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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我的媳妇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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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3 11:0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的媳妇在哪里(小说)

          式  路

  菊菊把牛牛闪了。一闪就是二十六年,准确地说,应该是二十三年,因为他俩的亲事是菊菊三岁时定下的。菊菊三岁时还扎着两只小辫子,豁着牙,牛牛的大看着菊菊笑着说,菊菊,愿不愿意给我家的牛牛当媳妇?菊菊歪着头,露着漏风的牙齿说,愿意。牛牛的大就说,那我们说好了,你就是我儿媳妇了。没想到菊菊却说,那你给我扯花衣裳不?牛牛大愣了一下就笑着说,扯,我明天就给菊菊扯去。第二天,牛牛娘真就给菊菊扯了一件花衣裳送到菊菊家。菊菊娘惊得不明不白,牛牛娘就将那天的事说了出来。又说,我们是邻居,一件小孩子的衣裳也费不了多少布,你看多心疼的孩子啊。菊菊娘说,要说牛牛也是个乖孩子,我也喜欢,只是孩子还小,谁知将来会不会有啥闪失。牛牛娘说,就是,他们都小,就随他们俩去,将来成了好,不成我们两家也是好邻居。可谁知二十三年后的今天,菊菊真就把牛牛闪下了。

  菊菊再到牛牛家来玩,牛牛大、娘就说,我家的儿媳妇来了,快给好吃的,说着,不论桃啊杏的都要给菊菊寻一颗来。这样的话菊菊听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菊菊到牛牛家来了常有好吃的,就肯来,有时还睡到牛牛家。后来村里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谁见了菊菊也叫她牛牛媳妇,菊菊也不害羞,还说,就不给你家的儿子当媳妇,只给牛牛当。大家就又是一阵笑声,又故意对菊菊说,只怕牛牛大了看不上你呢,不要你呢,到那时看你怎么办。菊菊又一歪头说,他敢,他不要我,看我不撕了他的嘴。可现在,倒是菊菊把牛牛给闪了,而且,也因此伤了两家的和气。牛牛大总认为是菊菊家的大人变了心了,是菊菊的心野了,看不上他家的牛牛了。

  其实,两人的关系一真很好的。就是到十八九岁的时候,在人面前一个装得羞羞答答,一个装得脸红耳赤,可没人时,菊菊就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一会儿要牛牛背她,一会儿要牛牛抱她,一会儿要牛牛给她打树上的杏吃,一会儿要牛牛采一朵坡里的野花插在她头上。牛牛老实,就照她说的去做。牛牛觉得给菊菊做这些时,好高兴。特别是,他把菊菊背起来时,菊菊的头发在他的脖颈里丝丝缕缕摩得痒倏倏的时候,又闻着菊菊头上一股野花的香气时,就真不想将她放下来,只想永远这样背下去。

  菊菊见他这么长时间还不放她下来,就问,乏不?

  牛牛说,乏——不乏。

  菊菊就在牛牛的背上笑得前仰后合,头仰着,腰拧着,像一条水蛇在乱动。动着,还用她的舌尖把牛牛的耳轮舔一下,一点微凉就甜进了牛牛的心里。

  菊菊还笑着说,那你把我背到老。

  牛牛说,背到老咋呢?

  菊菊说,背到老我就是你的。

  牛牛说,你现在就是我的嘛。

  菊菊说,现在还不是。
  
  牛牛说,你都穿了我们家那么多的衣裳,吃了我们家那么多的饭了,还不是,咋才算是呢?

  菊菊嘬起嘴说,就不是。说着,又亲了亲牛牛的耳轮。

  牛牛见菊菊还说不是,心里就有点儿不满意了,就不由用搂着菊菊腿的右手的一根指头向上顶了一下,说,你说话不算数。不料这一下正好顶在了菊菊很敏感的地方,菊菊就惊叫着差点从牛牛背上跳了起来,一连声地骂牛牛坏,又是掐他的肩,又是捶他的背。而菊菊的突然暴发牛牛一点也没准备,一个趔趄,脚就站不稳,左右摇晃了一下,终于稳不住身子向右边倒去。菊菊眼看着要倒了,就先松了手,这样,她就最先倒在地上,而且是仰面朝天的样子,而随后倒下来的牛牛又想用双手拄住身子就面朝着地上,这样的结果是牛牛恰好压在了菊菊的身上,看上去,何像两人在野合。牛牛平时就不是个麻利人,做什么也不急不慌的,却把什么都做得井井有条,漂漂亮亮,正所谓慢人手下出细活。这样,牛牛从菊菊身上站起来就要费一些时辰,菊菊又想快点从牛牛身下脱身,却被牛牛压着动弹不得,就只是拧着身子左冲右突,却无济于事,急得一脸绯红,又是推,又是捶,又是说他坏。牛牛还从没和菊菊这样儿在一起过,只觉得压住菊菊很开心,很舒服,就越不想及时起来,而且还忍不住又在菊菊的额上亲了一口,说,急啥啊,我又不是不起来,这不正在起嘛。经了这一回,牛牛是真真爱上了菊菊。许多时候,牛牛一个人时脑海里就想着那天的事。人都说牛牛好福气,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却被这个没什么能耐,也没什么差的小伙子占取了。而菊菊也私下里想,牛牛会做农活儿,有力气,村里的庄稼就他家的最好,人又不刁飞厌诈,这样的人将来才靠得住,不会半路上甩了她。

  牛牛尝着了菊菊的好,就老想跟菊菊单独相处。夏天是农人最忙的时候,牛牛干完了自家的活,就主动帮菊菊家背麦子。菊菊的父母一直把牛牛当未来的女胥看,对牛牛的帮忙倒很喜欢,认为牛牛懂事,这样的女婿才靠得住,并分咐菊菊不要饿了牛牛,渴了牛牛。菊菊就睁着一双杏眼用力看一眼牛牛,又把嘴儿嘬成花蓇葖不停地蠕动着,扮一个鬼脸,说,就不给他喝,渴死他,不给他吃,饿死他。话虽然这样说,菊菊却老给牛牛的碗里卧荷苞蛋。

  这天晚上,月光像阳光一样。麦地里便像涂了一层牛乳,又似伏了一层淡淡的白雾。蛙声,虫鸣,蝉的鸣叫,远处的人声,隐隐的脚步声,使夏天真的像个繁忙的夏天了。牛牛又去帮菊菊家背麦子。牛牛看着远山只显着一个轮廓,若隐若现,像是要从夜里浮出来又没有完全浮出来,麦地里这儿那儿长着的柿树活像一只只佛手要伸过来,一股股小凉风吹过来又吹过去,人声也渐渐远了去,虫鸣叫出一两声又噤了,噤了不多久又叫出一两声来,牛牛就想歇一会儿。

  牛牛说,菊菊,歇一会儿吧。

  菊菊格格地笑了,说,乏了?菊菊笑时,蛙声又噤了。

  牛牛说,不是,就是想歇一会儿,这儿有凉风。黑暗里,牛牛的头上还不停地滴着汗水。

  菊菊就又笑了,说,风在哪儿,我咋不觉得啊?

你歇下来,风就来了,是你背上的麦把风挡住了,你才不觉得。

  菊菊当然是觉着有一股小凉风真的刮过来的,她就是要对牛牛这样说。她也真的想歇下来,竟和牛牛想到一起去了。

  两人就同时歇了下来。细细的随时像要断了的蝉鸣像谁在深夜拉着胡琴。虫儿也试探性地唱了起来。蛙声这会儿像是在敲着边鼓,有一声没一声地响。

  菊菊和牛牛歇下来,圆圆的月亮就在他们的头顶上停了。

  两人并肩靠在麦背上,腿向前伸去。牛牛歇着时觉着手闲着没事干,就揪了一头麦穗放在手心里搓。菊菊也抽了一根有麦穗的麦秫,掐掉根部,只剩下有穗的一端,再右手握了,将麦穗作榔头往她的左手心上敲,一下一下又一下。敲着敲着,就敲到牛牛的手上去了。牛牛不动,就让她敲。牛牛看见月光下菊菊的眼好明亮。牛牛正定定看着时,菊菊的目光也正好向他移了过来。牛牛慌忙躲避,不敢迎着。菊菊耳旁的一缕发丝被风吹过来飘到牛牛的脸上,不停地摩挲着他的脸。裹着汗味的发香也直往他的鼻子里钻。菊菊不敲打牛牛的手了,她的目光又移到了牛牛的脚上,就不由用自己的脚去一下一下地碰他的脚,像是故意在挑逗他似的。牛牛想起那天压住菊菊的好,心血就直往上涌,气也粗了起来。他回过脸看住了菊菊的脸,心就先行动起来了,相跟着,手也抬了起来,就向菊菊伸去。菊菊好像早有准备似的,没等牛牛抓住她,就一个转身,格格笑着跳了开去。牛牛这会儿见四周也没有人,胆子就大了起来,便起身追了过去。菊菊到底跑不过牛牛,没几步就捉住了。菊菊就笑着,往脱里扯着手,抵不过,就被人家捉拿到刚才的歇处,两人便一齐倒在了麦捆上。这一回,牛牛到底像一头牛,无论菊菊把嘴儿藏到哪里,终将未能逃脱牛牛的追逐,还是被牛牛亲了几口。微凉、湿润、幸福由一点迅速扩大到了牛牛的全身。这一回,牛牛坚信,菊菊真的就是自己的妻子了,只等到明年举办婚礼就是了。

  如果再不要发生另一件事的话,菊菊和牛牛的婚姻是绝不会节外生枝的。坏就坏在菊菊的同学身上。

  村里的姑娘、年轻小伙子这些年来就像一群候鸟,待过完年,就一群向东,一群向西,一群向南,一群又向北各自东西南北地飞走了。好像满世界都是钱,只等他们去拿。而叫菊菊难以置信的是,一到腊月,他们果然一只只一群群又飞回来了,一年不见,就判若两人,穿着变了,说话变了,举手抬足都变了,变得叫人认不出是原来的她和他们了。有的还在脖子上挂着一只钟摆似晃荡着的手机。对此,菊菊也听到过许多议论,有的说,谁谁家的女子出门没有在饭馆里干活,而是给一位老板当二奶。菊菊不知道什么是二奶三奶的,就问一个青年啥是二奶。那青年对她笑了,斜着眼看住她说,你想不想当,你想当,你一定比谁都当得好,比谁都挣钱多。菊菊问当二奶苦不苦。那青年说,也苦也不苦。菊菊说,这咋说呢。青年说,就是在一座豪华的大楼里,只住着你一个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想穿什么就给你买什么,要什么都有,只是,陪你的顶多只有一只狗。主人想什么时候睡你了就来,还不准你和别的男人睡。这就是二奶。说完,就坏坏地看着菊菊。菊菊从地上拾起一块土疙瘩就向那青年投去。菊菊也还听说,村里张家的媳妇,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刚刚才二十四岁,去年到广州去打工,年底回来时,耳朵边沿缀了一圈白金的梅花,脖子里挂着三颗钻石的项链,两只手的无名指和小拇指上都戴着镶有钻石的戒指。村人问她在外面干哈活儿,这么能挣钱。那媳妇说,缝衣服。这媳妇在家时学过缝纫。可人们还是不大相信,私下里就说八成是在外当二奶吧。更叫人不可思议的是,这媳妇先在法院里打点了后,就回家和男人闹离婚。男人不离,她就又哭又闹,还要喝药寻死。男人家闹不过她,就同意离了。自己生的亲骨肉,她竟连一个也不要,说孩子是你李家的,我不要,都归你李家。说完就又到广州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菊菊还听说过,王家的女儿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家呆了半年就出门打工去了。两个月后,给家里一次就寄来三千元。随后,一月定时给家汇三千元,并说无论如何要让弟弟考上大学。她娘还逢人就说她女儿在广州当保姆,一个月就能给家里寄三千元。别人听了就笑,也不再说什么。她娘又说,你不信啊,真的,就是,一月寄三千元,不信你跟我看汇票去。听的人又笑着说,信,哪不信呢,你女儿真是一棵摇钱树呢。一年后,女儿就回来了,整天房门不出,每天不停地打针吃药,却不见病情好转。花光了她赚来的所有的钱,还不见好,最后,还是不明不白地死了。——才刚刚十八岁啊!后来,有人说是染了艾滋病。她的娘听了很生气,说我女儿得的哪里是爱死病,是天花,天花谁能看好。尽胡爵舌头。尽管把出门在外打工的女子、媳妇说得很难听,可无论是村里的刚毕业找不着工作的姑娘,还是结婚不久的年轻媳妇,还是蜂一样往外涌。县上还有专门向外介绍妇女劳务的组织和中介。在许多电杆上,墙头上,随处都可看到介绍妇女劳务的广告和宣传单。想想,一个女孩儿家,一生下来,先是上学,有的连学也上不起就帮大人干活。到了出嫁的年龄,横竖寻一个婆家,过了门,还是没黑没明地在地里劳作,春没了是夏,夏走了秋又来了,秋没了冬又来了,哪一个季节也没有清闲过,可这样苦死累活的又能吃上香的喝上辣的吗,能穿上一件好衣服吗?现在,只要你走出去,给人家当保姆也好,给人家端盘子抹桌子也好,一月下来,咋也能得个六七百元的收入呢,也能挣上工资呢。在家里,谁每月能给你发六七百元呢,做梦吧。有孩子出门在外打工多的人家,只几个年头,一座新砖瓦房就立起来了。当然,也确实有在外赚另一种钱的人。一天,几个相好的妇女在一起谝闲,一个问她,你在外面都干些什么活儿?我也想出门去,又怕年龄大了找不下活儿。那女人说,年龄大也有年龄大的优势呢,你说,你我都是结扎过了的人,也不再生育了,怕啥,萝卜拔了坑在,闲着也是闲着,只要他给我钱多,不就是给他做做饭,陪他睡睡觉嘛。你不知道,这些老不死的钱倒比那些大老板的好挣呢。听的人问,咋个好挣?那妇女说,你想想,这些七老八十的死了老伴的人,儿子、女儿、儿媳大多是拿工资的,他们每月都要给老人一些钱,只要老人没意见,儿女们给多少也能拿得出。他们每天都忙着自己的事,又没住在一起。而这些老不死的呢,早年丧偶,一退了休,无事可干,整天没个人在身边,还不老猫思腥了,见了女的涎水就噙不住了。我呢,一天也就只是出门买点菜,再回来做做饭,再也就是到了晚上陪老不死的睡睡,他们也只是胡骚情,又没真金钢钻,怕他啥呢。他一高兴,你要多少钱,就给你多少,还说只要我常陪着他,钱的话好说。我觉得把这老不死的刮得差不多了,我就说,我回家看看孩子就再回来。他不信,我说,我舍东西也不拿,这样你准信了吧?他就信了。我说,我回家去,你也不给我买一件新衣,孩子他大看了也认为我在外面真没有受苦呢,就肯放我回来了呢。他就又陪我去商场买了这身衣服,你看,好不好看,一件160多元呢,在家我哪能穿得起这么贵的。听的人又问,你真不再去了?那妇女说,不去了?要去,只是不再到他那里去了,得再换一个新的老不死的。几个人就开怀大笑了起来。

  菊菊听了这么许许多多故事后,就下定决心不去出门当保姆什么的。都是她的同学娟娟害了她。

  那是春节刚过罢,又过了十五后的一天,娟娟对她说,再过两天她就到深圳去。菊菊看着她的眼说,娟娟,你可别在外也当二奶啊。娟娟就仰头大笑了起来,说,我才不呢。我只是想乘着年轻,多走走没走过的地方,靠我的汗水,心血多挣些钱,再回来办一个企业,也要当一回老板;菊菊,真要有这一天,你也来给我出力啊,我就给你一个厂长助理如何。说完就笑了起来。

  菊菊听了好一阵无言。娟娟说,菊菊,我是说着玩的,谁还敢叫你给我打工啊,别生气啊。

  菊菊说,我哪给你生气呢,我是想,真的,自生下来,就哪儿也没去过,更别说北京、上海、广州、深圳了,连个兰州也没见过呢。想想,也真是亏呢。

  菊菊又问,外面好看吗?

  当然,戳天的高楼大厦,能并排走六辆小车的大路,小车潮水一样在路上来往不断,到处都是看上去很忙,却什么也不干,只在街上夹着或挎着皮包走来走去的男男女女,到处都能听到流行的音乐,什么吃的都有,什么货物都能找到。

  菊菊闪着大眼又问,那你出门干啥活儿?

娟娟说,我啊,哈也干,只是不干那个。当保姆啊,在饭馆里端盘子啊,在缝纫厂里做零活啊,只要我能干的。

  一月挣多少钱?

  五百的有过,七百的也有过,连三百的也有过呢。我要在我结婚之前走遍全国主要的大城市,我不能虚度这一辈子。

  你现在有对象了没。

  还没,啥时候碰着满意的了,无论天南海北的,只要我觉得他好,我就和他结婚。

  你就不怕有人说你出门也干那事啊?
  
  身正不怕影子斜,怕那你就别活了。

  菊菊又陷入沉思。不知为什么,菊菊心里就老回想着娟娟的话。

  这天,菊菊的大和娘到外婆家里去了,家里只剩她一人在家。菊菊就想把牛牛叫来和他商量一下,她也想到外面转转去,她向他保证,她绝不做对不起他的事。她看一看外面的城市到底是啥样儿,年底她就回来和他办事。

  吃过晚饭,菊菊就在牛牛家的门前溜达,等牛牛出来好叫他到家里去。不一会儿,牛牛果然就出来了。菊菊就向牛牛使眼色。牛牛心里明白,就相跟着到了菊菊家里。进了门,只见屋里没有她家的大人,就问菊菊姨姨、姨父呢。菊菊说,上外婆家去了。牛牛就想菊菊今天叫他来有啥事呢,却百思不得其解,只一脸迷茫地看着她。菊菊呢,先给他倒了一盅白糖水,就一眼一眼地看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对着他扮鬼脸。菊菊还是第一次给他糖水喝呢。

  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菊菊说有什么事。牛牛就对菊菊说,到底有啥事呢?

  菊菊说,当然是大事。

  牛牛说,那你说啊。
  
  不说。

  真不说?

  就不说。

  不说我走了

  走呀,走呀,看你敢迈出一步去。迈出一步就别再回来噢。

  牛牛回过眼来看菊菊。

  菊菊就又是笑又是一副鬼精灵的样儿。

  牛牛看着菊菊就又想搂着她才好,想着,心里的手又向她伸了去。

  偏在这时,菊菊却说,你亲亲我这儿我才给你说。说着,指着她右边的脸蛋儿。

  牛牛过来要亲了,菊菊却又一步跳了开去。

  等菊菊实实把牛牛哄高兴了,菊菊这才将要随娟娟也出远门的想法说了出来。

  牛牛听了好一阵无言。

  菊菊背过身子说,你要真不信我,那你想要啥你就在我身上取吧,我啥都给你,你总信我了吧。菊菊说着,一脸绯红。

  牛牛好久才说,我取了你好在外面随便啊。你再给别人送多少次我也没法看得出了。

  菊菊听了,气就不打一处来,鼓着嘴儿,一步奔过来,迎面就推了牛牛一把,牛牛没有防备,一个后仰就向后倒去,恰又倒在了她家的炕上。紧接着,一顿乱拳头就雨点似的向牛牛的胸脯擂去。边捶着,边直骂牛牛没良心,不相信人。

  牛牛没有能够留住菊菊。

  牛牛心里不愿意,走时,还是送了菊菊。他当然相信菊菊不会变心,只是,心里到底不是滋味。菊菊在向他招手时,他还是装出一些笑来。班车在他的心事中徐徐向前开去时,他对着车尾掀起的尘埃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牛牛对自己的生活没有太多的奢望,所以村里的年轻人几乎都出外打工去了时,他没有表现出不安和焦躁。他的家里在村里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就连房子也属中不溜湫的那种。地里出的,他们一年的吃的也就够了,再卖掉苹果园里的苹果,零花的钱也就够了。一切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牛牛还是认为自己是幸运的。特别是他的对象菊菊,叫他最为满意了。他虽说有些木讷,可菊菊好说爱动,他喜欢。菊菊也从没嫌过他啥。人都说牛牛好福气,真的。按理说,菊菊的人才配过他是有余的,可他看得出菊菊也确实是喜欢他的。这就够了。到了年底,他俩再把喜事办了,一切都尽如人意了。

  可菊菊却还是走了,到外面看世界去了。外面的世界再繁华也不是属于自己的,看了顶啥用。不看又能把自己咋了,总不会不看就活不下去吧。

  出门的男男女女一走,村里就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的人了。几乎看不见一个年轻的姑娘媳妇了。在家的人就只干一些轻省的农活。
这时也没多少农活,老人们大都爱坐在阳坡地上揭牛九,谝闲。日子就看上去一片清闲安逸,波澜不惊,就像这片阳坡地一样温馨。鸡啊,狗啊也在这时凑过来,迈着悠闲的步子。

  跟着爷爷的孙子孙女,一会儿钻进正在揭牛九的戴着石头眼镜的爷爷怀里,一会儿三五成群地在一起玩弹伴珠。

  谝闲总伴着揭牛九。最多的话题是,村上谁谁家的女子去年出门打工,今年就跟了在一起打工的河南人走了。谁家的女子回家里就到医院打了胎。谁家的女子跟了一起打工的陕娃走了。谁家的老大,眼看三十了还找不下对象。掐指算来,一些该当嫁的女孩子大都在出门打工时跟了人嫁到外地去了。而本村的年轻人打光棍的越来越多了,竟然一个百十号人的村子,就有20条光棍了。有的人家为了不使儿子瞅不下对象,竟然向还在上学的女孩子的家长提亲,女孩子家长当然回绝,孩子还小,还在上学,毕了业再说吧。

  也还是有喜讯的。村里的刘厚娃就在天津打工时引回来了一位山东姑娘。看上去比刘厚娃大上去一两岁的样子,可人样儿却招人喜欢。刘厚娃引来了媳妇就不再去出门了,说,日他娘的,在外面挣钱比吃屎还难,干一年的活,出一年的力,流一年的血汗,可到了年底,包工头一句话,一分都没领到,一年的力气白白出了。还是种庄稼可靠。刘厚娃先是在一家砖瓦厂干活,饭可以尽饱吃,吃饱了好有力气出,可几月下来,一分钱也不给,向包工头一开口,包工头狞笑着说,你想要多少?刘厚娃说,就先给一月的吧。包工头说,好吧,晚上了给你送来。刘厚娃真以为晚上会有人给他送来工钱。谁料到,到了晚上,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叫他去领工资,他跟着那人走到一间房子里,刚进门,头上就被一条麻袋从头上捂了下来,紧接着,一顿拳脚,差点儿被活活打死。刘厚娃就想着逃跑。谁知,大门口安插着暗探,刘厚娃刚走出大门,就又被几条彪形大汉生生捉了回来,又是一顿狠打,一根肋骨就那样白白断了。到了年底,老板不翼而飞,刘厚娃才寻吃讨要又到了一家建筑工地干起活来。好在包工头和自己是同乡,才给了他一口饭吃。

  刘厚娃结婚两年了还不见生下一儿半女,就领了妻子上医院检查,妻子死活不去,刘厚娃怎么也得要带她上医院,结果却能把刘厚娃活活气死,原来他领回来的是一位已结扎了的女人。在刘厚娃的再三责问下,女人才说出真相。原来,她在家一连生了三个女孩,男人嫌她不养儿子,隔三岔五不是打就是骂,她一气之下就出来打工,自见了刘厚娃,看他心地善良,对她知冷知热,觉得是可以依靠的人,就跟了他来。女人鼻一把,泪一把,说她不想离开刘厚娃。刘厚娃见她哭得泪人一般,心先就软了,说好了,不能生育就不能生育吧,将来抱养一个也行。谁曾想,又过了三个月,女人却在刘厚娃出门的空儿不明不白地不见了。刘厚娃心里暗想,该不会又跑了吧,想着就察看家里的东西,果然,新攒的600元钱不见了。刘厚娃在炕上躺了一个月,又出门去了,临行时,咬着牙说,我就不信,再引不回来一个货真价实的。站在一旁的人说,那你这回可要看清楚呢,眼不行了的话就买把放大镜看。刘厚娃睁圆双目向那人大吼道,去你娘的脚,这回我要弄个黄花闺女来叫你看,眼红死你。

  这么说来,牛牛还是大福大贵之人,菊菊刚出门一个月就给他来信了,说叫他放心,她到年底一定回来。她在外面一切都很好,要他不要挂念,她出来主要也就是看看外面有多好,看够了她就回来了。还说,你把我亲都亲了,我还不是你的人是谁的呢。

  年底也不是有多远,走着走着就到了。牛牛在年底快到了时,常常夜里睡不着觉,老想菊菊。想他俩在一起的时光,想那些有月光的夜晚,他帮她背麦时互相亲昵的美好,想他压在她身上的快乐,想他亲她时,她嘴唇的微凉给他的惊心动魄。牛牛都26岁了,该是结婚的时候了啊。之所以推迟了两年,是因为他家里正盖着房子。一盖就盖了两年。总算年底可以结婚了。

  腊月里,打工的前前后后的都来了。牛牛想,这几天菊菊也许就要回来了。牛牛没事时就一个人常到村头去看。他希望他能看见菊菊的到来。从外面回来的人见牛牛等在村头就说,牛牛,是等菊菊回来吧?牛牛就牙痛似地说,菊菊也该回来的时候了啊。那人笑着说,也是,你耐心地等吧,心诚则灵。

  都到了腊月二十九了,还不见菊菊回来。牛牛越发地心里急躁起来,可表面上却装作没事似的,只是,他的嘴唇上起了一层干痂,说话声音也涩涩的。

  这一天牛牛一直等到了天黑。

  牛牛等来的是娟娟。

  牛牛迫不及待地问,娟娟,菊菊呢,她咋没回来?

  娟娟看了他一眼,只低下了头,没有回答牛牛。

  牛牛又问了她一声。娟娟还是没有回答他。

牛牛想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说,娟娟,到底出了啥事?
 
  娟娟这才说:牛牛,真想不到,菊菊一出了门就被外面的世界看花了眼……

  牛牛的心里就咯登一下,头脑里膨胀了起来,越来越大。

  这一年,村子里就又多了一条光棍。

  牛牛不死心,把菊菊的不回来都归咎于娟娟,说,是你把她带出去不回来的,我就向你要菊菊。

  娟娟一脸无赖,心里确实同情着牛牛,就说,人又不能顶换,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牛牛说,你顶也行。

  娟娟就看着牛牛笑了一笑。娟娟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2005年8月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2#
 楼主| 发表于 2005-9-13 11:04 | 只看该作者
  蓝版主,头一次好像没有发过来,又发了一次,结果发成了两次,请删掉另一篇吧,麻烦你了呢。
3#
发表于 2005-9-13 13:31 | 只看该作者
好的
4#
发表于 2005-9-13 23:10 | 只看该作者
都是我熟悉的生活,读来感觉十分亲切!
5#
 楼主| 发表于 2005-9-14 09:32 | 只看该作者
左版主:
  感谢阅读。我的排版上还有什么缺点,请指出啊。
  只能粘贴到要发的地方排的才行吗?我在别处按要求排了,一粘贴上去又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6#
发表于 2005-9-14 11:03 | 只看该作者
值得学习的一篇小说!
7#
 楼主| 发表于 2005-9-17 09:57 | 只看该作者
看着一瓢水版主的夸赞,我的脸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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