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41 编辑 <br /><br />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陟彼南山,言采其蕨。今人读《诗经》中的这些句子,读出的大抵是诗意。卷耳,芣苡,蘩,薇,蕨,藻,频,荼,荠,葑,菲,苓,荑,唐,芄兰,谖草,蓷,莫、藚,苦,苕,苴,苹,蒿,芩,莱,蓫,葍,堇……有多少野菜,便有多少诗意,尽管读到它们的时候,我们的声音多半会突然被自己咽下去,转而以目光掠过。我们既认不出它们的名字,更认不出它们的模样。
九十年代末期,南方路边的地摊上,还可见小媳妇篮子里的马兰头、枸杞尖、水芹以及紫杆的藜蒿和小朵的荠菜。新世纪之后,俊俏的小媳妇见不着了,似乎一夜之间都熬成了老婆婆,但,偶尔还能见着马齿苋。
薄暮时分,估摸着城管该下班了,即使在炎炎夏日也寒瑟瑟的老婆婆,便用塑料薄膜兜着几样时蔬出来,站在路边向行人搭讪,其中或有一小把正是马齿苋。买回去洗净,在面粉里打个滚儿,水开后上锅蒸熟,另备蘸料,虽是野蔬,也还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至于荠菜、藜蒿、黄花菜、菌子,也不是没有,而是太多,全是人工种植所出。
如果一个夏天看不见老婆婆,便意味着这个夏天吃不上马齿苋。记忆的凋零,这是早晚的事情,所以,每见一回,便买一回。
人类关于野菜的记忆,自张骞之后,就演变成了一部荒年史。《救荒本草》,《救荒野谱》,《救荒图说》,《野菜博录》,《野菜笺》,《茹草编》,这些书都出自明代。《河南野菜》一书距离我们近一些,发行于1964年3月。
女作家张洁生于1937年,她写过一篇《挖荠菜》,起初我对“挖”字颇不以为然,我记忆中的荠菜轻轻一“挑”即起,何须那般费力?过了很多年,有一天一道亮光忽然从脑海划过,我顿时省悟,荠菜于我只是尝鲜,而对于她却是温饱;我挑荠菜是好玩,她挖荠菜是谋生。人世间的疾苦,没有谁能够感同身受,历史也不可能被铭记,只能被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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