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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死林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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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6-8 00:3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死林消魂

  文/百里烟

  序

  春天不总是保留一份喜洋洋的样子,在风来风去的过程中,有时落雨有时落砂。

  我枕着胳膊在办公桌上瞌睡,鼻子边上的一次性饭盒还在发着鱼腥,收音机正在广播下午的天气情况,说本市的沙尘暴就要来了,像迎接什么贵宾,说的庄重而有力。随后一则广告,百花岭墓园现已全部竣工,垂询电话25444888……

  我直起腰,想到母亲说过,要把姥姥和姥爷的骨灰合葬在一处比较好的墓地里,就往家里打电话,母亲听了我广告似的介绍,“行了,你定好了再告诉我吧!”

  下午我去了百花岭,随行的是一位绰号大脚记者的哥们。他听说我要买墓地,想陪我去。这可是我的私事,怎奈他说想去了解一些情况,毕竟这是本市目前最大的而且设备也是最新的公墓了,随便打个前站,以便日后采访。

  我们受到墓地管理人员的欢迎,一是个中年人,临时负责与用户签订选购墓地的初步协议。我看着那山很美,不仅是墓地,还有旅游景点。这个,我开始犹豫,把老人家放在这里,是不是会被吵到呢?这个疑虑被他看出来,给我讲了好多,甚至我都不耐烦了。我想选一较高的地处,在一排排有了名字或没有名字的墓碑前穿越,终于确定了地点,旁边若用雕刻细微的石栏围住,再加块伸出的石台,上面可以摆上祭品或鲜花就完备了。

  正要去签定和约的时候,大脚记者拽住我,指向一座墓碑,上面有名字:爱女陶园元之墓,1978—1999……我看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22岁,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太美好了,我不能找到更好的词汇来形容这种美好,她也许是个美丽女孩子并且很有才气呢。我看看哥们,见他也在凝视那座墓碑。

  管理员等的久了,还有其他的合同等着打理,“这个女孩子不是别人,这块墓地她参与建设过,是老板的朋友。”记者同志顿时捕捉到了什么,啊,就她了。我吓了一跳。

  随后几天,我电话邀这位哥们去喝酒他不去,他说好久没写篇小说了,手痒。我知道这些天他没干别的,一定四处搜集材料了,不过他也蛮有毅力的。最后我说:“老大,别弄的太玄了,你可是搞记实出身,别为这个丢了饭碗啊!”


  一、墓园惊梦

  百花岭西边有一片坟场,很多城里来的人把这片土地当作祭慰灵魂的首选,其中不乏一些富豪商贾,他们在死者坟前拼命挥霍金钱,建立豪华的墓园。
  王新对这里非常熟悉,他是这片坟墓的主人,确切地说他利用这块荒山野岭搭建了一个事业之梦,没到顶峰就不会竣工,所以他希望死的人大多是有钱人的太太或小姘。这样的人应该下地狱,可王新依旧很好地活着,这里成了他可以呼风唤雨的地方,在众多薄命红颜中穿梭自如。

  一天夜里,王新好象做了个梦……

  他独自走在一处坟场旁边,可以看见眼前一处普通汉白玉墓碑上的清晰纹路,也能辨认那鱼目混珠的霜印,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这时一阵清风吹来,四周烟雾张牙舞爪地漫过来,月亮也就黯淡许多,连墓碑都成了灰色的方块雕塑。
  王新倒退数步,感觉身后有了动静。回头却是一只野猫,瞬间窜出好远……
  一个妖艳的身影正向自己走来,远远望去那女人好象穿着睡袍,风掀起她的袖口,露出白玉般的胳膊。王新看过搜神记和聊斋,冥冥中一个感觉告诉自己这是梦,所以王新的胆子大了起来。
  “这位小姐,深夜不回家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
  那女子好象没有听到王新的提问,依旧走过来,王新感觉她离自己好近,可以看清那张另人销魂的脸,眼睛微垂,似睡意尚存。  王新忙退几步。
  “小姐,患梦游症了吧?醒醒,这里是坟场。”
  尽管距离已经很近了,那女子还是没有丝毫反映。王新断定她是在梦游,所以也不多加考虑,伸手拦住了她。
  “你干什么?”女子停住,看了王新一眼。
  “不干什么,你家在哪里?我好叫人接你回去。”
  “家?呵呵,我的家在这里。”女子指指前方的墓园。
  王新毕竟是久经坟场的人,强镇情绪,用手微微碰了女子的肩头一下,确实是存在的人,而不是可以隐身的鬼魂。
  “呵呵,小姐不认识我吗?我是这坟场的老板啊。”
  “哦?既然您是这里的主人,一定熟悉路,我迷路了,你送我回去吧。”
  女子说完婉尔一笑,满是无限风情与挑逗。王新是明白人,她莫非是风尘女子?不然为何这样卖弄呢?不过看她那幅端庄的样子还不似那种为钱而来的俗物,难道是富人包的小老婆,负气而出墙在此?王新想着想着不觉挽住女子的腰,两人慢慢走向王新的宿地,一处刚刚从新装修过的两层别墅。

  风从他们身后打了个旋,稳稳依附在一块墓碑上,睡去。


  二、一夜温情

  王新不能断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边抽着烟边望着熟睡中的女人。她发丝微显凌乱,轻微呼吐着王新喷出的烟雾,那层层白烟似清舞的白衣飞天,若即若离地徘徊在上空。

  电话铃声响过,是王新的好友木元。
  “咳,啥时候过来啊,三缺一啊。”
  “不去了,不舒服。”
  “靠,又被哪个妞缠住了?”
  “去你妈的,我今天感觉点被,所以不想搭钱给你行不行?”
  “客气什么,咱们哥们有什么行不行的,明天等你啊,晦气。”
  对方挂断电话,王新小心翼翼地放下话筒,抬头看看时钟,凌晨1点刚过,自己依旧十分清醒。转身看看那女子,却不见了踪影,只听带浴室哗哗地流水声。
  “真够猫的,起来一点动静也没有。”王新自言自语,点燃一颗烟。

  不知不觉眼皮开始了瞌睡,恍惚中有手在抚摩自己的额头,王新欲拼命争开双眼,越挣扎越动不了。王新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手臂在移动,慢慢地移动。却还是不能触摸到什么,惟有额头上时而温热时而冰凉手和自己的汗水掺弄着。王新想大叫,却发不出声音。朦胧中看到那女子正微笑地看着自己,或许在嘲笑这个胆大的男人此时竟如此无助。

  王新终于醒了过来,却见那女子依旧睡在自己旁边,和方才见过的姿势一样,发丝凌乱。王新下床去了浴室,也没看到瓷砖地面及墙壁上有潮湿的痕迹,难道刚才在做梦?王新忙简单冲洗了一下,敞着睡衣回到床上,把电视打开,声音尽可能放小。
  可恶的频道,正在播放一部情感恐怖片,王新浑身起了疙瘩。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观看,脖子被一只手臂搂住,开始很轻柔,瞬间有一种负重的感觉。王新一振,忙侧身。

  “怎么了?”那女子睁着睡意尚存的眼,微笑地问王新的耳根。
  王新只感觉一阵痒,忙说:“没事,被你唬一跳。”
  “真的?哈哈……”女子开心地笑个没完,脸上现出淡淡的酒窝。
  “你看看现在这电视啊,还让人活不?几点了还播放这个。”
  “你总是住在这里?”女子打断了王新的话题。
  “快清明了,每年这两个月我必须守着,没什么事情才回家。”
  “哦,那你有老婆孩子吗?”
  “离了,有个男孩子,他妈妈非要他我也懒得和她争。”
  “这算什么话?”女子也从王新的烟盒中拿出一支烟。“难道不是你的孩子?”
  “这怎么说的,我永远是他爸啊,还能亏了他咋的,这小子从小就倚赖他妈,我也没办法。”王新说着与给女子点上,却被女子推开。
  “你玩烟?”
  “不,等会抽,我不习惯别人给我点烟,看到有火苗从男人手上冒出来我就恶心”
  “对了,我忘问你了,你是怎么进来的?门卫没拦你?”
  “呵呵,你猜我是怎么说的?”
  “哈,你一定说是你们老板叫我来的对么?”
  “你真聪明,一猜即中。”

  王新听着有些茫然,我聪明?我要是聪明怎么会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见了面就上床?怎会感觉这些都是一个若有若无的梦呢?
电视里洋溢着雪花,哗哗地笑着。青白的墙上映着两个人影,在不住晃动。


  三、赴宴之前

  王新不知为什么女子要留下来陪他。天明,阳光依旧灿烂夺目,山鸟的欢呼是自由而浪漫的,只是连日来的干旱让许多植被低下了头,王新把所有事情交给手下处理,自己则懒懒地靠在床头,和女人感受着室内苍白的空气。
  “你叫什么来着?”王新猛地搂住女子。
  “瞧你这记性,不是告诉你我叫李红吗?”
  “呵呵,越简单的名字越不好记啊,是吧”
  王新挑逗地捏捏李红的下巴尖,那朵微俏间略显丰满的花盘。李红好象不会在意对方怎么想,总是笑眯眯地样子,手里捧着本杂志,困了就睡,饿了就让王新叫人送吃的来。王新很久没有过上这样悠哉的生活,在没有金钱忧患的日子里这样的生活就是再好不过的,可以驱谴寂寞。

  电话又响,依旧是木元。
  “昨天你在这吗?”对方略带责备地问。
  “废话,不是告诉你手气不好吗?你傻啊。”
  “你胡说什么?我昨天根本没给你打电话,再说大半夜谁知道你在哪里混啊?有事早拨你手机了。”
  “呵呵,放了套让我钻吗?你个混蛋,明明说三缺一现在不承认。”
  王新有些生气,忙把李红搂住,似乎这样才能感觉自己的存在,他开始怀疑和木元说的话是否真实。
  “你才混蛋呢,咳,算了,晚上张总请吃饭,去不?”
  “废话,能不去吗?他不给我们融资你借钱开山建地啊?”
  “那就得了吧,你既然知道就别胡说八道,今晚林业局,土地管理所等批条子都要请,你是主角,别他妈卖傻啊!”
  “去你的……等会儿,几点啊?”王新强忍李红的哈痒。
  “晚上7点,绿林大饭店。”
  木元没好气地把电话挂断。

  王新问李红,“晚上自己在家怕吗?”
  “没事,你忙你的。”
  “要么一块去吧,我也给你引见引见。”
  “过去说我是干啥的?你的未婚妻?”
  “随便了,就说你是我新招的秘书。”
  “那我穿什么啊?”
  王新这才意识到李红只有一件睡袍。
  忙说,“慌什么,我带你买去。”
  
  两人驱车下了几段山路,李红身上穿着王新的一件黑色风衣。就这样在城内一家商行选购衣服,都是比较正经的款式。
  “这个真土,不要……”
  李红挑来换去终于找到中意的一件,是一条厚面料的三件套裙,下摆很长,王新也很放心地付了钱。

  车子又驶回墓园,荡起一路飚尘。


  四、玉盘铮铮

  绿林大饭店是临近百花岭一座三星级的饭店,通常这里也成了城郊之间应酬的据点。不少商人选择这个比较普通的饭店谈生意是经过一番深思的,其原委只有当事人之间最为清楚。一般说来,百花岭的风景也算是可入目的,如果王新不去建造墓园,或许他现在的地方就会出现一些山村或别墅等消费地,但王新的头脑比一些人盘算的精明,自从山岭的一部分地段被开发成墓园,很少有在他附近争地方建造公寓或宾馆的投资商出现,即便有也是在谋划相隔墓园很远的地方。
  不过绿林大饭店的生意一向很好,任何赚钱的方式都被精明人采用了。王新和李红来得最迟,自然也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今天唱主角的本来也是他。李红楚楚动人的举止,出众的容貌也为王老板增色不少。

  在木元张嘴瞪眼的时候,王新依旧面不改色地介绍了自己刚刚审核录用的女秘书,在场众人都彬彬有理地点头,直到服务生端来酒水才开始比较实际地谈判。
  “今天来的都不是外人,咱们百花公墓的未来都要倚仗各位的合作与关照,来,我先干为敬。”
  木元暂时打消对王新的疑虑,习惯地站起为自己的合伙人端起酒杯铺垫开场。
  几杯下肚,话入正题。
  城市旅游开发局的一位负责人首先发难,
  “我建议王老板不要动东边的山地,这里是政府明文规定的待开发旅游段。”
  “呵呵,林处长所说我也考虑过,只是墓园实在不能再向西延伸了。”王新边说边看看林业局的老魏。
  老魏顿时郑重地点头,“不错,西边狮子崖林木密集,是不可多得的原始林段,不能轻易再砍伐,这也是有政府明文的。”
  “呵呵,王老板为何不向南阔呢?”那位林处长淡淡说道。
  木元对王新使了个眼色,即便他不提醒王新也能看到正在一旁倾听的融资人张总。王新点点头视意自己十分清楚这中要害。一向的习惯和经验告诉王新不要先讲话,往往后发制人最为有效。可那位林处长依旧不依不饶,句句斩钉截铁。张总的脸色也逐渐暗淡下来。木元正思考着如何应付,只有王新依旧笑着,但他清楚,目前自己也想不出应付的对策,脑子里一片空白,有时候看着讲话人张着嘴却听不到声音。

  “要么这样吧,今天请大伙也是缘分,我张某也是与王总初次合作,敏感的话题今个就免了,来吃菜,吃菜。”
  张总的话让木元和王新同时感到危机,这是一种无奈后的解脱之辞,换一个角度也许就预示着张总不会在和约上签字,那么王新与木元勾画半年的蓝图转眼就是一阵烟雾。
  “呵呵,咱们边吃边谈,如果有问题我们可以努力解决的,毕竟这山是存在的,土地也是有限的,能更好的规划也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嘛。”王新只能做到打圆场的份,他的大脑终于开始了旋转。
  大伙开始了少有的沉默,几个人开始聊起家常,这样一来虽调节了气氛,却与王新及木元的意图背道而驰。
  “依我看我们这次扩建墓园不会占用过多的山地。”
  一个声音惊动了在座所有人等,李红微笑着在自然的情况下取得了说话的权利。

   
  五、初露锋芒

  李红的脸的酒色滋润下略现红晕,圆心领口极力推崇一抹修长白皙的瓶颈,脱去霞帔的肩膀在一层淡紫的织物中圆润而轻盈,这也许是王老板最得力的助手了吧,在座的人都会思考这样的问题。
李红止住自己的话,直接看了看那个叫张总类似长颈鹿的男人,王总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的构思是立体的,部分墓地根本不需要崩山就可落成,而且竣工期限也短,还不是让政府过早获利吗?另外,我所说的占地少就是应用这种阶梯式地段,而且我们也考察过北边的山林边缘都是年稀的乔木,完全可以形成一堵阻挡视线的墙壁,离开一百米就不易看到,丝毫不影响日后北区的旅游开发。再有,我们这次所设计的墓园图样是仿照西欧的,即美观又典雅,不会让山区有阴冷的影响,反而会增色不少。林处长所说的南区多是低矮灌木,而且地势低平少有层次,在山下只要翘首即可望到,才真正不合适建造墓园。其实,我们不妨怀有私利地阐明,现在的墓地已经是东西走向,即便西边可以开发也不可利用,我们都不想让一整座岭被整座墓地贯穿,这样不好管理也给游人带来不便。”
  李红虽然微笑叙述,却不下掷地有声的慷慨陈辩,说的张总抻着脖子摸索下壳半天,才微微点头。
  林处听的比较清楚了,叹口气说道,“要么你们把有关占地的计划书提交一份,我们看看再决定。”说话的语气依旧是坚硬如初。

  这自然是一次可喜的转变,接下来该做的事情已经在王新脑中瞒有步骤地分配停当了。木元只是看看李红,但每一眼都是犀利的。王新万万没有想到李红在辩论上这样精通,而且对这百花岭的地理位置明确的绝对不下自己,不免生疑,但结局注定是有利的,至少赢得了时间和主动。
  “我给大伙讲个故事……”木元又开始了天马行空地老套传说。

  回来的路上,王新一言不发,他是精明的商人,没有原由的好处他不会坦然接受,即便是和陌生女人上床他也只道是为了自己的钱而已,可怎么看李红也不像那种为钱而委身男人的女人,那么是自己错怪她了?车子开的一塌糊涂,在毫无防备的颠簸中飞跃而过。
  李红不住惊呼,一会你留意点,一会你疯啦等责难王新。王新只是略微恩啊地应付,依然故我地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把握着没有着落的方向盘。

  门卫以及保安早开了大门,车子直奔他们初见的地方。人间太奇怪了,昨日和今日就有瞬息万变的心理摩擦。李红看着靠在椅背上抽烟的王新,也和他一样沉默不语。王新递给她一颗烟,连并打火机一同塞在对方手里,似乎已经在短时期内习惯了她独自点烟的习惯,不愿多说一句话。
  墓地圈里很少有密集的丛林,他们似乎习惯不在外面燃火,车子内很快烟雾弥漫,挣扎的烟像软体动物一般朝窗外逃离紧张的气氛。两人不约而同的熄灭烟蒂,几乎同时下了车子。互相隔车对望片刻,弦月逐渐沉闷起来,寂寞地悬在上空。
  “说吧,你从哪来?”
  “为什么这么问?”
  “你昨晚说这里是你要去的地方,对么?”
  “可你把我带到了你的床上,不是么?”
  “听我说,最好别算计我,我知道你很聪明。”
  “呵呵,王老板当然聪明,总在用很有效的方式试探人。”
  “你什么意思,你不晓得我们相识的很仓促吗?”
  “我只知道是你拦住了我。”
  “可你为何要来?来这里是为了帮助我?”王新有些情绪化,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女人怎能不让自己产生这样的心境呢?


  六、忧心忡忡

  有多少种在地上盘旋的物质,就会在人们感官中形成多少种风动,王新望着白花花的石屑在青石上聚集再散去,如驮着沉霜的蚂蚁,想飞却是在睡梦中的幻象,他不会相信李红和自己从来不曾相识,但绝对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有时大白天出现的事物,或听见什么人说的话,再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会在内心中萌生出似曾相识的认同,但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或是真实地容入过,却无法考证了。老天爷依旧是公平的,给了人记忆也给人遗忘,给人快乐的同时也附带点悲伤与猜疑。

  王新看着不住发抖的李红,真有些不忍心。
  “走吧,进去说。”
  他们不再说话,车子停在住处旁,借着路旁的夜灯王新看到李红疲惫的面色,是自己无端怀疑她,我是不是神经过头了?他们下了车,李红在车里缓和了不少,反倒不愿即刻上去,干脆坐在石阶上。王新见她不愿意上去也不好丢下她不管,现在这种情形更不好让她走。生意人在感受夜晚的时候不会丢下骨子里隐藏的追寻,毕竟大话都让李红扬出去了,即便不是什么立体式结构也的有些个象样的墓园设计图样给人家看,什么完全仿欧式的建筑,真他妈见鬼了。

  王新不会拒绝李红的身体,因为在她身上使自己得到的不仅仅是欲望的满足。即便昨天是往后也不会是,王新完全可以尝试适应她的一切,包括生活习惯、举止、声音等等。这又说明了什么呢?自己会爱上这个女人吗?人们说漂亮的女人是装饰品,除了摆在橱柜让等候观赏外不可以有其他的用途,可这种观赏又局限在属于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满足一个男人绝对的感情私利的活动,那么自己是不是该改变自身一贯的看法而不要再去盘问这个可怜的只穿一件睡袍的女人?
  王新用手指轻轻擦拭李红滑嫩的脊背,如同在大海里依附一条美丽的人鱼,非人即神的幻想早在自己念小学的时候就曾经感受过。学校组织看了话剧人鱼,由于自己最要好的同学的母亲就是那位女主角,得幸能和她共在一张餐桌上吃晚饭,不更事的王新总是偷偷望那位漂亮母亲的脸庞,还有那十根嫩葱般的手指,当她为自己添加菜汤的时候,王新本能地微微后仰,他那时侯就懂得了可以观赏的人不可以去碰到,或许是倾慕至极的结果吧,谁知道。王新还记得喝了三杯从她手里接过的葡萄酒,完后随即不省人事,他认为自己快死了或可以和她亲热了,反正就这样西里糊涂地和同学睡在一张大床上。在卧室的灯光熄灭之前,那位人鱼母亲轻轻亲了自己的儿子同时也亲亲自己,朦胧中王新感觉她还抚摩几下自己的头,完后挪动苗条的身体走向门外,随即一个轻微地关门声让王新睁开了双眼。
  李红从新回到床上,望着熟睡的王新,她继续用手指划着王新的胸口,王新就感到一种尖锐如刀刃的利器在自己的胸口荡来荡去,随时会转身戳穿自己的心脏。这种感觉不为奇怪,李红似乎在责难王新适才于外面对自己的不公询问,以及刚刚与自己做爱的时候他简直在扮演一头野兽。

  王新感到眼皮有些紧,让李红给自己揉眼睛。李红没有拒绝,熄灭手中的烟轻轻在王新的额头稍下的部位给他按摩,王新忽然感觉眼睛一阵酸痛,随即传来电话铃声。
  “是我,怎么了?”王新听出了是木元的声音。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那个女的是谁?”
  “我现在告诉你,她就在我床上,你满意了吗?”
  “哈哈,妈的,你是先斩后奏啊?”
  “以后再告诉你,方案有吗?”
  “没有,呵呵,好办,文样不用现设计,我已经找到现成的了,就像你那位什么来着?哦,对红红,不用我帮你找你就能找到。”
  “没出三句你准走样,说真的,这个务必弄好,完后咱们聘几个设计师立刻理出预算。”
  “这个我不在行啊,得您来。”
  王新没有回答,笑着挂了电话,他知道自己的老伙计是那种喜欢玩笑的东西,自己的前妻好悬被他迷惑住而没能嫁给自己,为这事自己还与木元喝醉了,完后大打出手,过后两人互相道歉。
  王新转身准备抱着李红睡,却不见人影,只有浴室里哗啦哗啦地流水声。

  
  七、难分日月

  阳光第几次光顾王新的脸了?他不会去数,他想着今天不用早起,该做的在昨业已经分配完了。可今天不大一样,因为他看到屋子异常整洁,而且还有淡淡的清香与自己的鼻子一同属于这样的上午。他看了看身旁熟睡的李红,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布置的,包括床头柜上那束玫瑰。他不担心李红会把自己的车子开冒了烟,可他怕李红不熟悉驾驶而把自己的梦提前粉碎在山谷。
  “你去买花了?”王新刚发问,楼下的落地钟就 敲打了十个相同的音符。
  “是啊。”李红背过身去,不愿理他。
  “以后别自己开车,多危险。”
  “恩,我困了,没睡好。”
  “是我让你睡的不好吗?”
  “拜托,烦不烦。”
  “好,我得起来了,啊,真是的,又老了一天。”
  “呵呵……”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是指什么?”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
  “不和你贫嘴了,我要去看看,你好好睡。”
  穿上风衣的王新不再是床上那位多情的王子,他要工作,接很多有用的无用的电话。他天生养成一种忍耐力,除非大火烧到眉毛。他不会去急于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因为自己曾经付出过惨痛的代价。微微泛蓝的墙壁让他感到生活就是一块画布,颜色都是自己想象中的身外之物,到头来风雨过后,能够存在的却不是任何颜料。
  王新想给前妻拨个电话,问问小文的情况,自己的儿子始终是那样的天真,认为爸爸不过是外出旅游了,如果人生永远停留在六岁该是件多么完美的事情。因为王新有过妻子,也有了孩子,他想让自己的孩子能和他爸爸一样禁得住风吹雨打。
  “爸爸,咪咪又到处尿尿了。”
  “啊,打它屁股,顺便告诉它以后不要这样了。”
  “爸爸,它没文文乖,文文被妈妈打过后就听话可它还,还是那样。”
  “妈妈为什么打你?”
  “我说要找你。”
  “就为了这个?”
  “是……”
  “妈妈在旁边么?”
  “在,妈妈,是爸爸。”
  “喂,你有事情吗?”
  “没事,问问文文现在的情况。”
  “他挺好的,就是有时候任点性。”
  “哦,花店的生意怎么样?”
  “过得去,现在价格降下来了,顾客也多。”
  “恩,我订的花准备的怎么样?”
  “昨天木元来都取走了。”
  “哈哈,这家伙……”
  “还有事情吗?”
  “没,没了。”
  王新放下手机,继续开着车子,前面就是木元的公寓了。老远就看到他比比划划地给一些年轻人介绍些什么。王新停下车,并没有急着出来,而是边抽烟边看着张牙舞爪的木元。这位伙计已经三十八了,还没有娶老婆,和自己一样过着单身贵族的生活。可他希望木元结婚,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助手兼哥们是绝对靠得住的男人,冥冥中有一种想把李红介绍给他的冲动,却又感觉舍不得,这就是男人,只有女人才不会了解。
  “新招的?”
  “恩,这三个都是大学生,今天来报到。”
  “你给他们讲些什么?”
  “我先让他们了解这山的地形,然后放假让他们尽情游览一番。”
  “没提到设计方面的事情?”
  “招什么急,讨老婆还要看人家是否情愿呢。”
  “哪跟哪,又胡勒了开始。”
  “我们这次的计划一但完成,你就讨个老婆吧。”
  “怎么着,撵我走?”
  “哈哈,妈的,我撵得走你吗?”
  “人们说了解一个人需要四十年,所以在你没清楚我究竟在想些什么的时候最好不要和我提结婚的事情。”
  “我可懒得理你了。”
  “她在家吗?”
  “谁?”
  “还能谁?”
  “你是说李红?是在家。”
  “你怎么看她?不觉得有些离奇吗?”
  “起初也这样认为过,过后一想,都他妈的神经病,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哪有那么多顾虑。”
  “呵呵,在学校你是体育部长,在这里你是我的上司,可在晚上我们都一样,除了想女人还能想什么呢?”
  “得得,说实话了吧,呵呵。”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王新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李红。


  八、墓园回声

  “有要紧事,请速回!”
  “怎么跟发电报似的,说详细点啊!”
  “别磨蹭,快回来!”
  “好吧……”王新感觉异样,匆匆和木元道别。
  “嘿,又别那妮子缠住了?”木元讪笑地挥挥手。

  王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来,见李红才放下电话。
  “怎么回事?这么急?”
  “情况有变动,我们不能再和张总融资了!”
  “你胡说,才好好的,怎么回事啊!”
  “王新,我劝你放弃这个计划,我们不能再投入了!”
  “你疯啦?过家家?”
  “我说的是实话,我观察过北边的林带,最近的天气很古怪的,没多久那些槐树都不能活下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傻吗?树要是死了,墓地就暴露无疑,风景区就会成为坟地了!”
  “你这样聪明,我的话你得听,那些树真的不能活多久了!”
  “哈!你是狐狸啊?那些树活了一二百年了,你说它们死就死?”
  “不管怎么说,你要相信我,我对园林的判断不会错,你听过‘树劫’吗?”
  “听过,几百年一次,老树成批死掉,和气候有关!但,这只是传说罢了,你别乱合计好不好?”
  李红叹口气,“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该做的也为你做了,我要离开了,你自己决定吧!”
  “走?这时候离开?你什么意思?”
  “王总。”李红一字一顿,“我确实很想帮你,但我现在无法帮好你,所以,我在这里没有丝毫意义了。”

  王新没有阻拦李红,感到这个女人的出现越发怪异了。

  “你知道她是谁吗?!”木元边喝酒边喊。
  “我当然知道,无家可归的女人呗。”
  “呵呵!她是张总埋伏在我们身边的间谍!你还蒙在鼓里?!”
  “放屁,她要是间谍我就是侦探!”
  “好,那你说,拿到融资是她的功劳,随后又言放弃,明摆着让你离开这里,你现在负债累累了,不卖现在的墓园你那什么还?”
  “我没有说要放弃,也没有听她的话,这是你编排的吧?我的朋友?”
  木元听见王新这样说,脸色一沉,“王新,我们可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哥们对不?你要是连我也怀疑,你他妈的就不是人了,我告诉你,我观察她有日子了,这些天她总四处转悠,还弄个本子记着什么,你知道,她说过自己是路过的,你也知道,她来并不是以帮助你为目的,可她现在的言行,已经透露了她对我们的了解,你好自为之吧!”木元一口气说完负气离去。

  王新脑袋里嗡嗡乱叫,充斥着这多谈话,回响不绝。


  九、落魂之夜

  王新终究没有放弃,继续推行扩建计划,他望着北边浓墨般的树林,苦笑一阵,这些树怎么会死掉呢?无稽之谈!

  半年后,墓园扩建初具规模,张总经常来看看自己参与的项目,每次都表示满意。王新和木元不停地花钱,预算即将超负荷,木元还额外拿到了几项小数额贷款来缓解资金紧张。李红一直没有出现,有时王新想起她来,心情很沉重,他认为这个女子不可能害自己的,可是她前后怎么判若两人呢?难道是厌倦了自己,不过浪漫地与自己进行着一夜情的游戏?

  “爸爸,我家后院的树枯死了,你来看看啊,我好难受的!”文文带着哭腔。
  “文文,树总要死的,死了再种,和人一样的,没事。”
  王新抽着烟,看着窗外,北方夜晚的上空泛着白光。

  “老王,干吗呢?来搓麻将啊!”是木元。
  “不玩,最近烦着呢!”
  “你烦啥啊?”
  “文文说,后院的树死了。”
  “哈哈,父子俩一样,悲天悯人啊!”
  “少废话,那几个新来的做的怎样啦?”
  “老大放心,一切照旧!”
  王新放下电话,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手里的电话同时出现两声呵嚓。

  王新疑惑地开着车,转过自己的宿地,他想去看看木元。见木元住所窗口黑着,这还要打麻将?王新生着气边上楼,见门里虚掩着,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好了好了,你病的这样厉害,暂时不要见他了。”
  “木元,我不能安心的,王总是个好人,你不能这样对他的!”
  “我没说他不好啊,我们还是兄弟呢,看你,怎么这样想啊?”
  “木元,是兄弟就不能这样做,是兄弟就该把真相告诉他!”
  “小红,你以为他能信吗?咱们王大老板自认经商天才,他的自信是我钦佩的,我很少有他这样的自信,呵呵!”
  “你这是嫉妒,我要把报告给他看,我不能再等了,那些树就快死掉了!”
  “哈哈,你去啊,他正想着你呢,快去,别耽搁。”

  房间突然传出来电话的铃声,随后见王新举着手机走了进来,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随即是轰隆隆地雷声。

  “二位好啊,要打麻将可真是三缺一啊。”王新冷冷地站在木元和李红面前。
  “王新,你不是不来吗?那好,我再找个人,正好李红也在,你们先聊啊!”木元要离开,顾不上接听电话。
  “木元,你家里来电话了,怎么不接啊?”王新笑着。
  “啊,没什么正经事,无所谓。”
  “木元,”王新一字一顿,“这电话是我望家里拨的,想告诉张妈妈今晚有雨,让她把阳台我那几盆花找人搬进来,赶巧啊,你这里的电话也响了……我很是奇怪,你看看。”王新把手机关掉,电话铃声瞬时停了。

  木元脸色苍白,不知道如何答对。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木元你说说,我们当初怎样发的誓,怎样在身上刺的青?我刺的‘同甘’,你的是‘共苦’对吗?你摸摸你的背上还有那两个字吗?你摸摸啊!”
  木元还是无法回答,忽然大喊一声,“你总是比我强,我哪里不如你?好,今天你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隐瞒了,李红是我找来的,这个计划也是我一手策划的,我认栽,在走之前还要告诉你个事,北边的树林不会活太久了,李红的结论是对的,信不信由你!”木元恼羞成怒地跑了。

  王新顷刻间感到什么都没有了,看了看李红,她面色苍白,像一尊雕塑。


  十、死林听风

  大风起兮云飞扬!王新站在北边的山顶大声念诵。

  李红和他说了什么,他忘记了,只感觉她捱了自己掴来的巴掌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默默地,死静地承受着这些。王新躺在木元的床头,看了看天花板,很多年少的记忆在脑海中显出。他和木元一同读完高中,大学,一同起家又一同歃血结为生死弟兄,这些一阵烟的事,让自己不能承受了。

  “王新,有句话,我必须和你说了。”木元再次拨来电话。
  “你还能说什么,说你没忘过去的事吗?”
  “别对李红下手,她有白血病,况且她一直想把真相告诉你,的确她也这样做了,可你不信。”
  王新慢慢放下电话,闭上眼睛,蓦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冲出门去。

  他没有和李红约定,却在北山顶看到了李红,依旧穿着睡衣,和初见到她时一样。
  “我没什么好说的。”李红背对着王新,“只想告诉你我隐瞒了真实姓名,我叫陶园元,你可以在农学院园艺系查到我的硕士档案。”
  “我知道你和木元不一样,你是要帮我的对吗?”王新走上前。
  “不是,我是在帮我自己,我不想和这些树林一样彻底死掉!”

  风起了,王新站在山顶,借着月光看到丛林顶端一片片枯萎的颜色,泛动着白。

  1999.4初稿
  2003.6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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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6-8 00:39 | 只看该作者
早先的习作,拿出来晒晒,大伙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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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6-8 11:57 | 只看该作者
谢谢尘鸢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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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6-8 16:40 | 只看该作者
我也呆了耶!
好文,鼓励你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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