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离开

小阿沦

离开
  

　　你会以为这是一个完满的爱情故事吧？

　　　　　　　　　　　　　一
　　我说，丁一，你不用再说什么。不就是不爱么，不就是没能占尽天时、地利和人和么。是的，不用再说，何必落如俗套，让我表演那一哭二怆三上吊的闹剧。

　　可心里，多少是不舍的。丁一只是个大男孩，细长温和的眼睛，声音低沉动听。不足以摄魂，却仍是让人不舍的。何况，还是那样不易的爱上！

　　多不易，当时，我正在为一个在我灵魂里住了两年多的男子黯然伤神。每个昼里巧笑嫣然，夜深梦却浅欲出窍时，那掩着濡湿的脸的双手，恨不能将枕头扯破。夜色越深，寂寞越深。可已经无人能解，因为系铃者已经逃遁，大摇大摆的逃遁， 还口口声声，阿沦，我只是为你好，只是为你好！我冷笑，向深夜更深处睡去。朦胧间，我喃喃而语：一个女子所要的好，不过是深情的眼眸，而不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可说与谁听呢？

　　我这样一个女子，不会轻易爱上的，一旦爱了，就是情真意切，不离不弃，想着白头偕老。我是这样想的。可坤，那个长着鹰一样眼睛的男子，曾点燃我的内心却离开，耗尽了我目前对感情的所有热情和美好遐想，即使他后来也曾百计千方回来，可叫我如何再恋？
   
　　不敢再触碰爱情。决心和坤决离，不再接他电话，不想再听他那醒过就抛落一边的醉言，想开始另一种新姿态。那个晚上，发现自己选修的学分还没修够，于是，找了间教室走进去，想请老师通融一下。刚做定，肩上挨了一下，好听的男声，“同学，借一下字典好么？”回头，遇上一双细长温和的眼睛，不由多看一眼。也没有就此相识，虽然偶尔回感到有目光追随。 我是不在意的，那样的目光，在初中是就已不胜收，况且我满心满世界只有坤，想忘不能。
   
　　和坤的关系，不能如我所愿的，销声，或匿迹，却如乱麻，欲理还乱。我是挣扎的，决心离开，心却往相反的方向拽；而他，要离开了，却越发现我的好，带着绝望，拼命想挽回。我明明是那样爱他，经过了时间的推敲，却经不起我自己的推敲，怕又是游戏一场。我真不知道在他心里是怎样一个位置，只知道他的心思：曾经生死决誓地爱了，到头来只是心碎的一场空，于是开始一场又一场花天酒地的情事。遇到了我，那样的简单，不若他一次有一次的对手，他反不知所措，停下来不甘心，不停下来舍不得。也许逃避不是易事吧，不然坤又怎会那样醉眼朦胧，失声痛哭，一次有一次。是的，那样一个男子，在电话那头哽咽不语，在我面前失声痛哭。我转身走开，仰头看天，想：有种叫等待的东西，太长了，就成了麻木。硬是没流下泪来。又咬牙切齿的想，让那样一个男子泪流满面，多么惬意！
   
　　坤一直有电话来。可我与他，终是应了张爱玲的惊天誓言：回不去了。空留了一腔道不清的惆怅在：你爱我时，我爱不起你，时迁日移，你却远了。
　　　　　　　　　　
　　　　　　　　　　　　　　二
   
　　那是最后一次选修课。老师临时有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了三、五个。我在做公共英语六级试题，因为考试在即。丁一就是其中一个，不过是随了另外一个男生。后来丁一解释说，是害羞。丁一果真是害羞的，多是另外一个男生帮着套话。倒也不厌，就此相识。偶尔通电话，丁一打给我，我也打给他，想，朋友，也未曾不可，就当是赏心悦目的一道风景。听着他低沉温和的声音，我心中满是坤不可一世傲然的脸。人，居然可以如此不同。
   
　　丁一和坤，当然是不同的，坤在学校里呼风唤雨，往哪一站，就是焦点，他就是一团火，轻易就把你点燃；而丁一是会偶尔低头的男生，走路不看旁，带点清秀的傲气和帅气，看着他，书卷气却不假情地就会慢慢感染你，完全就是我曾梦想的儒雅男生。在那些个拼命想逃离坤的世界，只想过一平静生活的时候，我看着丁一，没来由的心动了一下。

　　丁一不是一个决绝的人，他在犹豫。对我，他是有一些喜欢的，不过不知道会有多深，该走多深。我对他的心事了如明镜，不动声色。丁一委婉的告诉我，他是有故事。我暗笑：这个时代的男女，谁没有一把故事。好像我会把他怎么了似的。我想他只是不懂女孩子，不知道不该告诉对方对另一个女孩的爱，因为她会伤心。而把心事全盘托出，然后像两个未经情事的孩子：

　　-----我曾暗恋过一个女孩子

　　------我……

　　诸如此类，然后像某个电影情节一样，两只手试探着摸索在一块，两颗年轻的心从此相依偎……呵呵！
   
　　我以为是如此。
   
　　日子就那样平淡如水的流淌。坤的消息演变为每十天左右的半夜电话铃响，不等我接，兀自的响，然后断掉。他亦知道我不会接，好像只是为了让我知道，他，始终是念着我的。

　　　　　　　　　　　　　　三
   
　　丁一有一次问我喜欢什么， 我想了想，说，可乐，可口可乐。多让人鼓舞的名字，有了食性还不忘照顾一下你的精神世界，多好。从那以后，每次见丁一，手边都有可乐，瓶装的，罐装的，却无一例外的姓“可口”。我可能天生就是一个被虐待狂，喜欢极了那种被呛得泪莹莹的刺激。有人记得你的爱好，终是受用的，心里竟是越来越暖。丁一竟也沉得住气，说的做的依然无关痛痒。于是我想，不过是一个无心者，亦好亦好，无关爱情就无关心痛。只是朋友，简单却也温馨。
   
　　那天，丁一突然说要回家，第二天走。那晚在湖边，丁一讲述了他的故事，很纯很美亦有苦的故事。青梅竹马，初中开始恋上那个女孩，鼓起勇气说出却遭拒绝，就只在心里铭记，不再说出。豆蔻年华，也是各怀心事，冲动的，害羞的，敏感的，渐却离间，疏远许多。丁一不再沉溺于学习，无所事事，仍见那女孩裙裾飘飘，却只能藏在不显处，默默关注。自然，丁一中考后只能进了一所普通高中，而女孩，亦是优秀如昔，进了市重点。想可能就此别过吧。丁一的高中生活不过是初中的大概延续，无所事事，迷上篮球，在球场上打架也是常事，书却是不读的。日子平淡而平淡。

　　丁一一直不疾不徐的说着，这时候停了下来。

　　我知道那不是故事结尾，于是就扳着手指头帮他算算他的青梅竹马史，至少十三年了吧。想，退了吧退了吧，人家这么情深意重的。抬头粲然一笑，说，然后呢？

　　当然，故事是不会平淡的，即使只是删节减章的讲述，亦是不会平淡的。高中要结束的某一天，似乎已经换了天地的丁一接到了个电话，是那个女孩打来的，约他见面。似乎是镜头回放，思绪又满当当的是她的影像，仿佛要把拉下的时光够补回来。她给了他两本日记，高一开始记的样子，无非是一些他盼望了许久的话语，还说，太小时，只是害羞，只是不敢……一切那么美满，一切又有了希望。丁一补习一年，把拉下三年的功课补了回来，考上了大学。不在一个学校，又有何不可？后来她在大学里入了伍，去了更远的地方。可又有什么关系，他也不远万里去看了她。可是，可是也许还是有关系的，他见了她，两个人都没有想象中那样的眩晕，甚至，没有拉手，没有拥抱。

　　我突然想到一种说法，一个男子在面对他最珍视的人时，满怀的仰慕和珍惜感让他们更小心翼翼于彼此的接触，哪怕只是牵手。又记起一部电影，在剧中，那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法国女子苏菲玛索和那个她爱极了的男子。自然，他也是爱极了她的，宠着她，深情的注视着她仿佛她就是他全部，可就是不碰她。她不明白，甚至愤怒，屈辱，绝望。最终才明白，他是太爱，爱已经成痴，爱成神话，爱到无欲。她在他心目中就是一天使，一尘不染的天使。当然，故事毕竟是故事，结局是皆大欢喜的，无尽缠绵，然后镜头淡去。

　　不知怎么会从丁一身上联想出这么多去，可能是他讲得那样动情，也可能是我思绪飞太远。还来听丁一的故事。既是故事，美好却苦涩的故事，结局自是分开。丁一没有说原因，但大抵也是距离，沟通一类。看得出丁一还是挂念，说不时会有电话联系，问个好，似是而非的平静。

　　回到宿舍，给丁一去短信：谢谢你能给我将你的故事！既能珍惜，何必？我不笨，也不会不识趣，他亦是一个聪明的男子，不会不能体味“谢谢”两字隔开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而我，经历那么多，不可谓游刃有余，可自我保护的意识却足以让我清醒。也非满心的机关算尽。是谁说过：爱情的过程，就是一口牙存在，相依，溃烂，拔去的过程。残酷而真实的譬喻。爱情是取暖器，是人世间寂寞男女相互寂寥的消遣。时迁日移，一个人总会成为傻子，而另一个成为负心者，于是寂寞更深，黑夜更长。竟只剩下张学友那完美声线在哭吟：我的心真的受伤了……不想再成一傻子，见好就收吧。

　　　　　　　　　　　　　四

　　丁一就回家了，不时有短信来，竟有几分想念，几分暧昧。说家乡的月色欲显清冷因为不是和我一起，云云……

　　丁一回来。到宿舍就给我电话，说给我带了东西。到了楼下，竟是带了他妈妈煮的鱼和家乡水果。那样远，那样颠簸，竟是这些。鱼很好吃很好吃，连里面的作料也被我咂吧出滋味来。我是个不会做美食的食色性女子，我觉得那东西，香出了窍。想，也许是用了心了吧，不然，怎肯如此？丁一坐在一旁，看着我吃，眼里有笑意。

　　想，和这样一个温和男子，也许不一定要青梅竹马，后天培养也可以抵过时日的，也可以白发苍苍的共看夕阳，共同唏嘘日子的琐碎的，更重要的是，应该是可以共同抵抗着时日的冗长，空虚，共欢笑，共患难的。虽然仍在各怀心事，都还在往回望，但是，努力过后，该是可以一起的。我这样一个女子，你看，还没爱上，倒是想到老了。我是不会轻易爱上的，一旦爱了，就是情真意切，不离不弃，想着白头偕老的。

　　接下来，一切步入自然。我大四，准备考研，他大三，还没有多少来自社会，就业的压力，一有空就成了我的陪读。大冷的天，一大早大老远就见图书馆门前站着高高瘦瘦的他，不觉一天的好心情就有了。每天十点半都有他接过我沉沉的包，在到宿舍的路上，听他用好听的声音给我唱好听的歌，冬夜，竟也不是太冷。

　　　　　　　　　　　　　　五
　
　　丁一有时候是很孩子气的。带点自负，温和下面也有霸道的一面，很多想法也不可谓成熟。我想，有谁不是一步一步长成大人的，我该宽容，该等待。我显老的只是心情，还有年轻的容颜等他长成男子汉而懂欣赏我的好，也珍惜我的好。我是一敏感异常的女子，却又是习惯了对别人的好。并非隐忍，也非其他，只是觉得，那样好一个人，给了我很多快乐的人，值得的。

　　和丁一一起，说的更多的是今天学了啥吃了啥这一类天下最不或缺的话语，竟无更深的探究。近一年了，他竟不知阿沦酷爱张爱玲，王安忆，迟子建。我是个敏感的女子，看上去微笑，包容，得体的敏感女子，更多时候却被心事包围着。不时却惶惶然，有一种不确定，对丁一，只是一个细眼温和的大男孩，竟有些无所适从，近了身不能近心的惶然。果然，果是因了那个女子，她一通电话，他就喝了个人事不知，泪流满面，忘记了身边是另外一个女子陪伴。我无语，丁一现在就是我曾经的遭遇，那么相象，所以理解。只是，我的内心，他从未明了，也无力明了。

　　两个人一起，讨论他的事情，讨论他的去往。丁一说，只是因为曾经太厚重，放下不易，而他，只想珍惜现在。我心软。我从来都是一个心软的人，而我又是这样一个女子，真的想认真待过。想，经历了事情，才会懂得珍惜；两个受伤的人，该是可以在一起取暖的。于是又一起，不觉委屈，也许是理解，也许，是其他。

　　　　　　　　　　　　　　六

　　日子平淡又平淡。对即将离开的校园，和相识的人们，是那样不舍。对于丁一，我想我已倾向于 爱上，虽然他于我，始终是太年轻，有时候也是生分的。日子还是那样不疾不徐，却觉出无奈来。丁一不大和我待一起了，电话也少，说了也是不咸不淡，总觉是力不从心的敷衍。也许是想给很多的，却明显力不从心。爱情当中，有力无心是可耻的，有心无力却是悲哀的。我心里又是惶惶然，不知这又是哪一出：是时日长久，新人变旧人；是旧戏重演，那女子终又来过；是相爱容易相处难，我和丁一难以免俗；是得来太易，不足惜；还是，还是，我于他竟是没有引力的？一时竟是我没有预料的心乱如麻。

　　我将离开，离开宁静温馨的校园，走入那的大千世界。诱惑，肯定是有的。可我不怕，因为我是一认真的女子。可是，有些东西，我得确定一些，不要最后太狼狈。

　　丁一似无所察觉，一如既往。我想，或是我太敏感？不知足？可终忍不住，在电话里问丁一，丁一，你是否确定你愿意对我好，在将来？我满心期冀着，在一场即将的谈话后，我和丁一将增进理解，减小距离，然后幸幸福福，忙忙碌碌。因为又接过坤的电话，终于不是醉言，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又说，阿沦，若真已来不及，但愿你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承担，只要你愿意，只要我能，什么都可以为你做。也曾想，能换得浪子回头多不易，有过徘徊，又一想，人总不能因为不会把握而总在错过。坤和我，已经错过了最佳交流时机，而丁一，他是美好的，是现在的，是该把握的。

　　　　　　　　　　　　　　　七

　　丁一终于站在我的面前，两天后。长檐鸭舌帽遮着脸，欲言又止：阿沦，我想我给不了你幸福，因为我不够爱你。

　　哦，不爱。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来。他不是说，阿沦，我给不了你幸福，因为我现在一无所有；或是阿沦，我给不了你幸福，因为我们之间不现实……是不爱。和一个人在一起，可以为千百个理由，而离开一个人，一个就够了:不爱。这个理由我老早就懂，且让我无以辩驳。难道和丁一哭么，说：你不爱我你为什么惹我？为什么和我一起这么久才说？不爱为何给我誓言？不会。内心已经一片狼狈，何必让自己身心都溃败。不想再落俗，既然他那么笃定，那就放了他吧。我说，丁一，我明了你的想法，既然你决定了，那么我尊重你的决定。转身走，很痛，竟是无泪。

　　不想再问他到底如何发现不爱的我，也不去追究分手后他是否痛苦。何必？何必？想想，都是这尘世中经历了些许情事的小男女。不懂所有，也懂局部。不能游刃有余，也有所剩无几的却足以保护自己的清醒，足以安慰那中不是为谁只为无处寄托的爱情的悲凉感。

　　可是，这样两个情深意切的男女，终是谈不了一场情真意切的爱情了。因了过去，因了时间，因了心态，因了不能完满的天时地利人和。我是认真的待过了；而丁一呢，想必也是努力过的，我情愿相信如此，了以自慰。

　　天空响彻一首离歌，丁一在明里唱，我在暗里和，竟是如此伤悲，谁之过？谁之过？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欣

　　在转瞬间消失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

　　我有我的    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Radio里，梁静茹唱：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声嘶力竭。

　　再见，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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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碧静

　　语言打磨不错！冷静、诗化、自然把人牵引进去。心理描写也较到位。
　　个人意见：心理描写强过了情节，读着感觉是散文式的小说。
　　问好新朋友！

一了

最初由 小阿沦 发表
离开
  

　　你会以为这是一个完满的爱情故事吧？

　　　　　　　　　　　　　一
　　我说，丁一，你不用再说什么。不就是不爱么，不就是没能占尽天时、地利和人和么。是的，不用再说，何必落如俗套，让我表...

我说过文章有要人读的和人要读的，这是后类．喜欢的．可读再谈文学性，再谈人伦与道德．

一楠

小说把爱情描绘的浪漫而迷离，看着让人凄然而伤感。小说的语言很美，有韵味！精华祝贺！

天姝

朋友，你好。
文章挺好的。

小阿沦

最初由 马碧静 发表
　　语言打磨不错！冷静、诗化、自然把人牵引进去。心理描写也较到位。
　　个人意见：心理描写强过了情节，读着感觉是散文式的小说。
　　问好新朋友！

　谢谢！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写故事的人，因此我的故事都带着我自己或周围人的影子．你的意见如此一针见血，也如此真切！非常感谢！以后我会加强自己在这方面的东西，感谢！

小阿沦

最初由 一了 发表
[QUOTE]最初由 小阿沦 发表
离开
  

　　你会以为这是一个完满的爱情故事吧？

　　　　　　　　　　　　　一
　　我说，丁一，你不用再说什么。不就是不爱么，不就是没能占尽天时、地利和人和么?..

　　自己的字被人喜欢，能让人有想读的欲望，该是每一个写字的人的欣慰！你的话让我满怀感激也满怀希望，有人感应，真好．
　　写字，其实是一个人的心理过程．是这样吧？感谢！

小阿沦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小说把爱情描绘的浪漫而迷离，看着让人凄然而伤感。小说的语言很美，有韵味！精华祝贺！

　　　谢谢鼓励！除了再写字，无以为报．感谢　！

小阿沦

最初由 天姝 发表
朋友，你好。
文章挺好的。

　　您好！谢谢鼓励，请以后多指教．

蒙正和

虽是老帖子，好作品，顶起来，赞一个！版主不会怪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