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白桦的寂寞

孙香汗

　　白桦被幼儿园的喇叭吵醒了，喇叭高声叫道：赵州桥，人民造……以下的就听不清了，是一个非常娇媚和尖利的女声。隔着纱窗望出去，天绿蒙蒙的，三四枝树叶轻轻拂动着，像清凉的手安抚他迷乱的梦。

       　　7岁的白桦站在角落里，他们正在玩乘火车的游戏，小军说：“开啊开，开火车，火车开到羊羊家，羊羊快点坐上来……”羊羊把小凳子搬到小军的屁股后，非常高兴地坐下来，他捏着嗓子说：“开啊开，开火车，火车开到媛媛家，媛媛快点坐上来……”媛媛把小凳子搬到羊羊的屁股后，非常高兴地坐下来，她捏着嗓子说：“开啊开，开火车，火车开到丁丁家，丁丁快点坐上来……”白桦看了阿姨一眼，阿姨的脸很大，白桦看了一眼窗外，一截沙堤，长满了绿色的小箭竹，一只蝴蝶在操场上歪歪斜斜地飞……妈妈在食堂里烧饭了吧，把土掀到火里去，脸红红的，手黑黑的……

        　　15岁的白桦坐在窗前，对面的屋檐慢慢陷入了黄昏，那五六根黑色的电线总在奇怪地游动，看久了，人就会阵阵昏晕，就像看多了哥哥藏在枕头下的书，也会阵阵昏晕，也会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奇怪，——离大家很远，离自己也很远。人们的头顶像探在水面的石桩，他很想跳下去，踩在上面，在空气中涉水而过。

       　　 21岁的白桦被幼儿园的喇叭吵醒了，他在床上回到过去躺了一会儿，他觉得眼睛很难受，用手背搓了搓，眼屎扑簌簌地掉下来，就起来了吧。他用大脚趾找到了拖鞋，他刷牙，他洗脸，他梳头，他照镜子，他观察了一下镜子里的脸，瘦削苍白，诗人的脸啊。他回忆起刚才的刷牙，进进出出地摩擦，弄出很多泡沫来，但毫无快感。他煮了一个棕子吃吃，棕子长了一点白毛，如果不去闻它的气味，看去像小动物的绒毛，还是蛮可爱的。吃完棕子后，他洗了洗手，擦了擦嘴，他在书桌前坐下来，好多朋友围着他，格非，博尔赫斯，董桥，马鸡鸭狐狸。他看了看他们，他们的脸上长满了黑斑点，今天看上去像一只只死苍蝇，有点恶心。对面一楼有个人在院子的丝瓜棚下摘丝瓜，抬起头可以看到一朵白云飘到了窗户右上角外。

         　　这时，手机嘀嘀、嘀嘀地叫了几声，像童年的蟋蟀声拱动着他的腰身。有时它在深夜响起，这一次是在早晨。
２００３.６.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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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显辉

不好意思，还真没看明白：）））

孙香汗

一、谢谢筱梦版版的解读，真是到位啊~
二、主旨朦胧的现代派绘画vs传统笔法的细眼眯眯似笑非笑的蒙那里杀，你更喜欢……？
三、文字也可以像音乐一样感性，音乐一样抽象，仅为营造一种氛围，仅为营造一种情绪
四、想以新的方式做新的东西，呜呜，好象火候还不够，

苇风

创新精神值得鼓励，可能有些偷懒，火候确实不够，最后结尾显得仓促。
建议：结尾太诗化的几句不要，继续写29岁的白桦，37岁的白桦，……到85岁的白桦。当然，后面几段可以越写越短，比如最后三段为：
　　69岁的白桦掉光了牙齿。
　　77岁的白桦。
　　85岁……

孙香汗

] 白桦的寂寞
　　白桦被幼儿园的喇叭吵醒了，喇叭高声叫道：赵州桥，人民造……以下的就听不清了，是一个非常娇媚和尖利的女声。隔着纱窗望出去，天绿蒙蒙的，三四枝树叶轻轻拂动着，像清凉的手安抚他迷乱的梦。

　　7岁的白桦站在角落里，他们正在玩乘火车的游戏，小军说：“开啊开，开火车，火车开到羊羊家，羊羊快点坐上来……”羊羊把小凳子搬到小军的屁股后，非常高兴地坐下来，他捏着嗓子说：“开啊开，开火车，火车开到媛媛家，媛媛快点坐上来……”媛媛把小凳子搬到羊羊的屁股后，非常高兴地坐下来，她捏着嗓子说：“开啊开，开火车，火车开到丁丁家，丁丁快点坐上来……”白桦看了阿姨一眼，阿姨的脸很大，白桦看了一眼窗外，一截沙堤，长满了绿色的小箭竹，一只蝴蝶在操场上歪歪斜斜地飞……妈妈在食堂里烧饭了吧，把土掀到火里去，脸红红的，手黑黑的……

　　15岁的白桦坐在窗前，对面的屋檐慢慢陷入了黄昏，那五六根黑色的电线总在奇怪地游动，看久了，人就会阵阵昏晕，就像看多了哥哥藏在枕头下的书，也会阵阵昏晕，也会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奇怪，——离大家很远，离自己也很远。人们的头顶像探在水面的石桩，他很想跳下去，踩在上面，在空气中涉水而过。

　　 21岁的白桦被幼儿园的喇叭吵醒了，他在床上回到过去躺了一会儿，他觉得眼睛很难受，用手背搓了搓，眼屎扑簌簌地掉下来，就起来了吧。他用大脚趾找到了拖鞋，他刷牙，他洗脸，他梳头，他照镜子，他观察了一下镜子里的脸，瘦削苍白，诗人的脸啊。他回忆起刚才的刷牙，进进出出地摩擦，弄出很多泡沫来，但毫无快感。他煮了一个棕子吃吃，棕子长了一点白毛，如果不去闻它的气味，看去像小动物的绒毛，还是蛮可爱的。吃完棕子后，他洗了洗手，擦了擦嘴，他在书桌前坐下来，好多朋友围着他，格非，博尔赫斯，董桥，马鸡鸭狐狸。他看了看他们，他们的脸上长满了黑斑点，今天看上去像一只只死苍蝇，有点恶心。对面一楼有个人在院子的丝瓜棚下摘丝瓜，抬起头可以看到一朵白云飘到了窗户右上角外。

　　29岁的白桦坐在角落里喝酒，酒在手掌里轻轻摇晃着。白桦产生了一些想象，譬如说岁月，譬如说身体，在某个看不见的容器里轻轻摇晃。结婚了吗。没有。你呢。结了。她说她的他就是水，淡而无味，但不可或缺。她本身是个完整的女人，男人们围着她喘息。我也是你的水吗，白桦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她把他的头捧起来，你是他们的水熬成的汤。白桦看见她鼻翼处暗痣丛生。

　　37岁的白桦看着小桦从他的书堆上滚过去，他的屁股像一个小磨盘，她追着他，她的屁股像一个大磨盘。白桦安静地用文字将他们勾勒下来，他曾在一个金黄的午后盯着梧桐发呆，他仿佛看见了今天的落叶。她说他把她的清洁液弄到眼睛里去了，她要打死他。

　　49岁的白桦看着21岁的小桦，他没有看见他当年落落寡欢的影子。

　　69岁的白桦掉光了牙齿。在早上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左脚死去了，中午的时候轮到他的右脚，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他的双臂享受着最后的阳光。
　　77岁的白桦。
　　85岁……

　　（21岁的白桦在早上以幼儿园为线索，完成过他从童年到青年的生命的圆圈，以为已经达到了一个阶段的圆满，但在晚上的时候，看到了苇风的指引，就继续完成从青年到中年、从中年到老年、从生到死的圆圈，是不是这样就更完整了？21岁的白桦不知道，21岁的白桦还很心急，在69岁的时候就匆匆结束了，没有按照苇风善意的预言活到85岁乃至更多，——他是不是在自责，拿着21岁的鸡刀就匆匆想杀生命的牛了。）

２００３.６.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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