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刘玉清 于 2016-1-12 21:57 编辑
尽管春节是一年中最隆重最盛大的节日,但是那又怎么样的,我照样是不喜欢它,日子越过越寡淡,像白开水,让人提不起神。也不是一直不喜欢的,曾经喜欢过,是在小时候。
小时候盼过年,掰着手指头盼。那时候日子穷,借着过年,吃得好一点,解解馋,穿上新衣服,美一美;那时候少年不知愁滋味,不知道每过一年,又靠近了一步生命的终点站,年轮中也多了一个圈,而这个圈可不是作业本里的圈,能用橡皮随时擦掉,这个圈是画在生命里的记号,一旦圆满了,一生抹不掉。越是盼得心切,年的脚步越是缓慢,过一天像一年。
当心中没有了盼望,那日子也飞快起来,一年又一年,唰唰的,都能听得见日子旋起的风,跟小时候翻看小人书似的。只是书页可以正着翻了倒着翻,日子却不能,只能向前过,不能往回返。
说话的空儿又跑来一个新年。你看它大步流星的,也不管我脸上的阴晴,心情的杂乱,硬是往我面前赶。随着新年的脚步一步步靠近,年尾千丝万缕的业务也便堆在眼前,连续的几天加班,让我的神力疲惫,心乱一团。面对迎头而来的新年恨不得把它拒之门外,永不相见。心想,过得哪门子年呢?五八四十就那些事了,购年货,走亲访友,拜年寒暄,真是俗不可耐,倒不如不过的好,多一份清静,省一套乱。
惹我烦的不光是眼前的新年。我正伏在办公桌上,对着一堆数字心急如焚眼花缭乱呢,“大个子”却在这个时候凑到我面前,真是烧饼糊了----不看火候呢,我越是忙呢,他越是来添事。心里烦,脸上却不能表现,为一线工人服务可是咱分内的事呢,怎好有怨言。我很是无奈地叹一口气,扔下手里的笔,跟他一起走出办公室。来到外面一看竟飘着雪花,便又返回撑了一把伞。这时候,猝不及防地“大个子”就跑到我的伞下了,顺便从我手里拿走了伞。嘴倒是挺甜的:领导,我给你撑着吧,怪冷的,多冻手啊。我可不是什么领导,我知道他这是在恭维我,也是跟我套近乎呢,怕去远处的库房里招我烦。不管怎样他体贴的举动让我心里有点暖,刚刚急躁的心情一下平静了不少。伞下的“大个子”工人四十多岁,身上的工作服也不知道挂了多少土?沾了多少油?反正我能闻到他身上飘来的油渍味,这样的味道在一线工人身上一点不不稀罕。
北风夹着雪花刮在脸上,我下意识地竖起衣领,缩起脖子。看到我的样子“大个子”嘿嘿笑着问我,挺冷是吧?多穿点。接着话题一转,领导,咱们啥时候放假啊?能放几天?语气里是满满的期待。我白他一眼,这么心急干啥啊,一大把年纪了,还盼着过年。他仍是嘿嘿地笑说,可不是盼咋滴,我给父亲买了一双鞋,给媳妇买了一件外套,也不知道是不是合适?盼着回家让他们试试。我都半年没回家了,能不盼?我问他家是哪?他说家是河北的景县,住在厂外和人合租的房子里。
脑子里便有了这样的一幅画面:紧邻公路有一间房子,没有院墙,只有孤零零的西屋。“大个子”和五六个工友住在里面。家具肯定是没有的,暖气和空调更没有,有一排木板床和散发着臭味油味的被褥。他在这里住一是因为离得单位近,更主要的则是因为房租便宜。
“大个子”有两个孩子,儿子在南方的城市读大学,女儿在镇上读初中,妻子在家守着父母种着地。一年到头一家人天南地北分散着,走着不同的路,做着不同的事,像一部小说铺展着多条故事线,只有在过年时,才会并成一条,展现合家团圆的欢喜局面。也难怪“大个子”面对即将到来的新年时,呈现出孩童般的欣欣然翘首期盼的样子。
来到库房后,“大个子”把一吨多粉料一袋袋地往外搬,手脚忙活,嘴还不闲,对我说给你猜个脑筋急转弯吧?也不管我爱听不爱听,他自顾说你猜什么人一夜变老?见我说不上来,他乐了说猜不出了吧?新娘啊,今晚是新娘明天是老婆啊,有意思吧?看着他喘着粗气哈哈笑着的样子,心想,这家伙累成这样,脏成这样,还有闲情在这瞎嘚瑟。
从库房返回时“大个子”问我下班后回家吗?我说是的,我每天都回家,坐班车回家。他说真好,这两个字我相信他是发自肺腑的,没有半点恭维。是的,回家真好。和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聊天,看电视,至于“大个子”是他一年之中最期盼的幸福。但是这样的日子交给我时,我却把它蹂躏的面目全非,把它整得一塌糊涂。
日子本如水,无色无味。酸甜苦咸皆是人的情感,过得是日子,经营的却是心情。内心畅快了丰盈了,日子也便有滋有味了。无论是春节还是素日,都有花开枝头,芳香飘溢,你嗅到了吗?回家真好,过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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