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擦肩而过

天姝

佛说：前世500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
　　                           　　　　 　　　　
                                        　　　　　　　　　　　　　　　　　　　　　　　　　　　　　　　
　 夜已经很深了，来势凶猛的敲门声惊醒了我，我赶紧从床上跳起，光脚探进冰凉的鞋壳里，却睡意朦胧地只知坐在床沿上，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嗦嗦地问了一句：“谁啊？”
　　
　　进来的是林小辉。
　　
　　他一定是喝多了，酒气熏天，乱七八糟的头发像个帽子似的扣在头上。他痛苦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全是血丝。“有烟吗？”
　　
　　我望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递给他。
　　
　　他闷闷地抽了一支又一支，他闭着眼，泪水从眼角不住地往下淌。他的情绪感染了我，空气里弥漫着悲伤，我一声不响地陪着他，只有窗外的梧桐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窗户，嗒，嗒……
　　
　　他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沙哑地、颤抖地告诉我，甄珍去世了。
　
　　我的心猛的一沉，简直受不了，我掩饰着想慢慢站起来，却感到手脚无力，怎么都站不起来．几天前我还见过她，那张热情生动的脸庞又在我脑海里晃动。那一刻犹如万剑穿心，我咧了咧嘴，苦笑道；“别开玩笑了……”随之眼泪滚了下来。
　　
　　我第一次见到甄珍就喜欢上了她。
　　
　　她在学校的传达室窗口给朋友寄信，可能是圣诞节的原故，她身边摆弄着十几张贺卡。她身材娇小，低头贴邮票的样子很柔顺。　　
　　大学生活真爱情的催化剂，在那样的氛围里，适龄男女情窦初开是很自然的事。我大方地走过去，微笑着帮她一起贴邮票，她红着脸对我表示感谢，我们便相识了．
　　
　　在这之后的日子里，我越来越喜欢她。她本分、诚实、温柔、善良…..所有我心目中女性的优点她全具有——恋爱中的人视力总不是很好的。
　　
　　上大课，她的身旁坐的只能是我，每节课下我都等她一起去食堂，放暑假我自告奋勇地送她回家，无论她生活或经济上的困难，我都百分百慷慨解囊，甚至有次她某科考试不及格，我还私下送了20斤带鱼给任课教师，求他放她过关。
　　
　　我时刻心里都放不下她，金钱、亲人、朋友、尊严……一切都在所不惜，无条件的付出，但是我感到很快乐——一个人的快乐不因为他拥有的多，而因为他计较的少，我想每一位曾经爱过的朋友都会有同样的感受，爱情的字典里没有＂计较＂这个词．
　　
　　但是现在我想，那时我太霸道了，我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
　　
　　她不太愿意我这样或那样的时候，就会很为难，因为我是那样的义无返顾，她怕伤害我——现在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她最终还是顺从了我，只是这过程中她会锁眉沉默，而她的表现又让我更深地着迷——我无法自拔。
　　
　　我对她的温柔是携裹了勇猛的温柔，对她的体贴是夹带着霸权的体贴。
　　有一次，她低声求我别这样对她，她受不起，我很严肃地将食指压在她嘴唇上，示意立即停止。她便垂下眼帘默然，我感觉到了——她不如我爱的深。
　
　　知道又怎样？
　　
　　我霸占了她，她经常沉默、流泪。我的心也在隐隐的痛。某种程度上，她是懦弱的，是我的爱她的善良导致的懦弱。
　　
　　我以为我可以霸占她一辈子。
　　
　　房间里烟雾缭绕，为了甄珍戒了多年的烟今晚又抽上了，而且是无休无止的——正如我无休无止的思念和痛苦！我无法平静，我不能说一个字！
　　
　　毕业分配，我和甄珍被棒打鸳鸯天各一方，我对甄珍说，我会尽一切努力到你的身边，等我！她低头不语，刚张口想说什么，被我制止了，我爱她3年了，我了解她，我强吻了她，我不想听她要说的。
　　
　　她在离我很远的南城的一家小企业工作，收入很低，工作又很辛苦，好在她这个人是从不把生活中的苦当成苦的。为了挣更多的钱——我忘记讲了，她的家庭很贫寒，还有两个妹妹要负担上学，她从不乱花一分钱，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只给我买过一块手帕，我常常凑趣说她寒酸，她只是笑笑，并不生气。
　　
　　为了挣更多的钱，她下了班晚饭前到一家打字社帮忙打字，晚饭后在一处私人书店看店卖书。她虽然穿着朴素，但是大方干净，她擦的皮鞋总是很亮。那时我问她怎么会这一招的，她笑着说，以前跟她父亲曾经摆过摊擦鞋。书店主人看她有这手艺，让承包了一家老小的皮鞋，每月多加十块钱，她也乐呵呵地答应了。
　　
　　开始我每月都去看她，后来做了部门领导，事务繁忙，就半年去一次。看她这样一天到晚的赶来赶去，我真怕她累出病来，再说我现在的收入已经很不错了，我要她少做两份工，她却笑着说，不要紧，我行的。是的，她虽然消瘦了不少，但兴致一直很好，她告诉我她准备报考公务员，她要为将来考虑。
　　
　　但是南城的公务员是很难考的，为了到她身边工作，我已经考了两次了，这次结果还没有出来，我自己不抱什么希望。我在现在岗位干得不错，我正琢磨着怎样说服甄珍到我那儿去呢。
　　
　　但是现在的甄珍已经与以前大不一样了。
　　
　　每次她见到我也很高兴——是那种久别重逢的朋友的高兴，这让我黯然神伤，每次我对她提出更亲密的要求时，她却顾左右而言它——其实我是自欺欺人，我知道，但是我宁愿在自己设置的陷阱里越陷越深——爱会使一个人疯狂，使一个人成为奴隶！
　　
　　甄珍这几年这样积极、乐观、自强、独立的生活着，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懦弱、胆小的女学生了。
　　
　　她这样的勤奋努力，考上公务员也是很自然的事——天道酬勤，但是命运的叵测和无常又有谁能够预知和明了呢？
　　
　　那次，我出差到南城，在她的房间里等了一宿，她才一脸倦容的回来，我心里恍恍惚惚都是不好的感觉，我当即抓住她肩膀质问她干什么去了，一个年轻女人一夜未归能干出什么好事？我的头又胀又疼，我一连声地问她这一夜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不等她回答，又用力将她推倒在地，接着又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摔到床上，逼问她那男的是谁。
　　
　　当时我一定很可怕，至今我想起这些仍觉得混乱和辛酸。她好象被吓坏了，一直在抖，抖得一声不吭——我猛然意识到，我怎么会这样对待我爱的女人？——至少，我不能强迫别人爱我——我并不是什么优秀人物！那一刻，我心中的悲怆真是难以名状。
　　
　　这一年的冬天很冷，但是我心中的寒冷比冬天还深！
　　
　　我还是无法逃脱这场感情。
　　
　　我通过方方面面的努力，最后还是回到了南城工作，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座城市里有她的身影。
　　
　　我很久没有去找她，只是远远的看见她匆忙地上班或静静地散步，或陪着她母亲轻轻地说笑，或在公园的长椅上看书，看样子她现在生活的还好，只是没见有一个男人陪在她身边。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甄珍还不知道我来到这座城市，就是朋友路过也该告之一声才是——我给自己找了理由去看她，虽然这理由有点儿牵强——我们毕竟不是一般的朋友。
　　
　　她还是单人住在老地方。我走到她窗口，听到里面有声音，便留了心，蹑手蹑脚地贴近窗户。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她不愿意离，如果她闹起来，对我们都不好。”甄珍好像哭了抽泣着，声音很低很轻：“要么我们就算了吧，我不想伤害她和孩子，跟你这么长时间，我一直自责的，觉得自己不道德。”男人紧接着说：“别傻了，你并没有伤害到她。”隔了一会儿，那男人叹了口气：“再说，我离不开你呀！”

　　我被当头一棒打懵了，连我自己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原来是这样！！！
　　
　　那个男人就是林小辉，是甄珍所在的那个政府机关的领导，林小辉虽然长得粗枝大叶的但自有一种气质，而且口碑是极好的。他是科班出生，而且有真才实学，他妻子也是大学毕业的，家庭很富裕，一个儿子8岁，经常是他送孩子上学。孝敬父母谁都没他那么周到；对待工作，谁都没他那么投入认真；对待朋友，谁都没他那么热心，那么义气、克己。
　　
　　我调入南城后，跟林小辉经常有业务上的往来，林小辉本来就是一个人情很练达的人，加上频繁的接触中我们发现很多观点都比较相似——我创造了很多机会，不久我们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我因为自私狭隘的心理，曾半是玩笑半认真的暗示过林小辉的妻子关于她丈夫有外遇的事，这个女人淡淡地说：“只要不离婚，我不管他。”可见并不完全像林小辉所描述的。
　　
　　林小辉跟我讲的，他是真的喜欢甄珍——当时我真想把他的脑袋砸成酱油铺，对甄珍与我的事他一点儿都不知情——也不需要知道，一个感情上的失败者并不体面。
　　
　　几天前，路过甄珍那间小屋的时候，我进去了，我不能一辈子躲起来。
　　
　　她简单的杂了个马尾，穿着浅粉色的羊毛衫和咖啡色的时装裤，很朴实，很温柔——我还是爱她，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让我受过这样的煎熬。她还是微笑着给我端了杯水，我却没有这么坦然，我的心跳得厉害——我可以这样说或那样说，但我什么都没说，如果脸上有什么表情的话，那就是一种冤屈的神情——我真没有想到一直幻想着拥有她一辈子的我今天会这么窘！
　　
　　她并不看我，转身到门口拿起我换下的鞋，又像以前那样很认真、很细心地擦拭、哈气、上油，边擦边说：“很久没有帮你擦鞋了。”顿时往日的辛酸又涌上了心头，她擦完一只又擦另一只，不再说话。
　　
　　半天，我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她将擦好的鞋放整齐，回身坐到我对面的床上，很久，才缓缓地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昨天林小辉开车送儿子上学，路遇甄珍去图书馆借书，坚持要顺路送她，甄珍拗不过只好上了车，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才开没多远，一量超速的装货车像喝高了的醉汉横冲直撞，林小辉根本躲闪不及，当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醒过来时，才知道自己和儿子都没事，只受了点皮外伤，甄珍因重伤不治身亡。他模模糊糊地听见医生护士们的议论，赶到车祸现场时，男的不省人事了，孩子就一个劲的哭，女的紧紧地搂着那个孩子，手都掰不开，全身都插满了玻璃渣子，那孩子一点儿都没伤着，母亲真伟大！
　　
　　林小辉捂着脸，艰难地讲述着。
　　
　　她走了……无奈的荒凉在那一刻迅速地蔓延，像潮水一样。月光透过轻薄的窗帘使房间从漆黑一片转为朦朦胧胧。
　　
　　亲爱的，以前我陪你看过一部电影，叫《聚散两依依》，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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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小木屋

问好新朋友，请先参照中财论坛的规定排好版，看一下有关规定。

左显辉

有些让人心疼的感觉。文章在表情达意方面很到位。

叶柄

问好！

天姝

谢谢大家对我的鼓励，我实在是热爱文学，很多心中的感受目前的文字水平不足以表达，还拜托大家多提意见。也祝朋友们身体健康、新年好！

一瓢水

佛说：前世500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

小说写得不错，继续努力！以后，请多关注一下你身边的那些人物，挖掘一些新的题材。恋情、婚外恋毕竟让人写得太多了。呵呵！

清泉流石

语言叙述不错。

蔚蓝的

有一种美丽叫作擦肩而过……

天姝

请多指教

斗米折

正如我所说，人前面的路是黑的。此小说很有含蕴，读来读去，感到天姝小说写男人的事，她象个男人，写女人的事，她象个女人，何其有此灵气也！我与天姝非亲非故，但读其小说，篇篇老练，真所谓来自生活，高于生活。不象新手之作，如行山路，乎高乎低。此女要么写身叙传，要么观察细致，生活功底扎实，真乃有心人也！

邱天

人物心理刻画。语言不错。

快乐鸟嚎叫

[QUOTE]最初由 左显辉 发表
有些让人心疼的感觉。文章在表情达意方面很到位。


这样的女人，可敬，也可怜！

天姝

看了斗米折的回复，我真不好意思，上次看你给《守护爱情》的回复，我也脸红得很厉害。写作是我生活中的事，就水平而言——我有自知之明，还要大家对我多提宝贵意见，斗米折，谢谢你，谢谢你。

天姝

快乐鸟嚎叫，你好，谢谢支持，请多提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