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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 国[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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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6-8 21:0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洞  国[原创]

     世上有些事是没法说清楚的,就比如今天早晨,李教授突然把我从梦中叫醒,问我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赶紧咽掉梦里来不及吃完的美食,跳下床回答:“yes sir,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
      李教授拿起拐杖敲了敲我的腿,说:“你小子别装了,保卫科昨晚给我家打电话,说安全局有人要找你,问能不能把今早的课往后推推。”我有点迷糊,狠狠掐了一下胳膊。哎哟,真疼!我指着天花板对李教授发誓,自己没干过什么对不起国家和人民的蠢事,当然也没给党和政府执行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又默默无闻的光荣任务,他们一定是弄错了。李教授晃了晃头发花白的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地走了,临出门回头说了一句:“老实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早点回来上课。”
      我哭笑不得,突然想起了什么,满床乱翻,终于找到了——日历。不对,今天六月一号,是儿童节,不是愚人节啊,再说装作保卫科打电话也太冒险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谁的胆子也忒大了一点。不管怎样,先到保卫科报到再说。
      安全局来的是一男一女,这女干部长得倒是蛮漂亮的,年纪好像也不大。男干部先开了口:“你别紧张,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些情况,你只要如实回答就行了。”我连忙点头哈腰,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女干部说:“我们查了你的档案,本科毕业以后,你没有参加分配,而是四处流窜——哦,对不起,档案上是这么写的。”
        我心里暗骂街道办事处那位给我保存档案的老太婆,脸上却笑着说:“没关系,实际情况就是这样。我这个人散漫惯了,经常和几个朋友搭伴去周游各地。嗯,到过内蒙、新疆、东北、西南,就差西藏没去了,准备今年暑假去——哦,如果没事的话。”
      女干部继续说:“你是前年考上李教授的研究生的,专业是古代文化,上个月国际著名的《文化》杂志上发表了你的一篇论文,题目叫《中国西南地区的洞穴文化》,里面提到这些洞穴原来是作为军事设施使用的。”
        我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无意中泄漏了国家机密,连忙辩解道:“我的确是听当地的老乡这么说的,而且那里已经废弃多年,没有任何价值了。”
        男干部低声说:“可是国防部的专家说他们根本就没在那个地方修建过什么军事设施,而且从你现场拍的照片看,那些残片的制造工艺已经远远超出我们国家现有的生产水平。”
      我瞠目结舌,想不到一篇论文竟惹来这么多麻烦。
        女干部看出了我的不安,就说:“目前国际上还没有太大的反应,很多专家也只是把它当作学术论文来看待,可是国外的情报机构很快就会从中嗅出一些味道来,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弄清事实真相,保证国家安全不受侵害,希望你能协助我们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我有些为难,说:“我一定全力配合,可是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我只记得那里叫同亭,怎么走都忘了。”
        男干部自我介绍说:“我叫周捷,敏捷的捷——别跟影星混淆了。我负责后方的联络和接应,事后会跟校方解释清楚这件事的。这位女同志叫林雁,是我们西南局最优秀的女警官,她熟悉当地情况,将和你一起行动。好,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林雁大大方方地伸过手来,说:“谢谢你支持我们的工作,希望合作愉快。”
        我心想,这个学期的课要泡汤了,不知道李老头会气成什么样,不过跟这样漂亮的女警官一起工作,倒是很惬意的事。

      第二天我们直接飞到贵阳,然后转乘当地安全局的专车到达县里。林雁叫司机把车开回去,说后面就用不上车了,局里用车的地方还很多,就几部车会忙不过来的。县政府秘书拿来了五十万分之一的县地图,林雁问他同亭在什么方位,秘书不知道我们要干嘛,就说那里好像是个三县交界的地方,不通公路,他也没去过。
      我们搭了一辆去拉木材的货车,走到半路就下了。司机告诉我们,这里有一条近道通到同亭,比走别的路省一半的时间。我摸摸被车座颠疼了的屁股,问林雁怎么办,她皱了一下眉头,指着远处半山腰上的村子说:“咱们先到那里去问问。”我吐了吐舌头,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两年幸福的学生生活把我的身体给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爬上去。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强不到哪里去,千万不要在女人面前丢脸,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警官。
      好不容易进了村,我卸下背包,有气无力地跟老乡讨水口喝。林雁一边拿着地图不停地扇风,一边问老乡:“大叔,同亭离这儿还有多远?”老乡指着南边说:“再翻过两座山就到了。”林雁高兴地说:“谢谢您。走,咱们出发,还行吗?要不我替你扛背包。”天呐!她是不是参加过铁人三项——不,五项。我咬咬牙,提起背包站起来就走,怎么着也不能在她面前示弱啊!
      老乡叫我们吃了饭再走,林雁说:“不了,我们有急事要赶路。”老乡在后面嘟囔道:“都这么急!前天那两个外国人也是这样,嫌我们乡下人的饭菜不好吃啊。”什么!外国人!我和林雁对视了一眼,赶紧问老乡:“前天有外国人过这儿?”老乡点点头,说:“他们也是奔同亭去的,一男一女,都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事情好像变得有些严重了,我和林雁小声商量,决定先摸清情况再走。
      我说:“大叔,我们走累了,想在你家歇一会儿,行吗?”老乡高兴地说:“贵客临门,想找都找不到的好事啊。请进请进。”
       老乡有一子一女,老伴前两年去世了,儿女不想在家里闲着,都出去打工了。和老人闲聊了几句后,林雁问道:“大叔,附近有没有一个燕子洞?”老人说:“这里叫燕子洞的太多了,一个乡就有五六个。你们要找的是哪一个?”
        我说:“有没有一个洞口特别大的,从山脚到山腰这么高的。”老乡想了半天,然后说:“是有这么一个洞,不过是在西边,从同亭去可就绕远了。那里很不好走,住的又都是夷人,语言不通,你们就别去了,这里好玩的地方多着呢。”敢情他把我们当成自助旅游的闲人了。
      走在老乡指引的小路上,林雁笑着说:“我现在怀疑你的那篇文章是不是抄来的,居然连燕子洞的方向都弄错了,也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逃出去的。”我说:“天地良心,当年我和朋友云游到这里,在小饭馆遇见一个穿着奇异的人,跟他打招呼,他竟然也能用汉语和我们交流。我们谈得很投机,聊完走过的名胜古迹,就顺口问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他想了想,说他们那儿有个洞,非常宽敞,里面能装下一个国家。我们笑他吹牛,他对天发誓说是真的,还带我们去看了。后来在路上他好象有点后悔了,就只让我们在洞口玩了一会儿,然后又领着我们回来了。分手时,他还跟我们说,以后不要再去了,那里很危险。”
      林雁说:“有点意思,挺象小时候读过的《桃花源记》,不过人家可是进去了,也真是看见了。你们倒好,半途而废。”
        我说:“就是这么随便一逛,已经使我们眼界大开了,朋友和我都认为它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一个溶洞。”
      不知不觉天就要黑了,刚才忘了问老乡,最近的村子有多远,看来只好支起帐篷宿营了。林雁在两人睡铺中间放上一根树枝,说是楚河汉界。我心想,要真打,我还打不过她呢,对异性的警觉性还挺高,肯定还没结婚,说不定还没有男朋友呢,嘿嘿。林雁好像已经看出我不怀好意,拿起木条打了一下我的屁股,说:“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真不愧是做安全工作的,连别人脑子里想什么都看得出来,我顿时心如枯槁,酣然入睡。
      清晨在山涧里洗漱,我问道:“上级怎么会派你这么一个小姑娘来执行如此重大的任务?”她笑着说:“怎么,瞧不起我?如果知道我立过几个二等功,你就不奇怪了。”我嘟囔了一句:“女孩子干这活,总是有些不方便的嘛。”刚说完,我就有点后悔了,连忙亡羊补牢道:“不是说你,泛泛而谈,泛泛而谈。”
        林雁哼了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歧视女性就直说,不要绕弯子,说你是文人还真有点抬举了,别光动嘴不动腿,今天看咱们谁走得过谁!”
        就在我走得快要变成四条腿的时候,林雁看见了前面升起袅袅炊烟的村寨,我们不禁互相击掌欢呼。
        可是好像高兴得太早了,我四处询问上次带我们进洞的人,寨子里的人不是听不懂,就是推说不知道。这次任务是严格保密的,我们没法以官方的身份去向村长说明来意。不过还好,我已经开始认得当年走过的地方了,
        林雁跟一位大婶指手划脚地说:“我们是来玩的,能在你们家住几天吗?”大婶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点点头表示可以。林雁和我高兴得跳了起来。
      进了堂屋,大婶悄悄地告诉我们,天黑后不要到村外乱走,附近经常有鬼怪出没,村里的有个老头就是被吓疯的。我和林雁听了都暗自发笑,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鬼啊,那个可怜的老头一定是让什么野猪之类的动物给吓坏的。吃过晚饭后,我们俩找个借口溜了出来,想欣赏一下小村美妙的夜景。
      月亮慢慢地升起来了,银色的琼浆洒满了山岭田野,空寂的夜晚使城里来的人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宁静。可是,这村子也实在太安静了,死气沉沉的,偶尔传来两声狗叫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突然,我们听到山后传来低沉的轰隆声,就象是地铁正在通过脚下,从远处驶来,又向远处奔去。黑夜里地形不熟,我们不敢贸然前往,看来这个地方的确有点古怪。
      第二天,林雁问大婶:“晚上山后是不是经常有响声?”大婶说:“我们早早地就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被吓坏的老头就住在山后,有时发疯有时清醒,他也许会听到吧。”我们谢过大婶一家,背上行李照着我记得的方向进发。
      绕过一道山梁,我们远远看见了那个神秘的洞口。林雁惊叹道:“真大啊!恐怕连贵阳最高的楼都能装进去。”当年我的表情大概也和她现在一样,可是那个带路的老乡却象我现在一样装作镇定自如,显示出一副虚荣的优越感。走到那里要趟过一条河,否则要绕很远的路。水流是从山脚的峭壁下涌出来的,这在地理学上称作伏流河,表明它的上游一定是一条水量很大的地下河。
      从村子出来后,我突然有一种直觉,好像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我向林雁使个眼色,她点点头,表示也有同感。这时,我看见山上有个茅草屋,心想,这大概就是那个疯老头的住所吧,不如先进去瞧瞧,也许能问出什么东西来。
      敲门半天,没有人答应。我想,是不是疯老头已经死了,于是就推门进去。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火塘和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具,基本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们见屋里没人,正想退出来。林雁突然冲门外喊:“你是谁?干嘛鬼鬼祟祟的?”
        门外进来两个人,看着象中国人,一张嘴就露馅了:“我们是日本游客,来这里玩的。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哦,原来他们就是老乡所说道外国人,看来老乡也听出他们的中国话不地道。
        我松了一口气,愤愤地说:“干嘛老跟着我们?”他们赶紧又鞠躬:“真对不起,我们并不想跟随你们,可是却走到同一条路上来了,没办法。”
      林雁警惕地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那个日本男子答道:“说起来真不好意思,我的爷爷在五十多年前参加了东亚圣战,哦,就是你们说的侵华战争。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不幸失踪,据部队长官回忆,他们那支小分队就是行进到这个地方才失去所有联系的。”
      我半信半疑,说:“是吗?这也太离奇了吧,荒山野岭的,他们来干什么?抢金矿?”
        "部队长官说,当时通往北边的主要路口都已经被中国军队牢牢控制,但是贵阳十分空虚,只要有一支小分队穿插到后方,中国军队就会象刚开战时那样彻底崩溃,日本皇军就可以乘胜追击,攻占重庆,迫使蒋介石投降,早日结束东亚战争。”
        “白日做梦!”我哼了一声。
        “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历史自会有评判。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探访一下爷爷当年的失踪情况,如果能找到老人家的遗骨,带回日本去,那将是对亲人最大的安慰。”日本男子又鞠了一躬——已经三鞠躬了,然后自我介绍说:“我是板田一郎,京都人,她是我的未婚妻,山口芳子。”
      我也把自己和林雁的化名告诉了他们,当然也装作一对情侣来游山玩水。屋子的主人还没回来,我们不便久留,于是就带上门,继续朝洞口出发。那两个日本人说也要去看看,大家结伴而行。我注意到,那个女孩很少说话。

      燕子洞位于千仞绝壁之下,从地上往洞顶望去,高得吓人,头几乎要仰成90度角,那对日本人“哇哇”地惊叹不已。洞口不时有成群的燕子出入,大概这就是它得名的由来吧。
      我找到当年拍照的地方,可是地上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根本没有什么残片。林雁用怀疑的眼光盯着我,我真是有口难辨,又气又急,就拿出射门的劲儿狠踢了一脚。石头划着弧线落在远处的洞壁上,把那对日本人吓了一跳。那个日本女孩突然惊喜地叫了起来,用日语急切地把正四处张望的板田一郎叫过去,指着洞壁给他看。我们也跟了过去,见板田神情严肃地读着石壁上模糊的字迹,虽然没学过日语,但是象大多数中国人那样,十有八九还是能猜出这些由汉字演变而成的日文的意思,大概是说栗原师团第一中队二小队由此进洞。我们四人面面相觑,这就是说几十年前一百多个日本人从这里进去,无一生还!
      山口芳子惊叫了一声,拼命朝洞口跑去。板田追了上去。我和林雁都感到不寒而栗,这洞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让这些日本人不顾一切地进去,又无声无息地消失。黑黝黝的洞底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吸引着走近它的所有生命。林雁紧抓住我的手,此时我才感觉到她内心深处还潜藏着女性天生的一丝脆弱。男子汉的自尊心迫使我不得不强作镇定,轻拍她的肩膀说:“他们也许是迷路了,或者是进去太深,缺氧了。走吧,咱们先回去,向上级汇报,看下一步怎么办。”在回来的路上,我觉得两腿有些发软,脚底却走得飞快,三步并作两步,好象后面有什么在推着似的。
    出了洞口,我们都松了一口气,林雁又恢复了平常的威严和矜持。我正后悔在洞里没把安慰的动作做得更夸张一些时,板田在远处叫道:“快过来啊,小屋的主人回来了。”我们喜出望外,老人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一定知道燕子洞详细的情况。
      我们到小屋时,老人正挥着扫帚赶着那对日本人出来,芳子和板田一个劲地鞠躬也不顶事。老头是不是又疯了?林雁上前对老人说:“大伯,我们是来玩的,没有恶意。”老头上下打量了林雁一番,指着板田气呼呼地说:“你不是跟他们一伙的?”林雁说:“我是本地人,跟他们在路上认识的。他们也是来玩的,没有恶意。”老人说:“我一看见日本人就生气,这些小兔崽子太欺负人了。”我明白了,老人以前一定见过日本军队,就劝道:“大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咱们两个国家又和好了。”
        “和好了,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就这么算了?”老人瞪大了眼镜。
      板田和芳子尴尬得低下了头。我们好不容易让老人明白,现在的日本人和当年的日本人不是一回事,老人才慢慢地消了气。
      天黑了,我们和老人围坐在火塘边,品尝着老人从山上打来的野味。板田和芳子起身向老人道歉,老人叹了口气,说:“算了,我也想通了,那都是你们上一辈造的孽,而且,而且他们也遭到报应了。”老人说到后面,声音低得有点听不清了。
      林雁问:“大伯,你一定看见那帮日本兵进洞了?”老人的脸上闪现出惊恐的神色,连声说道:“不,不,太可怕了!”
      在我们的再三追问下,老人才勉强回忆起当年的情景:“那年,我刚满十二岁,整天在山上放牛。父母亲警告我,注意不要让牛窜到那个洞里去,因为除了燕子,进去的任何东西没有一个能够再走出来。我很小就听老人说洞里面很大很大,居住着一个古老的民族,有时候能看见他们在月光下出来走动,但是遇到他们的人不是瞎了就是疯了,所以到了晚上,村里就没有人再敢出门了。
        “有一天放牛时,我听到密集的枪声,寨子上空也升起来浓黑的烟雾。我以为是土匪来了,不敢回家,就在山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我被一阵哭喊声吵醒了,伸出头一看,只见洞口整齐地站着一百多个穿黄军装的人,押着十几个村里人正往洞里走。我瞧见其中有个人的背影很像父亲,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就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说到这里,老人歇了一会儿,又狠狠地抽了一口旱烟:“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就是日本人,听说这个洞能直接走到贵阳,所以抓了村里人带路,不愿意去的就当场杀死,以防走漏消息。他们真狠啊!全村几百户人,就逃出了十来户,村子全给烧光了,母亲被打死了,父亲给他们抓走,到现在生死不明。” 板田和芳子愧疚地向老人深鞠了一躬。
       跟着他们进了洞,心想人这么多,不会有事的,瞅准机会,说不定还能救回亲人。通过开阔的前厅后,洞里越来越暗,日本兵早有准备,人手一个电筒,象点点鬼火行进在幽深漫长的峡谷里。洞里渐渐地静了下来,谁都不敢说话。走了很久,前面现出了一点亮光,还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日本兵高兴得呜哩哇啦的乱叫,可能以为快到出口了。就在这时,周围传来打雷般的轰隆声,人群一片慌乱,日本兵的左右前后突然闪起四道耀眼的光芒,他们连同十几个村里人转眼间就不见了。可怜的父亲,我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他了。”老人说到这里,老泪纵横。
        我们都被老人说的故事惊呆了,林雁一边安慰老人,一边问道“那您是怎么出来的?”老人迷迷糊糊地说:“我也不知道,后来一听到轰隆声,我的脑袋就疼得要命,净说胡话,村里都以为我疯了,谁也不相信我说的。”

        同亭位于山间盆地中央,一条清澈的小河绕镇而过,风景十分秀美。告别老人后,我们决定先回到这里向上级汇报,再研究下一步的行动。
        奇怪的是,镇里的旅店竟然出现了七八个高鼻梁的外国人。我看了板田一眼,他耸耸肩,表明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吃饭的时候,我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有人会说英语,他们显然很惊讶。聊了一会,我才得知,原来他们是一支业余的洞穴探险队,由六名成员组成,五男一女,其中有地质学家、历史教师、公司职员,还有运动员,都是洞穴探险的爱好者。
        我问他们到这来干什么,那个叫皮埃尔的历史教师说:“八十多年前,法国著名的传教士保罗曾到过这里。有人告诉他,一个燕子经常出没的大洞里居住着与世隔绝的古王国,他们以竹为图腾,白天休息,夜间活动,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保罗后来在他的回忆录里记载了这段非常神奇的传说,可是人们大都不相信真有此事。”
        “直到前几年,国际史学界在对三星堆出土文物进行研究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西南的一些土著民族在创造了相当发达的文明后,却神秘地消失了。比如夜郎国,《史记》称它为西南夷之最,土地广袤,人口众多,却一夜之间被只带几名随从的汉朝校尉灭亡了,其后裔从此在历史上销声匿迹。据我多年的研究,夜郎最后灭亡之地就在同亭。至于他们后裔的神秘消失,我认为与传说中的洞穴有密切的联系。正好《文化》杂志刊登了在这里发现大型洞穴的论文,我们探险队就慕名而来了。”我心里暗自叫苦,这都是自己捅出的马蜂窝,不知道敏感的各种媒体记者是不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林雁把我叫过去,低声说:“领导指示要想方设法弄清事实真相,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不能轻率进洞,以防发生危险,我们处长过两天亲自过来确定调查方案。”我把皮埃尔的话转告给她,说:“等你们领导到了,恐怕他们也已经满载而归了。”林雁沉吟片刻,果断地说:“先暗示他们洞里十分危险,不要随便进入。如果他们执意要去,我们就在后面跟踪,大不了跟大伯一样给吓疯了。”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认真地幽默,忍俊不禁,把刚喝的茶都喷到桌上了。
       下面敲山震虎、打草惊蛇的伎俩当然不能由我再出面了,那两个日本人也不可靠,万一他们串联起来就更麻烦了。林雁只好亲自出马,没过一会,她不露声色地回来,说有两个老外还真给吓住了,不过四比二,他们还是决定明天去探洞。
        我们按照原定方案行事,远远地跟随探险队。到了洞口,他们从背包里取出装备,还真是有备而来,头盔、防水衣、绳子、小钉锤等一应俱全。林雁夺过望远镜,气乎乎地说:“我来看看这帮老外究竟比我们多几个胆子,死活不听劝。喂!他们带枪干什么?”我吃了一惊,忙问道:“你看清了没有?别乱说,我胆子小。”
        "是枪,不过跟我平常佩的枪不一样。”林雁边看便说:“我以前怎么就没见过这种枪呢,奇怪,世上还有这样的枪?”
我抢过望远镜时,已经只能看见他们的背影了。

        洞里一片漆黑,我们只能借助特制的手电筒摸索前进,始终跟探险队保持一两百米的距离。很奇怪,这儿地面十分平坦,不像在其他洞穴那样磕磕碰碰,他们的装备基本派不上用场,倒是方便了我们这两个盯梢的。
        进洞以后,我们一直往下走,里面阴森森的,好象永远也走不到底。就这么提心吊胆地摸行了五六个小时,前方的探险队停留下来,用头灯向四周扫视,。我们赶紧躲在石头后面,借助灯光望去,这个洞厅就象超大型的足球场,人在巨大空间的对比下,显得那么渺小。如果不是看到周围林立的石笋柱,我真的会以为它是人工挖成的。
        前面有个岔口,他们在争论走哪条道更好。林雁灭了手电筒,把我拉到洞厅的另一侧,。我正纳闷,林雁耳语道:“有人跟踪我们。”真是螳螂捕蝉,黄鹊在后,一定是那两个日本人。果然,探险队选择右边路口进去后,一束微弱的光线从我们前面经过,从背后看,的确是一男一女。
        日本人过去了很长时间,我们才蹑手蹑脚地跟上。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前面的灯光都不见了,我很着急,但是又不能走得太快,以免重蹈日本人的覆辙。洞越来越窄,有些地方就只能容两人并行,我正想是不是走错路了,前面突然出现了亮光。我想起老人的话,莫非他们都象几十年前的日本兵一样消失了?可是没有听到轰隆的声音啊。我抓住林雁的手,小心翼翼地朝亮光走去。林雁的手润滑而冰凉,微微颤抖,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轻轻地说:“如果,如果一会儿咱们都光荣了?你会不会怪我?会不会后悔?”我紧紧地抱住她,说:“小傻瓜,我们不会有事的,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不过有句话我可要说在前头,出去后,不许跟领导打我的小报告,说我乘人之危。”话音未落,我的右肋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拳。
        过了一处弯道后,眼前豁然开朗。我们就像是突然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影剧院,拱形的洞顶渐次升高,向两侧不可思议地延伸,面前就像展开了一块硕大无比的宽银幕,正在放映美丽的风景大片。只能用竹海来形容眼前的这一切了,我们走进去,好像是融入了古代的山水画里。竹林深处、曲径通幽,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路上嬉戏,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到来。不远处有个竹亭,坐着一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那人见我走近,就笑着说:“朋友,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哦!想起来了,他就是上次带我们来玩的穿着奇异的人,不过现在披着长袍,一下子没认出来。
        我惊喜万分,连忙上前和他握手,林雁也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寒暄过后,我正要介绍林雁,他微笑着说:“不用了,我刚看过了你们的资料。”说完,他把桌上一本画册递给我们。我半信半疑地打开画册,原来是一台超轻薄而且能弯曲折叠的笔记本电脑!里面展示了我和林雁的详细情况,连我小学时最得意的一篇作文题都有记载,林雁更是大吃一惊,因为上面记录了她每一次行动的具体经过,而这些连局长都不一定知道。我看了看林雁,问他:“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对我们这么了解?”
         他长笑而起,说:“就叫我异人吧,先不要问那么多,来,我带你们参观一下洞中的世界。”他在桌上按了一下,竹亭四周升起了透明的隔板,我用手摸了麽,不像玻璃也不是塑料,薄得像纸一样。他又按了一下,竹亭缓缓上升,原来它就是一个飞行器!他说:“这艘飞船是磁力驱动,时速可以达到一万公里,主要是用来在地球上作短途飞行的。你们掌握这种技术,还需要一千年的时间。不过地球人的发展速度越来越快,说不定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哈哈。”
         果然不出所料,他真是外星人!以前我特别爱看描写地外文明的科幻小说和好莱坞大片,欣赏完后,总是想幸好是假的,不然人类可麻烦了。没想到,今天竟遇上了真的外星人!反正已经是肉在砧板上,他们愿意怎么切就怎么切吧。我豁出去了,放下心来仔细观察了一下所经过的地方,不久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里的居民好像处在不同的时代,从他们的工具、服装和建筑上可以明显地分辨出来。
        异人按了一下桌子,竹亭静止悬浮在一片田畴上方。几个农夫正忙着除草,对我们的到来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他说:“这些人就是夜郎国的后裔,他们的第一个国王是试验的样品,长老们——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科学家把我们的细胞植入人类的卵子里,培育出一个婴儿,然后把他放在竹筒里顺流而下,让当地的妇女抚养长大,再通过我们的帮助使他成为国王。国人以为他是竹子所生,就把竹子当成了崇拜的对象。”
        “因为我们的力量只能在夜间出现,通常以夜袭的方式摧毁敌人,因此周围的民族都惊恐地把他们称作夜狼,后来叫夜郎。可是他的后代越来越狂妄,不听我们的劝告,竭力扩张,还泄漏了我们的秘密。在一次与接见汉朝使者时,他描述了洞中的世界,然后嘲笑使者,问汉朝和夜郎到底谁更大。幸好汉朝皇帝没有听信使者的话,史官也以为是无稽之谈,没有记下来,反过来还据此讥讽了夜郎王的愚蠢无知。长老们发现了这个试验的致命缺陷,因此决定借助汉朝的力量毁灭这个样品——他的后代也一样是试验品,但是汉朝军队和周围部落得寸进尺,想全部消灭他的族人,我们只好收容了他们。”
        “后来,有一次我们的防御系统出现了漏洞,一个渔夫不知道怎么就进来了,里面的人都觉得很奇怪,还留他吃了饭,临走时请他不要泄漏出去。没想到这个渔夫不守信用,竟然向官府报告。幸好我们使用幻影技术更换了场景,这才让搜寻的人死了心。可是这件事却被一个叫陶渊明的文人给记了下来,还成为了千古名篇。我们吸取了这次教训,以后凡是进来的人都不许出去,在外面遇见我们的人必须被清除记忆才能放走。”
        我佯装镇定,笑着说:“那么说我只能一辈子留在这里喽,不过能住在桃花源里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哈哈。可是你们能不能对这位女士宽容一些,让她按照意愿决定自己的去向。”
        异人拿起画册,大笑道:“那就不必了,你们进弯道时,脑电波扫描仪已经把你们的记忆和思想都储存到总机里,她当时的想法是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你留下,她也就会留下了。”
        我注意到林雁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掉过头去不理睬他。这种仪器也太厉害了,原来笔记本电脑里的资料就是这么来的!异人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就说:“当然这些材料并不都是从你们的大脑里得来的,细胞毕竟是会新陈代谢的,记忆力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比电脑记得还多。这要感谢你们发明的互联网,本来我们要自己去收集的东西,让你们整理好了,只需要花几秒钟破解密码,就可以自由共享。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啊!”
        “既然你们不愿意被人发现,为什么当初你要把我带到这儿来?”我有点生气了。
        “因为我们对你这样的人很感兴趣,好奇心和探险精神是人类进步的重要动力,有点象我们的第一代开拓者。因此,我们一直在收罗其中的佼佼者,进行培训,然后送到待开发的星球上去执行特殊任务。路上我发现你的那位朋友是一家大报的记者,你们的失踪一定会引起媒体的关注,所以就放弃了。可是没想到你回去以后写了论文,还引起很大反响,迫使我们不得不准备再次转移出入口。”异人说。
        “你们要炸了这个洞?”我问。
        “洞内已经发生坍塌,人们都会以为你们发生了意外,时间一长,就会忘了你们和这个洞,到那时我们再恢复原状。”
        “我的那些朋友呢?”
        “朋友?你们人类真虚伪,心里想着要消灭对方,表面却装作互相关心。他们的脑电波测试不合格,已经被蒸发了。”
        “什么!蒸发?”
        “对,我们的防御系统有自动清除功能,凡是有不利于这个世界的外人进来,都会瞬间被化为灰烬。几十年前,有一百多人带着枪支想闯洞,结果当然不用说了,可是却连累了一些无辜者。后来我们对这个系统做了改进,使其误伤率减至最小。”
        “屠夫!他们不过是好奇心驱使,想知道这里的秘密而已,你们竟然这么凶残!”
        “好奇?你太天真了,那几个探险者是我们最大的威胁,有好几次已经差点儿被他们闯了进来,而他们的目的是要控制这个世界,所以随身携带枪支,当然就被消灭了。那两个日本人是一家秘密组织的特工,他们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想窃取这里的先进技术,这种人也不能留下。而你们对洞里知之甚少,没有什么威胁,所以才能进来。”
        “可是,可是你们的处罚也太重了。”我直冒冷汗,真有些后怕。
        “我把事情都说清楚了,现在有两条路让你们选择,一条是调整好思想,争取再通过脑电波测试,和我们一起工作,另一条嘛,我就不用多说了,反正你们已经被列入失踪名单,再消失一次也没有人会知道的。”
        我和林雁对视了一下,对异人说:“让我们再想想。”
        “可以,但是不要妄想逃出去,这里防御系统的威力我想你是知道的。”异人说完后,把我们送到刚进来的地方,然后说:“我过两个小时再回来接你们,希望你们仔细考虑。”
        异人飞走后,我四周环望,想找出监视器的位置。林雁说:“不要白费工夫了,他们不会让你看见的,还是赶紧想办法逃出去吧。”
        原路是回不去了,我和林雁穿过竹林,见前面有一条河,竹桥横跨其上,沿岸芭蕉成林,垂挂着串串诱人的果实。这一切对我们的意义都不大了,两小时后,我们就会因为测试不合格而洞中蒸发了。
        林雁说:“要不你留下,我自己去找条出路。”
        “要死一起死,让我想想,这里还会有什么出口呢?”我苦思不得其解。
         两个小时很快就要过去了,我呆呆地看着河水,心里一片茫然。突然一块香蕉皮掉在水里,林雁笑着说:“先吃一口吧,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有了!我拉着林雁的手,顺着河流拼命地往下游跑。林雁似乎也明白了,跑得比我还快,反过来拉着我,真丢脸!
        这时,异人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不要跑了,前面没有路,你们这么做是徒劳的!”
        我根本不想听他的话,可是林雁突然停住了。
       “别跑了,没用的。”她绝望地喊道。
        我收不住脚步,差点摔了下去。原来我们到了悬崖边上,河水飞泻而下,注入深潭里,四面都是绝壁。
        竹亭悬在我们头上,异人的声音又响起:“回去吧,你们现在返悔还来得及。”
        我抓住林雁的手,问她:“你怕死吗?”
        林雁坚定地看着我:“你去哪我就去哪!”
        “好!跳!”

        “傻瓜!笨蛋!”异人歇斯底里的声音好像还在振动着我的耳膜。
        “醒醒,傻瓜!”多么熟悉的声音。
        我张开眼,见林雁正注视着我。
        “你还没死啊?”我笑着说。
        “还笑!差点没把你自己淹死。哎,你怎么知道潭里的水跟外面这条河是相通的?”
        “你听说过虹吸原理吗?溶洞里的水经过常年的冲刷,会在山壁中间穿出一个通道,我见潭里有水注入,却不见涨,就十有八九肯定外面一定有出口。”
        “那你还骗我。”
        “我也不敢完全肯定,万一水是渗漏出去的呢,那我们可真的就死定了。”
        回到同亭,林雁向匆忙赶来的处长报告了详细的经过。处长沉吟良久,回到屋里跟局长通了很长时间的电话,然后出来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并要求我们严格保密。
        几天后,我回到学校。李教授很奇怪,问我:“你不是休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我后天要去美国讲学,这学期的课不上了。你自学吧!”
        晚上,我正在与网友聊天,电脑上突然出现一行字:“别高兴太早,我们还会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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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6-8 21:15 | 只看该作者

3#
发表于 2003-6-8 21:33 | 只看该作者
精彩,很喜欢!!
4#
 楼主| 发表于 2003-6-9 07:00 | 只看该作者

为什么已经排好的版面不能正确显示出来

我很认真地在每段前面空两格,显示时却都顶格,这是为什么?请斑竹指教,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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