫在房间里大半个时辰的反常和神秘让晓静觉得困惑又好奇，但她终究没好意思问，只悄悄多了个心眼，把这事放在了心里。
老葛走后，晓静想借收拾房间的机会进去瞄一眼，却发现门被反锁了，而钥匙怎么也找不见。晓静的好奇心这下被彻底勾起来了。莫不是公公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或是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她决定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然后，她想到了儿子小宝。
三岁的小宝从幼儿园回来，对妈妈跟他玩的“小小侦查员”的游戏很感兴趣，小脑瓜里不停琢磨着怎样去打探爷爷房间的秘密。
聪明的小宝很快就完成了任务，咬着晓静耳朵说爷爷拿着一个瓶子在网上找资料，还给好多人打电话问那个瓶子值多少钱。晓静听完心里一紧，感觉呼吸似乎都有些不畅。她忙哄着小宝勾手指头说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然后塞给他两颗奶糖。小宝蹦蹦跳跳答应着出去了。
老葛这几天总觉得家里气氛有些不对。他发现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这让他很不安。不安的原因，在于他前几天从老胡家拿回来的那只瓶子。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他在老胡家看见这只瓶子时，只是觉得六菱形的瓶底有些新奇和别致，见老胡正从厨房里拿出来准备把它当垃圾扔掉，便随口要了过来。两人一个无心，一个随意，算是皆大欢喜。谁知老葛回来后比对着在网上一查，发现这瓶子竟大有来历，居然跟宋代听风瓶颇为神似，只是缺了六菱形底座。经过多方核实和查验，老葛了解到这种瓶子自“靖康”之后就绝迹了，虽然瓶身有些瑕疵，而且不完整，但至少也可以卖到200万左右。
200万！这是多大一笔巨款呀！简直天降横财！老葛顿时激动得浑身发抖，一方面是兴奋，一方面是担心被老胡知道，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满屋乱转，琢磨着该把这宝贝放到哪里才安全。想来想去，他把瓶子藏在了房间衣柜最上面的角落，而且还用旧衣服紧包着，很巧妙地隐蔽起来。
可是现在他觉得那里也不安全了。昨天晓静说家里很久没大扫除了，刚好她在家没事可以彻底搞一次。他一听就急了。思来想去，最后把瓶子偷偷藏在客厅沙发左边的底座下面。那里，有一个洞，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被老鼠咬的洞。
晓静这几天心里有事，起夜就多了点。那天后半夜起来正好看到老葛鬼鬼祟祟蹲在沙发前捣鼓，她立刻敛了脚步在一边偷看。当她意识到某种可能的时候，一颗心突然就跳得飞快，伸手掩住到口的一声惊叫。
第二天早上，上班的上学的都出了门，家里突然就安静下来。晓静谨慎地锁好门，眸光热切地看向沙发。她有预感，那只神秘的瓶子一定在那里。
当晓静将那个一尺见方的盒子从底座下摸出来，小心翼翼打开时，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瓶子。洁白光滑的瓶身，浅蓝色水波样的细纹，颈口有轻微破损，染满岁月的烟尘，底部是奇怪的六菱形，放在桌上摇摇欲坠。只一眼，她就断定这瓶子值不少钱。她抱着瓶子，仿佛看到宽敞漂亮的房子和许许多多的衣服首饰在向她招手。
晓静嫁进葛家快七年了，一直跟老葛他们住在一起。房子是单位集资建的，一套65平米的两居室，住了老葛家六口人。好在小叔子现在外地上大学，要不然，晓静都觉得有些窒息。她早就想买套房子搬出去住，只可惜城市的飞速发展，让他们这个小小的工薪家庭只能望天价房兴叹，即便她再怎么懂得勤俭持家，也无能为力。
现在好了，这只瓶子一定能卖很多钱，否则老葛也不会藏得这么紧这么严。晓静不明白的是，老葛为什么要偷偷藏起来呢？难道，他们不是一家人？又或者，老葛根本就没打算给大儿子分润一点？想到这里，晓静顿时觉得很委屈，心里很不平衡。她记起自己好像有个同学是做古董生意的，或许，可以让他帮忙看看，到时候，老头子想抵赖都不成。
李耀接到晓静电话的时候很不以为意。可当他看到那只瓶子，眼睛便狠狠地眯了一下。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是古代富贵人家常用的一种听风瓶，瓶底和底座都是六菱形的，风一吹，瓶子就摇晃起来，人们根据它判断风向，所以叫听风瓶，颇有点附风弄雅的意思。其实这种瓶子在古代很普通，但传至现在，绝对也算是古董，卖个两三百万没有问题。
李耀好久没做过一单大生意了。他意识到这个瓶子有可能带给他莫大的机会和利润时，看向瓶子和晓静的眼神便迅速淡了下来，颇为惋惜地说要是瓶身底座是完整的，也许真值点钱，可现在残缺，估计能卖个四五十万。
四五十万！晓静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高兴。当然，这笔钱对于她来说也算是巨款了，但心底总觉得有些不满意，就木木地问李耀能不能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多帮帮忙。李耀先是为难皱眉，后又笑着说会尽最大努力，总不能让老同学吃亏。
晓静就舒了口气，赶在老葛之前回了家，把盒子原封不动地塞进了沙发底下，一个人怔怔出神。是把李耀介绍给老葛，还是自己偷偷把瓶子卖出去？
小宝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只要爷爷和妈妈一进客厅，眼光会第一时间看向沙发的左腿边，然后再假装不经意地移开视线，仿佛那里有一块磁石。可是爸爸跟奶奶却一无所知，没有任何反应。他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而得意。因此，当晓静挽着袖子进厨房做饭，而家里又没有其他人时，小宝趴在地上，把手伸进了沙发底下。然后，就摸到了那只盒子。
老葛进门的时候，孙子小宝一个人正趴在茶几上玩。见到老葛，咧着嘴儿献宝似地招手道：“爷爷，你这个瓶子好好玩哦！”
老葛闻声看去，顿时骇了一跳，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立在茶几上被小宝一推就摇摇晃晃的，可不正是从老胡那拿回来藏得很严密的瓶子么？那可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和宝贝呀！老葛血往上涌，双目圆睁，脸色几乎有些狰狞地扑过去大吼一声：“小宝，别动！”
从没见过老葛这副样子的小宝吓坏了，手一哆嗦，“啪嗒”，瓶子猛地跌在了地板上，哗啦啦开成一片片细碎的瓷花。老葛的心，在这清脆的碎裂声中迅速坠入了谷底。他无力地软倒在地，拼命抓取着那些破碎的瓷片，手指被割出无数道血痕，口里无意识地喃喃道：“没了，200万没了。我的200万没了。”
“爷……爷爷。”小宝又是害怕又是担心，试探着叫了一声。老葛狠狠剜了他一眼，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一句话也没说，浑身抽搐着晕了过去。一起倒下去的，还有应声而来的晓静。
老葛病了，小宝吓坏了，晓静一下子也蔫了。闻讯赶来的老胡语重心长地劝老葛说人老了，少想点事，少操点心，好好保重自己。老葛嘴唇抖抖地，嚅嚅着说不出话来。
老胡叹息着起身准备离去，西装革履的李耀敲门进来，彬彬有礼地告诉晓静那只瓶子已经找到买家，价钱加到七十万顶天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价了，如果要卖，他立即出货。李耀也是真急，生怕晓静抢先一步把瓶子卖了，让他空欢喜一回，所以直接上门，想当着晓静家人的面，逼她把瓶子卖给他。而晓静万万没想到李耀竟当众说出来，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惊惧地看向老葛，身子摇摇欲坠。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个败家娘们，200万的古董竟然只卖七十万！老葛气得浑身直抖，呼呼喘着粗气，恨不得甩她几耳光！
一头雾水的老胡得知原来自己准备丢掉的那只瓶子竟然值那么多钱又被打破的时候，一口老血几乎喷了出来，指着老葛破口大骂，拍手跳脚逼着老葛赔钱。老葛气怒攻心，头一歪，眼一闭，人事不省。家里顿时乱成一团。
老葛中风了，瘫在床上动也不能动，吃喝拉撒都得人侍候。中风后的老葛不堪老胡天天上门逼骂，也不堪家人的指责和怨怼，苦捱了半个多月，便撒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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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2-23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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