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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又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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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27 00:3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曾在一首叫《春天》的歌中这样唱:“花朵永远在开放,枯萎的只是我们的眼睛……我走在城市的夕阳中,看天使向远方飞翔。黑夜里叹息着的人们,自此再不需要方向。”其实这几句歌词,是写自2001年的春天,那个时刻站在湖南省一个叫平江的小县城的某栋居民楼顶,可以看得清环绕在县城周围的连绵起伏的小山岭上的草木山石。再近一些,就是德怀纪念馆。彭大将军骑在扬起前蹄的骏马上,坚毅的眼神望着远方。花二十块钱,就可以买张门票,可以从他的出生到童年的苦难一直读到建国后。枪林弹雨、戎马生涯的一生,却只需短短半小时就能画出个大概的曲线。

人只有站在时光的外面,才觉察出它在以惊人的速度吞噬一切。于我来说,仅短短两年,就已经模糊了很多张以为可以相交一辈子的人的脸庞。

不知道是该对自己失望,还是该叹这时间的无奈。

那一年,中专刚毕业。正值最后一学期的实习,做乐队的几个朋友第一次一起出远门,从湖北黄州到了江西南昌,小住几日后又辗转到湖南长沙。背着琴,提着三十瓦的小音箱,在车厢里打开录音机,尽最大音量地一遍又一遍地放着唐朝的《国际歌》,偶尔一起大声地跟着唱起来。对车厢里的其他人毫无顾及,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心里是觉得我们像GE命斗士多些,还是像小流氓多些。3月27号从黄州出发,4月1号晚上8点到达长沙。这期间,我们没有找到敌人,也没有找到任何需要我们去解放的人。我们在南昌的街头上,四个人走成一排,很张扬地吼了几嗓子,声音立刻消失在满街的汽车马达声和喧嚣的人群中,尚未转身,已经无影无踪。

春天的长沙多雨,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主音的表哥始终找不到,我抱着裸露在琴袋外面的大号国产星辰贝司。和主音、节奏,一起从湘江大桥走到青少年宫,一路上很多人用对待异物的眼神看着,我们饥肠轱辘地彼此安慰却又束手无策。等到主音的表哥终于出现时,已经饿得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我们跟着这个穿着入时、头发染成红色的长得帅气的青年一起从他的朋友那里借了三十块钱。在一条小街后面的非常隐秘的小饭馆里炒了三个菜,下雨天,屋子里挤满了吃饭的民工,散发着各种气味,与屋子里的葱蒜辣味以及破损而潮湿的水泥地面散发出来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那顿饭我们吃得非常认真、沉默、感动。

天色将晚时,雨仍未停止。我担心贝司里面的线路被淋湿,把外套脱下,裹在琴箱上。跟着红头发的“表哥”一起从屋檐下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子,在一家低矮阴暗的旅馆前停下,表哥从外面到里面,不停地跟人打招呼。然后掏出钥匙,打开了尽头的那一间大概有8平方米小房间。里面除了一张木板床、一副香港影星关之琳的画像和几件衣物外,就剩我们这几个大活人了。“表哥”很忙,一会儿功夫就出去复了两个CALL机,回来时对我们说,还有三个家乡的兄弟因打架跑路来长沙了,晚上要来这里住。尔后,我们在屋子里插上电源用吉他和贝司弹起《About a girl》。半夜,七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大约两米宽的木板床上,一头三个,另一头四个。侧着身子,半倚在床头而睡。没有床单,大家和衣躺在快发霉的棉絮上,油腻的被子只能遮到胸口。半梦半醒之间,听“表哥”和他家乡的几个兄弟们交谈,大意是谁谁被砍死了,谁谁在被通缉,谁谁居然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也许是太困了,接下来我什么都没听清。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表哥”和他的朋友们已经不见了,床头有二十块钱,和一张留给他表弟——主音的字条。大意内容是让主音不要跟他家里讲他在长沙过成这样,然后叮嘱主音早点回家。我们提起家伙,关上门。一路问着行人走到公车站。转了数趟车,到了湖南师范大学,在节奏的小学同学的宿舍里睡了一个晚上。贴了一首名字叫《飞坠的雨在我面前静止》的诗歌到腾讯诗风词韵版面。然后看着这群计算机系的高才生们在一小时内黑了别人的数个QQ和一个小网站。那夜第一次惊讶地知道网络上还有黑客这回事。

然后,跟着主音和节奏一起从长沙回到他们的家乡平江。在那小半月里,大家每天都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拿着父母的钱出入酒吧、饭店。再度谈起长沙时的景况,已全无落魄和沮丧之感,反而多出一些得意和骄傲。庆幸着那样的经历。就像在德怀纪念馆里看到彭大将军的一些旧衣服和曾用过破损不堪的物品,本来普通至极的东西,因着人景况的变化也生出诸多珍贵的意义来。放在设计精美的橱窗内,隔着一层玻璃,仿佛就隔了一道漫长的时光。在那座叫“八星楼”的居民楼顶,才发生几天的事情,忽然想起,一秒钟的间隔,就已经是永恒了,与我们之间,距离拉得太远。

主音在就继续做摇滚和听从家里的安排去电力局上班之间,并没有经受如他想象中的那般艰难的选择。在他与家人冷战的那几天晚上,我们躺在宽大的席梦思上面,盖着羊绒毯子,抽着环保白沙拼命地谈论在学校的那三年时光。他说起彭丽萍,那个他相恋得极辛苦、长得极像酒井法子的女生,说起他中学毕业时的同学录上的那些诚挚的祝福。他的那些漂亮的花儿们都在同学录的留言页里预祝他成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和吉他手。他给我看他的相册,说第二排左数第三个的那个留着披肩发的女生是他的同桌,嘴里总嚼着“大大”泡泡糖冲着他吹,…… 有时候我一觉醒来,发觉他还在翻着那些同学录和少年时代的照片,红色的威尘吉他在墙角静静地反射出幽暗的光。

纵是深夜,我依然知道窗外不远处的山上的树木正生长得苍翠茂盛。无尽头的绿色在那些夜里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我们的胸口。我知道每个人都会从某个时刻起开始回忆和怀旧。就像幼时随外婆一起住在乡下的那些早晨,池塘边洗衣服的妇女们一边跪在青石上挥动着棒槌,一边大声说着:“我做姑娘那会儿,大米才一毛五一斤……”。她们并不是在发牢骚,只是在回忆婚前的那些羞涩而又毫无负担的日子,到为人妇,为人母,生活就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和对上一辈人的复制品,就剩些老日子了。我明白这是每个人生的必然,只是没想到,对于曾信誓旦旦地要做一辈子音乐的主音来说,来得居然是那样的早。

我在那年春末,终于还是没有选择回家。在平江住了些天后又折回长沙,在中南工业大学后面租了间干净宽敞的小房子住了下来。整天练琴和看书。写着可以让自己激动不已的诗句,思考着一些关于人生的古怪的问题、痛苦而盲目地坚持着朴素的信仰。夜里睡不着,就抱着木吉他到工大的草坪上弹唱一些老歌,会围过来一些男生女生。有些人把我当作他们校友中的一员,有些人在问过我几句话后,会就贝司的技术和我交流一会儿,或拿来几瓶啤酒大家对着喝,或频频地递着白沙烟。然后随着夜深渐渐散去,从未有人问我住在具体什么位置,也没有索取过联系方式。谁都不认识谁,谁都不记得谁。大家只是一起消磨一个难以度过的青春的夜。

那时与外界的唯一内心交流方式就是上网。贴一些诗歌,看着天各一方的陌生的人们给我的留言。然后给一个在黄州日报的昵称叫狐狸的女人发邮件,我不记得我跟她写过些什么样的话。只是她给我的回信中的一句话一直记得:“小城的节奏匆忙而凌乱,人们已经容不下这样的忧伤。”我已经不知道“这样的”究竟DAI表着如何,是我有意地从记忆中抹掉的那部分孤独感和茫然,还是每个人内心早已约好的俗定?偶尔再翻起那个时段写下的文字,竟惊讶于自己曾有过的那样的纯粹,简单的字句间都能流露出一种逼人的青春和激情。

2002年的春天时,住在皖北一个叫大王庄的村子里。我和四十多岁的单身村长王玉林成了忘年交,我们一起谈论和抨击某些事情。在那栋叫“寂园”的房子里,我整夜地抽烟发呆。这个时候,已经在短短的一年中经历了众多变故,更喜欢沉默。疏懒于练琴和写字。有些下午,会去盖在河面上的王村长的的住处。躺在他宽大的床上,在老式的笨重的录音机里放着琵琶或扬琴、横笛演奏的我叫不上名字但非常喜欢的曲子。翻过身,就可以从窗口看着他养的鱼儿们在水中幸福地游动。我们常常会在傍晚时分,骑上他的破旧的嘉陵摩托车,在汴河的岸上急弛,穿过开得灿烂的十里桃花,并沿途匆忙地和看着他和他的村民们打招呼。我们通常会在铁索渡口停下来。把摩托车停在这岸,上一条船头用铁链吊在铁索上的小木船,一起用手拉着固定在两岸的铁索,过河。再朝北边走三百米就到了白居易故居,少时的白居易在一千多年前汴河的长满芦苇的河滩边上,写着“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诗句。我们抽着蚌埠产的一种叫“黄山”的香烟,东拉西扯一会儿后,天已经暗下来,然后两个人再从桃林中穿回。一些看守桃林的家犬在后面跟着狂吠。

前些天,小谢给我电话,说四月份就要随夫去多伦多定居了,在那边报了一门世界艺术史,我们还谈论了一些过去的共同的朋友的近况,隐约间才感觉到许多人都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之后,两个人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我告诉她:明天我们要去龙泉山庄看桃花。她沉默半晌,低低地说了声:桃花,听起来多么忧伤!

前几天,对Y说,在写首叫《桃花》的新歌。曲子一挥而就,而歌词却依旧只有两个字:桃花。C大调,四六拍,不用小调,不想显得太忧伤。桃3,花656,桃字用3唱四拍,第五拍唱65。第六拍是花。像一首情歌。却不是写给小谢,也不是给Y,更不是给自己。恍惚忘记自己的瞬间,有点想哭,什么的都不是,如《一个人去旅行》里面所唱,想要寻找自由,却迷信了爱情,而最终,这终于成了一个无法解脱的劫。“。。。你说你带着苍白的回忆,却谢谢能与我相逢,我怕你在异乡夜里孤独醒来。。。想要寻找自由,迷信了爱情。。。就迷失了我自己。。。 你就这样,离开我 抛弃我,让我孤独生活。。。每个人都在问我,是否可以找到自由的你。。。 我怕你一个人在异乡孤独醒来。。。”

直至今天,却总因为天气或其他种种原因仍未去成。老板说,龙泉的桃花已经凋谢得快完了,再去的时候我们得买几大袋子塑料花找棵树装点起来。带上数码相机,拍些灿烂的照片作个留念。我想,如果成行,这是个好主意,再过些年,谁又还能分辨出身后的桃树上到底是塑料花还是真正盛开出来的桃花呢?

时光总是如此,喜欢在你转过身去的时候,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再转身,春天已经了无踪迹。



下载试听:《春天》—— http://diuren.yoll.com/chun.ex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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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27 19:13 | 只看该作者
想念转眼即逝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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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27 19:37 | 只看该作者
春天总给人美好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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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27 19:51 | 只看该作者
  春天?我不喜欢春天.或许我更喜欢秋天,至少不是料峭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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