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有雪盈窗，飘过流年的花香

丁香笑雨

　　雪儿并没有将双脚交给古藤般时隐时现的小道，她却有一种隐隐地快乐，象一条野径把她带入了一片幽静竹林的深处。越过那片竹林，梅花的暗香在竹枝间传递着神秘的光线，梅花的清芬仿佛从竹叶交叠的高处、那星星点点游弋不定的空隙中洒漏下来。

　　雪花的气息扑面而来。

　　雪儿闻见了雪花的气息。

　　雪花从她心灵的天幕上徐徐降落，朦胧而亲切，如同一种光芒地召唤和启迪，她的内心深处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几片临时的云彩，飘荡在心灵永恒的天空上，追逐着时间和生命的遗迹。她的胸中一阵涌动，一日多的时间，送进胃里的食物很少很少，她腹胃空空，咽喉中却郁结得满满当当，她再也忍不住了，急忙跑进洗手间。干呕了两次，酸苦的胆汁溢出咽喉，瞬间，雪儿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柔软极了，雪花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

　　静静地躺下，一滴泪在她的眼角热辣辣地打着转。闭上眼睛，她不敢再仰望窗外惨淡的天光。

　　“妈妈！”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一丝莫名的感伤袭上心头，几滴泪象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落了一枕。

　　三年了，每年冬天的这个时候，雪儿都象是大病了一场，一场怀孕初期的强烈反应又会无可避免地如期上演，她将面临又一次的身心折磨。

　　窗外的雪色白惨惨地映进窗来，仿佛是一场灾难的降临。她最怕看到这样的颜色，那些雪花的气息能够隔窗钻进她的鼻子里，她的胸口立即就恶心得要命。

　　好想吃妈妈做的饭呀。

　　小时候的冬天里，妈妈手擀的面条，烙了焦黄的豆腐丁，小红白萝卜条烩旗花面片，不多的几滴油，炒出的蒜苗、香葱花能香大半个村子。那时的油泼辣椒总是干巴巴的，能象今天再浇上两小勺辣椒油，红艳艳的，那该有多香呀。你说小时候自己多不懂事，偷偷把那些萝卜条一根不留地扔掉，现在她好象嗅到了它的香气。人们都说怀孕的时候就是怪，你平时根本不吃的东西，这时候也许就成了宝贝疙瘩，这正象说的自己，从小到大她最讨厌吃的就是萝卜条了；能吃上一小碗叶叶凉粉就好了！她又想。那还要等上几个月的时间呢。

　　雪儿空腹的时间太常了吧，此时，她的腹中热辣辣地，家里有许多她平时喜欢吃的东西，但现在，没有一样是她想咽下肚去的。她失望地闭紧眼睛，眼泪再一次涌出她的眼帘。她知道，吃妈妈做的饭，太难了点，妈妈远在千里之外，雪儿一时半会到不了她身边；叶叶凉粉更为遥远，它要等到来年的最后一缕春风缓慢抵达她家乡的小山坡，那里生长着一种树，树上的叶子被称做“神仙叶”，等它发芽，再等到那树上的叶子长到不老不嫩的时候。到那时候，她如果回到那一片土地上，身后是蓝得刺眼的旷远天空，脚下是一片蜂飞蝶舞的紫英英的苜蓿花，山上就有了从杏花的花瓣里结出的绿茵茵的青杏儿，残红未尽的粉白花朵里也会钻出初夏时嫩红橙黄的李子来，一串串紫红紫红的野葡萄，一丛丛红溜溜的野山莓……她侧了一下身，把脸深深地埋在两手之间，泪花点点闪闪烁烁地滚落下来，穿过她纤长的手指，流成了一条思念的小河……

　　她想妈妈了！

　　时钟滴答，聆听它清晰而准确的声音，雪儿沿着那条小河走去。阳光灿烂，晴空万里，五岁的雪儿久久凝视着寥廓苍穹下一只只自由飞翔的鸟儿，冬天的大树们在寒风中把深情的歌唱传送给冰花闪闪的小河，河边有几株老梅开得正盛。

　　“雪儿，快点呀！”

　　雪儿正在梅花树下伸长了鼻子嗅那花香。好香呀，她怎么嗅也嗅不够。已有八个多月身孕的妈妈拖着笨重的身子，要和她去河边的田野里挖红萝卜。她蹦蹦跳跳地追上妈妈，她们很快到了自家的地头。

　　妈妈一锨一锨吃力地把红萝卜挖出来，雪儿边听妈妈讲故事，“咯咯”地笑着把那些萝卜拣到篮子里。很快，妈妈挖出了好多，雪儿拣也拣不完。妈妈弯下腰去帮她，雪儿听见了她大口的喘息声。

　　“妈妈，我来吧”！

　　妈妈一只腿已经跪了下去，她不停忙活的双手上，冻得红肿的手指差不多跟有的红萝卜那么粗了。冬日的骄阳艳艳，她却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妈妈……”

　　妈妈没有抬头，她欢欢喜喜地给雪儿应了一声，说：“乖孩子，快点拣完好回家，妈妈给你爆玉米花去”。
风从冰河上连爬带滚地打了几个滚，飕飕地射进雪儿的眼睛，她的眼睛一酸，背过脸去……

　　那一天，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难过；也是从那一天起，雪儿就喜欢上了梅花。

　　二十多天后的一个傍晚，听说爸爸已经在路上了，妈妈的房门紧闭，她痛苦的的呻吟声时断时续、时缓时急的从门缝里传出来，能把雪儿的心肺撕裂成一片一片。

　　“妈妈，开门！你是不是病了……爸爸他怎么还不回来呢？”小雪儿像只怯弱的小猫，小脸紧紧贴在门缝上。看不见妈妈，只听她声音微弱地说：

　　“快……快去叫……叫东村的王阿婆……”

　　雪儿奔出家门一口气跑到东村，王阿婆不在，有人见她去了屋后不远的田里。雪儿撒开小腿跑到那片田里的时候，喉咙干得她一连生疼生疼地咳了好几声，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拉紧王阿婆的衣襟，使劲地摇晃着，眼泪汪汪地说：

　　“阿婆，快救救我妈妈，她快死了，你快快告诉我，她会不会死？”

　　王阿婆一笑，锄头往田里一撂，在她头上点了一指头，转身往回就走：“我的小祖宗，你就放心吧，你妈要生了，没准还会给你生个小弟弟呢”。

　　“生？她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雪儿模糊地意识模糊地萌动了一下，随即跟王阿婆赶回家去。

　　那一夜，雪儿最终睡着了，是颠簸在妈妈的呻吟声里睡着的，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早上一睁眼，她能感到心还悬在嗓子眼。妈妈的房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她只穿了小棉袄跑了过去，脸色苍白的妈妈努力地给了她一个微笑。雪儿的心终于放下了，妈妈她，她还活着！

　　她似懂非懂地听王阿婆说，妈妈煎熬了整整一夜，黎明时分才生下弟弟，由于胎位不正，弟弟是“立生”，妈妈差点没了性命。就是那天中午，妈妈还在村后的小山上砍了很沉的一捆柴禾，艰辛地背回家；腹股间淋巴结发炎，导致生成的那个拳头大的恶疮鱼口正好就在坐的地方，使她劳作、特别是做饭时落坐犹为艰难。那一天，折磨了她足足一月有余的鱼口，也终于熟破了，创口就像大鱼张开了嘴巴；而那一夜，爸爸最终没能赶回来……

　　静静地停泊在往事里，雪儿悄悄回避着自己，如果回味，那是一种伤害，她的心会不可遏止地疼痛。

　　雪儿又闻到了雪花的气息，苹果的清香变得跟烟草燃烧时的气味一样浓烈，谁家的油烟仿佛也越窗而来，她想到了三年前的这个时候，丈夫为她做的炒西红柿里翻滚着的黄亮亮的蛋花……她又是一阵干呕，快要把心呕出来了。她的心不由自主的与往事打了一个照面。

　　那是三年前一个晴朗的冬日，雪儿经历了五个月严重的妊娠反应刚刚有所好转。那年的冬天天气和暖，偶尔寒风料峭，多数的晴暖日竟似春风浩荡，她走出房间，走到阳光下面，说，我闻到了梅花的芬芳。她躺得太久了，想走一走，于是，打起精神一个人去了花市。她抱回一盆梅花刚从车上下来，后面一辆车贴着她乘的那辆车迅速驶了过来，她被摔出一丈来远，雪儿重伤，她的孩子没有了。她的眼睛无助地望着病房内雪白的墙壁，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身体里、心灵里汩汩流出……

　　从此，每年冬天的这个时候，一场噩梦反复重演。

　　她再一次想起五岁那年的那个冬天，那个冬天里的妈妈，她顶着雪花去河边打开坚冰为自己洗衣服，在冰冷的水里洗菜，她只能半边坐着为自己做饭，她提着篮子和自己一起去挖红萝卜，她忙里忙外，打柴耕田，操持一个爸爸常年不在身边的家……雪儿再也躺不住了，她试着调整自己的心理状态，她现在的状况，也许是某种心理因素造成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内在的激励和鼓舞渐渐起了作用，她穿好衣服，喝了点水，走上阳台．一冬无雪，只有这冬日清晨的阳光白花花的从东方倾射过来。她的咽喉又有一点不适，她尽力想起小时候河边的那些梅花，梅香袅袅，暗香浮动，她对自己甜甜一笑：

　　“好美的一个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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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柄

新年第一次感动！

新年好！

蓝色的小木屋

心理描写十分细腻，感觉有诗情画意。新年问好！

一了

最初由 蓝色的小木屋 发表
心理描写十分细腻，感觉有诗情画意。新年问好！

新年好!

丁香笑雨

隆重感谢楼上诸位老师。

新年快乐！

000

　　语言如诗，学习并问候～
　　过年好！

叶柄

再读
再品！

马克

　　问好。

李舍

语言很美，学习，问好：）

一瓢水

如诗的语言，如梦的意境！

丁香笑雨

看望楼上各位老师和朋友，握手言谢！

蔚蓝的

好美的文章！
我来看你来了：）

落梅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