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今年 青草没过时间的脚踝 您走向白云的深处,风打捞不到您的嗓音 季节变更车次 闭着眼睛,您也能找到来路
日月晒黄我的眼珠
我不懂如何泅渡,为再一次看清遗憾和喜悦加剧您的皱纹 找不回,我找不回为您梳理白发的感觉 又要怎么做?将沾在您冬衣上的尘灰轻轻摘下
您瘪着嘴,让漏风的牙齿不再泄漏更多的秘密
岁月忘却了曾经,那些撕咬多么令人憔悴 热血匍匐,您的背梁弯曲 滴落的汗和泪 以更快的速度抵达苍茫
那里荒凉,那里热闹。那里有人正等着您去滴血认亲
或许,那里单调得只剩下黑白无常 听说那里中规中矩,不用菩萨保佑,没有人向您借用油盐酱醋 没有人要您坦白自己的身世
哭泣的人被关在门外
阳光让跨过门槛的人变得稀薄而幽远 春风低头时,我也低头 外婆,您在天上,始终没让我瞧见
【二】去年
外婆,乡间可好
说到清明,我先想到的,是雨
故乡的河流接着朝代的雨
我是那个扎着小辫子的囡囡
您坐在屋里大声地喊:落雨了,快回来
有那么一次,我跟着雨跑进了河里
什么也看不见,没有人理我
墨绿色的水波是载我远行的帆吗
河水是一堵墙,可以把我们分成两端
您的呼喊在哪里
水里只有我
当再次撑开眼睑的时候,天晴了
河水在我的发丝上漫游
它们是雨,像您飘白的发,怂恿我
越过时间的门槛,看清您
外婆,清明是个好时节
风是轻的,像您,把身子藏在云里
可是吹过了北风吹东风,您怎么就不让我
瞧一瞧您现在的模样
花儿开了一年又一年,像您抹在头上的油,一阵一阵地闪亮
您发梢的菜花香一直弥漫在我的呼吸里
抬手,您把自己从我身边拉远
没有泪。我还没有贮藏更多的雨水 为您清洗落在相片上的阴霾
您笑,即使我把昼夜流尽,您保持姿态不变
我年纪小小,您已老了
等到我白发满目,您比我年轻
外婆,四月的天阴晴无定
您还识得那个朝南的小屋吗 阳光落在堂前,您满心欢喜地看着我们 多么遥远而亲近的念头
门前的土路变成马路,汽车进进出出 外婆,千万不能耳聋 喊您,您要应
我可以当您的拐杖,您的大脚不停地踩实我回乡的路
曾经,您按自己的方式自由地生活 吵过好过,哭过笑过 现在,狭窄的门庭约束了您 那里我只去过一回,把红丝绿丝的幡插在门口
磕头,鞠躬 如果能添杯雪碧,定会顺了您的心意
您渴不渴,还要些什么
风,呼呼地吹动您的门帘
暖暖身子吧
趁晴朗,菊黄朝向您 人间依然重复您经历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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