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将军楼[原创]

王根代

　　　　　　　　　走进将军楼

　　公元2014年12月12日13时50分，我接到团部急电：即刻出发，前往师部所在地的T市，参加为一个代号为“DJHK”的绝密军事会议，不得有误。我稍作准备，驱车前往，以后就在那个将军楼里往了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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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天气不算很冷，阳光撒在脸上却是暖融融的。如果，不是一个军人很强的时间观作证，恐怕，生活在大山深处的我，还以为这是和煦的三月。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气喘吁吁，车体在凸凹不平的路面上颠簸。此时此刻，我的思绪在荡漾：想起那个有名的将军楼和战功赫赫的将军，想起这次任务的责任与意义，想到它对于今后工作的作用与价值，责任重于泰山。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机器的呼吸趋于平稳，车轮的运行依附于大地。回眸窗外，我是在平坦的原野风驰电掣，此时，广袤的田野正在以我为圆心，以田埂为半径作圆周运动。我想起古战车的轮子，我仿佛就坐在这战车中滚滚向前，留在身后的则是两行深深的车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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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车驰进T市已经是17时30分。

  T市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也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人文始祖在这里创立八卦、繁衍子孙；母亲河的支流从这块热土上静静地流过，滋养了一代代炎黄子孙；中国四大石窟之一与其紧紧相连，成为东方道路上的一道亮丽的风景；连绵起伏的南山上的佛寺与巍峨挺拔的北山上的道观，犹如两颗璀璨的明珠，交相辉映，点亮万家灯火；唐代两位风格迥异的伟大诗人均游览此地，留下了诸多诗篇，成为这座城市的骄傲。改革开放以来，T市备受党和政府的关注，经济与文化建设蓬勃发展，如今的T市已经是一个高楼林立、经济腾飞、文化繁荣的中等城市。

   自东向西，穿越T市，我浮想联翩。举首眺望，一轮红彤彤圆滚滚的夕阳挂在山巅，此时我真正读懂了摩诘的诗句。在工作的间隙里，我钟情于唐诗宋词。原以为解读古代诗文，必须回归远古，然而，是在今天，具体地说是在此刻，我才明白身临其境是何等珍贵与重要。只不过这里没有黄河，有的却是它的支流；这里的孤烟不是出自于烽台，而是来自于现代高大的烟囱。

   后来，汽车在许多高大的楼房丛里停了下来。走出车门才知，我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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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诺大的居民住宅区。

　　一排排高大的楼房排列有序，布局合理。但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个组合整齐的方队。就在这许多方队的围拱中静立着一座二层小阁楼。这就是有名的将军楼。

　　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到将军楼，那是为团部办理有关事务的。那时的将军楼很可能是它的本真。用青砖建造而成，屋顶呈“人”字形，这便让人想起农家的大瓦房。也许是时代变迁，也许是管理者的审美情趣所致，如今的将军楼则被现代人装璜一新：青色没有了，满身通红，犹如一只橘子。屋顶上居然装了三个“太阳能”，正门前的台阶，砌上黑红两色的瓷砖，仿佛黑色的台阶上铺开的一卷红色地毯。

　　走进将军楼，迎面是一幅巨大的牌幅，红底黄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主席字体的摹本。牌幅前静放两只如成人一般高的花瓶，白色的质地，蓝色的图案，原来是“清明上河图”。我想，在将军生前，这里应该是两位本领非凡的卫士，他们一生忠诚于他的主人。花瓶中间是一盆盆鲜花，左边是接待室，右边是餐厅。

　　拾级而上到了二楼，迎面是一扇大门，进门才知，这里不过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阳台。站在阳台上放眼望去，前面是一个小广场。噢，明白了，这阳台曾经是将军发布军令检阅军队的地方。阳台左边是一个个小阁子，恐怕是工作人员的宿舍，紧挨其旁的是一间大会议室，那是高级军官开会的地方，右边有两个房间，可能是那个两个值勤卫士的住处，隔壁便是将军的房间，走进去才知道是个大套间房，一大一小。这大的想必是将军的会客厅，这小的则是卧室。走进小的房间果真如此，有一张双人床、一个高低柜、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平铺着一张作战地图。

　　按工作人员的安排，我就住将军卧室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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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第二天早晨8时30分（请别在意，因为我已经说过，我本来就是说军人，时间是我的第一生命）我才明白，我们这次是参加一个研究性学习报告会。因为，在会上师部的几位领导讲话的宗旨就是明证。尽管他们讲话的角度不同，但其立意是相同的，那就是，全面阅读将军生前留给我们的珍贵资料、文献和有影响的军事论文论著，广泛深入地开展研究工作，如何在和平年代打好没有硝烟的战争。会议的议程是：前6天主要是搜集信息、加工整理、深入研究并撰写论文；最后一天进行全面交流。会议要求，凡参加会议的同志吃住在将军楼，不得处出，有事必须请假。

　 参会的是来自于各团部的45位精兵强将。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加强协作，我们将这些同志划分为十五个三个小组就“陆地战”这一课题分解成三个子课题进行专题研究。我的课题是“攻坚”即  “陆地战中攻城”部分。

　　紧张有序的工作开始了，按我的需要，管理处的人员送来了一叠叠沉甸甸的卷宗，坐在将军曾经用过的写字台前，翻阅一份份珍贵的资料文献，我陷于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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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数日，徜徉在枪林弹雨之中，跌滚在炮火硝烟里面，我腰酸背疼、两腿发麻、双眼发木。站在将军曾经伫立过的窗前，向处远眺，但我不能，因为不足百米就是一幢幢高楼大厦。

　　我想，当年的将军静坐在这张写字台前，认真查看地图，精心研究作战方案，用心部署兵力，全身心地指挥战役，他一定很累，累了就伸伸腰捶捶背，抑或站起来踱踱步揉揉眼，或许凭窗远眺，放松神经。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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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吃饭，桌面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城市味。

　　饭后独自散步，徜徉在现代人精心设计的高大雕塑之中，顿感自身的渺小。欣赏着这些杰作。我感觉到一股来自宇宙的力量，将这些作品压扁甚至压得很薄，犹如一张格式化了的磁盘，我们（包括我）则成为这张磁盘中一个个字符。不！应该是捕鸟人的若干鸟笼的简单拼凑与组合。举首望天，天空一片灰蒙。我不正是那个井底之蛙了吗？哦，人类心灵的天空，被现代文明造就成为一件件百家衣，抑或是唐代和尚的那件袈裟。我这样想着。

　　“思想够深刻的嘛！”一声铜玲般的声响打断了我的思绪。是谁？我四处搜寻，这时在我的正前方闪烁出一幅图像，起初模糊，稍后逐渐清晰起来。我看清楚了。这是一位身着军装、身材魁梧、气宇轩昂、满头银丝的军人。凭借我的职业军人的感觉，这一定是位将军。不错，就是那那位战功赫赫的将军！

　　“将军！”我惊喜地叫了一声，接着立正敬礼。

　　将军做了同样的动作。

　　“小伙子，哪个团的？”

　　“报告将军，S团。”我嗫嚅道，“将军，我没有穿迷彩服。”

　  “穿不穿迷彩衣并不重要，而最重要的是不要迷惑了我们的眼睛呀！”

    “是！”

  　“不要这样多的礼数，还是随意些好嘛！”将军平易地说。
    “是！”这时，我才感到自己的语言是多么苍白多么生硬。为了改变目前的紧张的气氛，我问将军，“您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有高楼吗？”

  　话一出口，羞得我满脸通红，无地自容。怎么能问连小学生都回答的问题呢？我显得更加局促不安，不断地搓着手。当然，在这样的将军面前，我本来就是个小学生哩。

  　将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并没有回答，而是转换话题，反而问我：“你是生活在农村，还是城市？”

  　“农村，在那个大山深处。”这时，我紧张的心情缓解了许多。

  　“农村好哪，那里民风淳朴、环境优美、空气新鲜。小伙子，不要一味羡慕城市。生活在城市的人们，市民味太味，他们因生存的竞争与压力而变得自私、势利、妒忌、冷酷、猜疑、狭隘……”

  　“将军，您怎么知道现代市民的生活，看穿他们的心思？”我兴奋起来。

  　“经历、体验、思考加上合理的推断呀！”将军回头意味深长地说，“有的人累了一辈子，老了，可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思考。我从上小学起，特别是12岁在连部当通讯员时起，我一直在思考。思考人，思考社会，思考人类。孔夫子不是说‘学而不思罔’，兵书上说‘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吗？”

  　“将军，您说得太精辟了！”我激动地说。

  　 空气里弥满着朗朗地笑声，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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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会议要求，凡工作时间使用的资料文献等，在休息前必须如数交资料室保存，任何人员不得以任何借口擅自带出。这样，须加倍努力。工作的时候，阅读、摘要、评点，而在休息的时段，则做我应该说做的事情。

　　我的计划是，中午梳理我的阅读体验与思路；晚上，观看电视节目与阅读专业书籍。譬如看央视一套“军事天地”节目，调整紧张了一天的神经，譬如看电视剧什么的，最近央视一套正在播放一部反映“二战”期间，日本帝国主义强迫被俘的中国士兵修筑一个代号为“0053”的秘密军事工程的故事片。譬如阅读我带来的专业书籍《孙子兵法》《中国现当代军事论文选》等。

  　躺在将军曾经睡过的床上，感受战争与和平的氛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冥冥之中，将军飘然而至。

  　“小伙子，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更多的工作需要你做。你勤奋、刻苦、善思、乐学，从不张扬，这是我非常赞赏的。可是，你体质孱弱，内耗太大。记着，作为现代军人，首先要有强健的体魄，毛主席说‘身体好、学习好、工作好’。身体是我们军人革命的本钱，今后你要多锻炼身体、劳逸结合……”将军拿过我手里的书，轻轻地捂了捂我的被角。

　  等我缓过神来才明白，原来我做了一个梦。只见住在隔壁的小张站在我的床前，他说该起床吃早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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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们的工作进入尾声的时候，我的论文有了眉目。与此同时，通过那些纸言片语、文字资料，将军的形象在我的头脑中日渐清晰起来。

　  他的东北人。日本鬼子入侵的那年，他的村子遭了殃，父母惨遭杀害，他——唯一的儿子成了孤儿，后来是那个有名的将军收养了他，以后他就在某个连队当了通讯员，那年他才12岁。那个年代，战火焚烧，民不聊生。而正是那个时代的熔炉炼就了他，他成为那个连的连长。不久随将军入关内。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的时候，他出生入死，浴血奋战，屡立战功，由连长到营长到团长一路路走来。抗战终于胜利了，人们欢呼雀跃憧憬明天，然而不久，人们的梦想却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在两种命运两种前途抉择的关键时刻，他完成了心灵的选择，确立了人生的坐标，于是转战南北。是他，指挥了一次又一次的战役，故克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完成了人民的嘱托。所有这些从他的档案，从他由团长到旅长、师长、军长的人生轨迹中，从他用过的这张作战地图中看出。

　  就在他和他的军队开拔T市，也是在第一面五星红旗升起的前夜，他犯了难。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道迄今为止从未遇到的二难选择题，答案无非是两项：惯常方式与非常手段。他思考着、掂量着、权衡着。眼眶一天天陷下去了，烟缸里的烟蒂多起来了。怎么办？选择前者，势必带来更大的心灵创伤与灾难，尽管他戎马半生，不！是大半生。尽管在无数次的战斗中他的是赢家，然而，战争背后的东西，他看到得实在太多，体验得确实太深，尽管，那是迫不得已，然而，那更是一种胜者的无奈与悲哀。再者，T市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中华传统文化的源头皆出于此，城池毁了可以再造，文化毁了还能复原吗？那么选择后者前景怎样？时间紧迫刻不容缓，兵书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怎么办？经历了一次次阵痛，他犹如一个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孕妇，终于诞生了一个异乎寻常又合乎民意的产儿，他选择了后者。他心里清楚得很，这又是一场战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场力量与智慧，良知与理性的战争。如果说他的一生与战争结缘的话，那么这场战争，尽管时间短暂，尽管结果相同，但意义与价值却显得重大与崇高。

　  五星红旗升起来了，将军脸上写满了春天。他解下了伴随他大多生的那个皮套，扛起夏日的锄头去耕耘，就在这个有名的将军楼。尽管在那个阴霾密布的日子，他挨过整，受过批，但他初衷不改，知志不渝，才有今天这一叠叠珍贵的资料、光辉的文献、独到的论著。回首细看这张作战地图上的种种符号，转头翻阅放在高低柜中的心血，这不正是他耕耘的收获么？作为后来者，怎能不让人油然而生敬意？

　  改革开放了，人们过上了好日子。然而将军——他却给我们留下了短短的几句话，便为他完美人生画了一个大大的句号，不！是一个重重的感叹号，一个长长的省略号。

　  ……数日以来，我深感力不渐支，工作力不从心，本来还有许多该做的事要做啊。或许这将成为我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为此写几句话予后，恳请党和政府理解，并还我夙愿：

　  一、我的一生与战争结缘，和T市有情，我死之日，尸体火化撒于T市。

　  二、不要搞丧葬仪式。现在老百姓的日子才刚开了个头，要把钱用在该用的地方去，力争少花钱多办实事。

　  三、力尽我平庸的能力，整理了一些资料，也撰写了个人的心得，可由于自己文化水平低，写得还太肤浅。如果有志之士，能进一步广泛研究，全面交流，定有裨益。须知，打没有硝烟的战争，是我们必须面对的。
　                                  尚平
                              　 12月13日夜书

　　将军——您——尚平，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组合。读到此处，我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师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召开军事会议，再思考我们工作的意义与价值，这不正是圆您——将军一个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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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我住进将军楼的第七天。

  　在将军楼的一楼右侧，有一个可容纳百余人的餐厅兼会议室。今天的餐厅被布置一新：餐桌没有了，代之以一排排摆放整齐的高背木椅。主席台前正上方悬挂横幅标语：“实践‘三个代表’，牢记‘两个务必’，为实现我国军事现代化而奋斗”。主席台上，师部及军部的主要领导就坐。主席台后壁垂挂红色丝绒帷幕，正中贴着“董尚平军事思想研讨会”，红底白字，格外注目。台前摆满了一盆盆五颜六色的鲜花，俨然散发着春天的气息。扬声器里播放着一曲曲现代军营歌曲，雄伟嘹亮，令人感奋。

  　参加会议的同志列队出席，逐次就坐。一曲《当兵的人》过后，会议开始了。会议的主题明确，也就是，就一周以来的学习研究成果在此广泛交流。会议主持人简洁的开场白后，来自各团部的代表，纷纷登上讲坛，发表独具慧眼的见解，会场上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热烈掌声。与此同时，我以《战争与和平经纬交织  传统与创新相得益彰》为题，陈述了自己点滴体会，得到了与会同志和有关领导的普遍赞同。最后三位专家分别作了富有建设性和前瞻性的报告。会议号召：和平的岁月，直面没有硝烟的战争。

  　                         10

　　  我们的工作圆满地结束了，我的心头爬过一丝轻松和喜悦，然而我分明感受到肩上的担子却是多么沉重。

　走出将军楼的时候，天气居然变了。天空灰蒙，竟然刮起了风，广场上的五星红旗迎风飞扬。我下意识地整了整衣服，正了正军帽，回眸将军楼，凝望那个小阳台，仿佛那个身体魁梧，满头银丝的将军，正站在那里向我挥手。我迈开坚实的步子，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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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小木屋

作者还是忘记加声明，也忘了空两格。看一下规定。问好！

一瓢水

我给加上了"声明".问好!

叶柄

问好王先生！

左显辉

主旋律作品，读来有让人心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