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且丰富 ——对雨兰诗集《风继续吹》的解析

幽谷幽兰

                                              人到中年且丰富
                                                            ——对雨兰诗集《风继续吹》的解析

                                                             文/幽谷幽兰

      登陆中财论坛以后，认识了一些新诗友。在诗友中，我一直关注雨兰的诗歌，或许是因为雨兰与我的年龄比较接近，或许是因为她的笔名有“兰”的缘故，每逢雨兰在明月清风发了诗歌，我都要认真拜读，从中吸取营养，2015年将要结束的时候，得到了雨兰寄来的诗集《风继续吹》，爱不释手，虽然年底前后学校的工作很忙，依然是忙中偷闲，静静地读完了。

      这本《风继续吹》并不厚，只有103页，选了102首诗歌，但给我的感觉却是沉甸甸的，因为雨兰的诗歌追问的是现代人的生活状态，是幸福，还是悲伤？是保存爱，还是淡化爱？爱是狭义的，还是广义的？雨兰表达的东西，我曾尝试表达过，但我没有雨兰的精致，三笔两笔就描摹中的状态，具有“此处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读雨兰的诗歌，是一种特殊的艺术享受，读到了深刻之处，眼泪在我的眼眶盈着.....还是冷静地分析一下雨兰诗歌的特点吧。

一、在疼痛中体会世界的存在

     阿图尔•叔本华是1 9世纪著名的德国哲学家，他被称为“悲观主义哲学家”，他力图从非理性方面来寻求新的出路，提出了生存意志论。认为：人生就是一种痛苦，一个人所感受的痛苦与他的生存意志的深度成正比。生存意志越强，人就越痛苦。叔本华认为一个人可以通过艺术创造和欣赏来暂时解脱痛苦。笔者不晓得雨兰是否深入解读过叔本华的生存理论，但她的诗歌了有着深刻的疼痛和幸福的碰撞。

     雨兰在《疼痛清澈起来》里十分清晰地描摹了自己的“疼痛”状态，疼痛是因为自己有一颗“草木之心”，而且无怨无悔，“享受”着这样的疼痛，用露珠擦亮眼睛，从不人云亦云；感受大自然的美丽，“把星光倒进身体里”。在《风继续吹》这部诗集里，雨兰用一首《这一年》回顾一年来的生活状态。这一年，她继续画画，“书写百转千回的心曲”，一句话道明了心境，即是世界的跌宕起伏造成了诗人的“百转千回”，这一年，诗人与“死神为邻”，死成为邻居就生活在不远的地方。“口袋里装满了新鲜的孤独”，在雨兰的诗歌里，孤独是痛苦的同义词，痛苦带来了孤独，孤独稀释了痛苦。雨兰称呼日子为“老狗”，一年的日子“爱恨交加，也悲欣交集”，从爱恨到悲欣，不仅是心理的距离，也是世界观的差距。因为孤独，作者即使是在春天，也没有新的欣喜，而是选择“独坐”，体会“谁还在疼痛中静坐”？而在秋天则“听到自己的灵魂/被敲响”。

     因为孤独，作者喜欢特殊的“黑暗”。作者体会到的“黑暗’实际上是安静，白昼是属于嘈杂的人群的，夜晚是属于自我的，在夜晚，作者可以自由地和植物和小虫子交谈，听银杏树的倾诉，检阅自我的善良的纯度，体验”自己略带羞涩的内心/被提前到达的幸福击伤“。多年以来，作者”一直用孤独/善待自己的内心“，因为孤独，作者的孤独感总是不请自来，她在《孤独来的这样准时》中描摹了独孤感到来时分的状况，孤独的时候，可以”缝合时间留下的伤口“，因此不用回避孤独感的”剖析“，甚至影响了诗人的交往朋友的标准——与同样有孤独感的人为友，因为他们有”一颗宁静安详之心“。日子虽然孤独，作者却愿意继续唱下去，她在诗歌《愿意继续唱下去》表达了这样的情愫，愿意”用歌者的语言/讲述一个人的灵魂史”。还是具体赏析雨兰的一首《我是这样小心地深入自己》吧：
   

是的，我是这样小心地深入自己
对着镜子
说出内心的繁华
对着点点繁星
吐出童年的呓语
还要允许我把青春再说一遍
允许我爱这黑夜的黑
允许我在文字里
把爱情再复活一次
风在吹着尘世的悲喜
我的肉体
是被黑夜磨钝的刀锋
我要挥舞着自己
把衰老的余生
不停地切割下去

二、在与自然万物的亲近中体会存在的意义

     通过阅读雨兰，可以感到无处不在的疼痛，这样的疼痛，有的时候是内在的，有的时候是外在的，有的时候内在和外在结合到了一起。疼痛，是一个自然人生在生活里的自然感觉，并非作秀。雨兰作为七零后，她早过了“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年龄段，她在诗歌呈现的疼痛是真实的疼痛。因为疼痛，雨兰对自然万物有了很多的热爱，认为自然界的花草、小鸟、溪流都是是有灵气的，像是人一样能感受生命的悲喜痛苦。我在阅读南美的印第安文化时，感到了印第安人泛神论者的伟大，阅读印度泰戈尔诗文的时候，也可以感到泰戈尔对万物有灵的感知.....雨兰也是这样，她敬畏和热爱生灵，按照雨兰的表达，万物都是她的“幸运的亲人”。

     生活在当代，如何亲近大自然，不仅是一个“爱好”问题，而是一个生活态度问题。如今的世界，不仅在中国，在世界的很多地方，自然环境没有得到应有的保护，人把自然当做了附庸，而非仆人。儒家认为“天地之大德曰生”，没有大自然的恩惠，人的生存就会受到威胁。因此，人类人对自然界的山水、草木、飞禽、走兽必须有一种出自生命的关怀，而不是为了满足人类无限膨胀的欲望而去统治，甚至任意宰割。笔者欣喜地在雨兰在诗集《风继续吹》里，看到作者直抒胸臆的诗歌很少，倒是看到了作者很多写景物的诗歌，在作者的笔下，有白雪洁白的严冬，有万物葱郁的大地，有百花盛开的春天，有冷雨戚戚的秋天，这些秋天竟然长着“小牙齿”，有慰藉灵魂的雨丝，有潺潺的小河，有坚贞不屈的石头，有一朵充满哲学存在的野花，有令人爱怜的九月，有散发着书香的书籍，使得作者恨不得到“诗经里去居住”，总之，万物在雨兰的诗歌里是生机勃勃的，是没有障碍的。

     我们如今生活的年代是知识经济、信息社会，科学技术等是无法回避的现实，这样会助长人类忽视大自然的尊严。物质财富的积累，并不能使人获得幸福感的最大化，美国是现代化社会的佼佼者，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最近美国的一项调查研究表明，金钱和财富并不能换来幸福。这是值得人们深思的。中国的儒学文化是主张对大自然的热爱与敬仰的，这是儒学中最有生命力的部分，雨兰通过研习国画和书法，对儒家文化里人和自然的和谐相处，有着更多的感知。在雨兰的诗歌里，自然万物都是有自己的尊严的，有独立存在的个性，人必须有之平等相处，才能得到一份“愉悦”。雨兰与大自然的亲近的过程中，大自然的山川草木和鸟兽虫鱼构成的状态，给了她不少的灵感，使得她摆脱了不少烦恼，得到了很多心灵的自由。还是赏析一首雨兰的风景诗吧：


五月，暮春，午后
阳光熙暖，大地安详
草木们丰茂、素净

虫虫们伏在草叶背面
像熟睡的小孩子一样乖
让你不忍心惊扰

田埂上，一朵蒲公英
小声地歌唱、叹息、打盹
她柔软的身体里藏着多少幸福和疼痛
秘不示人

河流安静、澄澈
任凭三五朵白云
走进她水晶般的梦里

春风还在固执地弹奏
想把那些沉默的墓碑
也弹奏出温柔的嘹亮

亲人们，有的在大地之下安息
有的在大地之上劳碌、享用人间烟火
守着自己干净、简朴的内心

一些滚烫的词语在我胸口里跳跃
她们跳着蓝色的舞蹈，火焰的节拍
这些已足以让我感恩

三、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实现对现代非文化的突围

    笔者通过多方面地阅读雨兰，知晓雨兰不仅写诗，还作画，写书法，画画和书法都到了比较高的水准，常言道，功夫在诗外。画画和书法使得雨兰更加直接地接通了与古人气场的联系，这样的气场影响到了雨兰的做人和写诗，她善于把传统精神与现代生命接轨，在碰撞中体验新的生命感。 通过阅读她的诗集《风继续吹》，可以感到她对自然之物观察得极为细致，有的诗作有工笔画般一般的细密，有的诗作则是采取了国画的大写意，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精神。

     雨兰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在笔者看来主要还是落脚在——天人合一。我们所面对的宇宙不知都多少，也许银河系外还有新的星系，但所在的地球只有一个，在科学技术日益发达、工业经济越来越成为文明程度的标杆的时候，“天人合一”就显得尤为重要。“天人合一”不仅要解决人和环境的和谐相处问题，更能深层地解决人在当代社会的幸福资源问题。人既是个体的人，又是社会的人，具有双重意义，人对自然界的山水、草木、飞禽、走兽有一种出自生命的关怀，而不是统治和主宰，只有这样，大自然才能呈现滋养人生幸福的要素。雨兰作为一位个体生命体验者，她用诗文去表现她在大自然中的独到发现，小河培养了人的洁净，即使一朵小野花，也有自己的“宇宙”，有自己的生命的轮回。在雨兰的笔下，大海有自己净化自己的能力，培养人“有自省的内心”，从而有了宗教一般的崇高，“顺应死神，不忧不惧”。雨兰喜欢和垂柳握手，允许麻雀在自己的耳边“甜蜜地拌嘴”，她喜爱燕子“在屋檐下斜斜地飞”，喜欢蜜蜂的勤劳和蚂蚁的倔强，喜欢田野里的喇叭花、灰灰菜、野蒺藜、节节草，她还喜欢一只瓢虫在她的发梢“安静地打盹、小憩”......总之，读者可以从诗集里看到细密而丰盈的大自然的万物峥嵘的图画。

     雨兰对大自然的尊重，不是来自人是大自然的“主宰”，而是人是大自然的孩子。只有将万物看成是人类的朋友和伴侣，才可以从深层生态学的意义上看清楚人在自然界的地位。关爱万物、关爱生命，是道德实现的需要；尽力去实现普遍的生命关怀，正是人类生存的需要和精神追求。


一只虫有一只虫的喜乐
一朵花有一朵花的恪守
一棵树有一棵树的史诗

一条河有一条河的语言
一座山有一座山的灵魂
一颗心有一颗心的宗教

以大地的名义
给草木、河流美丽的期许
以春风的名义
呼唤所有沉睡的花朵
以岁月的名义
给活着的生命以圆满

心怀虔诚吧、对于万物
大自然没有分别心
生有生的尊严
死有死的安宁

    从一定程度上说，这首《在大地上》呈现了雨兰的自然观。大自然里的山、水、虫、花、树，都是有自己的尊严的：有性格，有语言，有信念.....这都是需要人类认真体验和观察的。正因为如此，作者在诗歌里呼唤“给草木、河流美丽的期许”，“给活着的生命以圆满”，这是一个诗人内心的声音，也是是时代的强音。为了更多的让读者认识雨兰诗歌的魅力，全面展现雨兰的诗歌才华，认识雨兰诗歌所具有东方的含蓄美和有女性的柔软。 ......我们可以解读一下雨兰写的《自白书》：


窗外的白玉兰 开出安静的忧伤
我坐在春天的尽头
隐忍、谦卑、心怀清明

小心地清点内心柔软的闪电
那些生锈的时光 还卡在胸口
让我奋不顾身地热爱

用文字解救自己
用这些秘密的种子，疼痛的磷火
“她善于以毒攻毒，以柔克刚”

当孤独大片大片地醒来
我放弃最后一小片安静的水域
依然保持着天真的固执，热烈的决绝

让灵魂选择自己的伴侣吧  
我会终生携带着疼痛的火种
走向自己的完美
  
  《自白书》很多人写过，成为了一种“同名写作”，而雨兰的这首，具有鲜明的个人特点，首先，诗人用的是侧笔，鄙视直抒胸臆，用的是玉兰花的感觉。前面笔者阐述过，雨兰对植物有着很强烈的亲近感，所以，很多时候，植物的感觉酒是人的感觉，人的感觉也可以“移情”到植物的感觉。“小心地清点内心柔软的闪电/那些生锈的时光 还卡在胸口”是雨兰精神生活的另一面，即使雨兰在生活里再宽容，总会有无法接受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可能涉及到世界观。面对现实生活的不平，虽然她希望自己“以柔克刚”，但是，隐忍的愤怒依然是愤怒，平静的孤独依然是孤独。面对这一切，诗人为开的处方是“让灵魂选择自己的伴侣吧/ 我会终生携带着疼痛的火种/走向自己的完美”,这个处方里也含着传统文化的结晶，即是：进则为世谋益，退则独善其身。

    雨兰虽然是一位人到中年的女子，她的诗歌却有大海一般的宽阔，温婉适度，保持着典雅的风度。阅读雨兰的诗歌，可以感受心灵的圣歌。作为人到中年的女子，她的诗歌没有小资情调，有的是宗教一般飞慈爱。诗歌的节奏和缓，饱含音韵，读之上口，听之悦耳，研之慰心。不同的读者都可以从她的诗歌里得到些许安慰，还是最后读读她的《风继续吹》吧，在这首诗歌的语境里，风是属于大自然的，“一个人”是作者自我，一个人在风中痛苦而欢乐着，她坚守自己，不怕孤独，走进事物的两极，“用绝望酿造幸福”......读到这里，我的心是感动的，是和雨兰共鸣的，感谢中财论坛，使我认识了这么多真诚的诗友，谢谢雨兰的诗歌，给我这么多的精神食粮！

幽谷幽兰

我们学校开学了，开始忙了.....

何足道哉

对于雨兰，我是比较熟悉的，难得的才女子，诗书画皆通，而且都有较高的造诣。
雨兰的诗作，清新自然，童心童趣，并且佳作不断。
这篇评，在全面评价的同时，有独特的见解，让人更加真切地认识了雨兰，认识了雨兰的作品。
评介别人的作品，其实是一件很辛苦，为人作嫁衣的事情，需要专业，需要热情，我们都应该为之点赞。

欧政芳

学习，再学习！问好老
师

徽州雪

一直喜欢雨兰老师的诗歌，娟秀不失大家风范，而兰兰的精彩评论更是锦上添花，来学习两位才女老师，雪儿问候春安:hug:

梁星钧

接地气且有温度的一篇。
从内涵上把握出作品的艺术价值，并站于一定的理论及学养高度。
从列举的“痛苦”“疼痛”“继承”“突围”几词，也可看出作者的全面、深度及通观视界。
此评对认识作品和提高创作无疑都有思考的益处。

梁星钧

评中列举诗的书名号是否可以不用。有一两处可能有字误现象。

幽谷幽兰

梁星钧 发表于 2016-2-29 13:14
评中列举诗的书名号是否可以不用。有一两处可能有字误现象。

好的，谢谢梁老师

幽谷幽兰

梁星钧 发表于 2016-2-29 13:13
接地气且有温度的一篇。
从内涵上把握出作品的艺术价值，并站于一定的理论及学养高度。
从列举的“痛苦” ...

谢谢梁老师的好评，我正在学习写诗歌评论。

幽谷幽兰

何足道哉 发表于 2016-2-27 14:07
对于雨兰，我是比较熟悉的，难得的才女子，诗书画皆通，而且都有较高的造诣。
雨兰的诗作，清新自然，童心 ...

谢谢你，我做的不够，正在努力。

幽谷幽兰

徽州雪 发表于 2016-2-28 18:17
一直喜欢雨兰老师的诗歌，娟秀不失大家风范，而兰兰的精彩评论更是锦上添花，来学习两位才女老师，雪儿问候 ...

谢谢雪儿，抱抱

幽谷幽兰

欧政芳 发表于 2016-2-27 22:41
学习，再学习！问好老
师

客气了，互相学习

雨兰

谢谢幽兰姐的美评，辛苦了，好感动……

黄叶斌

抓住了文本的内涵，进行了细致地剖析。这也是一种文学的知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