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一到,我就盼望着老天快点下雪,因为,秋风带走了天然氧吧的水分,抽干了大地,空气变得非常干燥,所以非常期盼那晶莹剔透的雪花带来清新和湿润。当第一场雪飘飘洒洒而来,大家都和我一样地兴奋:“啊,终于下雪了!”雪给大地铺上了白色地毯,踩上去咯吱咯吱脆响,伸出手,掌心化雪,清新微凉。雪的纯美、宁静和高洁,给文人墨客们平添了许多遐想和诗意。
今年的雪似乎比去年勤快些,大地一片洁白,可谓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进入冬至以来,天气就肆意地发起了脾气,凛冽的寒风如一把锋利的匕首,能刺进人的骨头,走在路上的人们用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都说:好冷的天啊!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人们都回家和亲人团聚,喜迎新年的到来。我也不例外,我要去陪自己的老爸。一大早,我把自己精心制作的肉馅包子用袋子装好,准备给老爸拿去。我和丈夫又出去转了一大圈,给老爸买了蔬菜、水果、猪肉和鱼,饮料、啤酒,还有各种调味品,买完这些东西,就把我冻透了,手脚冰凉。带着这些东西来到老爸家,一进屋,我顾不得从车上卸东西,径直奔向火炕,在热乎乎的火炕上躺下来,屋子里暖融融的,真舒服。等我暖和过来,又急忙做菜做饭。老爸说我做菜好吃,看到老人吃我做的饭菜,心里很欣慰的。
冬天里,我就怕闲不住的老爸骑车出来,弄不好再摔一跤,毕竟年龄大了,经不住摔了。我经常提醒他:“下雪路滑,冬天就别出门了。给你们买的这些菜先吃着,过几天再给你们买新的。把炉子烧热点,别冻着。”老爸乐呵呵地说:“哎呀,你看,这屋子让我烧得可暖和了,不用惦记。我昨天蒸了粘豆包,可好吃了,你走的时候拿点吧。”“又蒸粘豆包了?老爸真能干。好的,那就少拿点。”婶婶急忙说:“我去仓房给姑娘拿豆包去吧。”
记得小时候,到了冬月,家里都会蒸几锅黄米面的粘豆包。发面可是个力气活,爸爸把黄米面分别放入两个大盆里,加水活匀,盖上盖,上面用大棉被捂严放在炕头上。妈妈负责烀豆馅,把红芸豆洗净放入锅里加适量的水,煮熟后晾凉,再攥成小团团,等黄米面发好了,就可以包豆包了。妈妈和爸爸在里屋的火炕上包豆包,让我去厨房烧火,有时贪玩,把柴火塞进灶坑,也不管是着不着,就去外面又蹦又跳地疯玩,突然想起来还有任务,又急忙回来烧火,有时火已经灭了,又得重新点火。被妈妈发现后,轻则骂几句,重则打几巴掌或者是用烧火棍抽几下,免不了鼻涕眼泪抹得满脸都是,我想跑,是跑不出去的,妈妈把门插上了,更不许我大声哭喊,只能蹲着墙角边小声哭泣。爸爸说:小孩子贪玩,你吓唬一下就行了。妈妈每次打完我都不会让我哭着跑出去的,更不想让邻居听到我的哭声,她怕别人看见或者听到我的哭声,说她的闲话,说她这个养母虐待孩子。
豆包蒸熟了,揭开木质的锅盖,一股热气升腾,满锅金黄,那香甜的味道直扑味觉。刚才还站在墙角边哭泣的我,此时转过身来,走到锅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粘豆包,也不哭了,一会儿看看妈妈的脸,一会儿看看锅里的粘豆包,我好想吃,但我不敢……
妈妈用小竹板蘸上凉水在豆包的四面依次切开,再把豆包一个个地接出来,放在盖帘上凉着,妈妈看看我,就先放进碗里两个豆包说:“小馋猫,先吃吧。”我把弄脏的小手在衣服上擦擦,用袖子又抹了一下鼻涕,才端着碗拿起筷子吃起来,咬一口粘粘的豆包,粘软甜香,挨打的事已经抛在九霄云外了。爸爸把蒸熟的粘豆包放在仓房里冻好再装入缸内,留着慢慢吃。
贫困时期的孩子没有什么零食可吃,也不是哪家都会有粘米面的。
有时候我看爸妈都不在家,就偷偷地溜进仓房里,拿几个冻豆包,把衣兜里塞得满满的,我要去给邻居的小伙伴红红送去。她妈妈身体不好,严重的关节炎致使胳膊、腿都弯曲着,一到冬天就喘不上来气,现在医学叫哮喘病。她家有5个孩子,红红是老四,那又肥又大的破旧衣服裹着红红瘦弱的身体。我瞅见红红在她家门口正看着我,我故意拿起冻豆包啃起来。
她慢慢走近我,笑嘻嘻地说:“咱俩玩啊,打沙包好不好?”我乐得一蹦多高地说:“太好了,玩完了,给你吃个豆包。”红红笑着一个劲地点头说:“我现在就想吃,先给我好不好?”说完就早早伸出两只小手捧着,等着我拿出豆包给她。我拿出一个冻豆包故意在她眼前一晃,转个圈再给她。
把她吓得以为我不给了,撅着小嘴说:“你馋我?说话不算数!”我转了一圈,把冻豆包轻轻地放在她手里,学着大人的口气说:“你个小馋猫,快吃吧。我就知道你家没有豆包,我兜里的豆包都给你吃。”她连连点头:“嗯嗯。”拿起来就啃。我问她:“好不好吃?”她说:“好吃,真甜。我家就没有豆包吃。”“只要你和我玩,我就给你豆包吃,好不好?”我说。“嗯,来拉钩……”“可千万别让我妈看见,她又该打我了。”我四下看看,对红红说。
两个孩子站在墙边,冻得通红的小手,捧着冻豆包,鼻涕流出来,用衣服袖子两边一抹。啃一口冻豆包,凉凉的甜甜的,感觉特好吃。一边吃一边在雪地里蹦蹦跳跳,不时地回头看踩出的小脚印,嘻嘻地笑着、追逐着。
在生活贫困的年代,农村人家里的墙面是泥土抹得,黑乎乎的,所以就用一些废报纸糊墙,条件好一点的人家买来花纸糊墙糊墙。也许是用白面做的浆糊有香味吸引了老鼠,经常听到老鼠叫,似乎在奔走相告,它们要倾巢出动搬到各家的棚顶上去生活,棚顶可比外面舒服多了,老鼠们把棚顶嗑个小洞,探头探脑地观察主人的行踪。白天还好些,而到了半夜正当熟睡的时候,就会被老鼠来回乱跑和咯吱咯吱地啃咬棚顶的声音吓醒,好像几只老鼠在棚顶打架似的。没过几天,棚顶就多出很多洞洞,有不知深浅的老鼠就会从洞洞里掉落在火炕上。
冬日里,农家是最清闲的,男人们猫冬在家,有的走家串户聊家常侃大山,女人们聚在一块做布鞋。东家的婶子和西家的大娘有时就坐在我家的火炕上,手里忙着纳鞋底,嘴里说着那些小孩子们听不懂的粗野的调侃,屋子里不时地传出她们爽朗的笑声。
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孩子在门外玩,突然听到屋里一个婶子失声地叫喊:“哎呀妈呀!吓死我了!”我和小伙伴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往屋里跑。我们一进屋,看到几个婶子和妈妈笑得前仰后合,都笑出了眼泪。其中一个婶子站在炕上,手里拎着一条红布腰带,在不停地抖落着棉裤,时而手捂着胸口说道;“哎呀我的天啊,把我吓出心脏病了。你们家的耗子成精了,怎么就钻进我裤裆里了?”一个婶子笑着接着话说:“一只老鼠早就跑了,你别把虱子抖落下来。那老鼠是你前世的男人吧?去你找你,你不在家,所以就来这找你了,哈哈……”站着的那个婶子笑着弯腰就去捶打那个接话的婶子,几个女人再次酣畅淋漓地大笑,传出好远、好远……
因为贫困,无论是大人和孩子都很少穿线裤,好像只有女孩成人以后才有线裤穿。很多人都是光着腿穿棉裤,又肥又大的棉裤,老鼠自然就很容易钻进去,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笑话。
女人们的笑声温暖着寒冷的冬天,孩童们嬉戏在洁白的童话世界里,快乐着、幸福着。
北方的冬天,在雪景的映衬下真的很美!然而,我最喜欢的还是小时候那个暗香浮动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