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当天空出现那抹余辉

陌笛

　　1

　　乌云大片大片从南的方向急驰以北，空气压抑下来，人们步伐匆匆，鸟的翅膀也变得凌乱，天空有水的味道，看样子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不消半个钟头，整条中心街道被雨水冲刷着，没过脚的雨水灌满心露平底白色皮鞋。她每向前一步，鞋里都呱唧呱唧地响着，从鞋边挤出的水即刻与雨水汇合。

　　路人或是在精品屋里避雨，或是在凉亭里欣赏雨景，三三两两看起来很配合雨水的天气。只有心露迎着风、顶着雨，打着白底蓝碎花的雨伞走在街道上。她像是赶路，像是寻找雨中的奇异景观。

　　心露无视别人的目光。她是街道上多出的一道风景。一个惹人疼惜的小女人，在雨水中不知道方向。

　　心露不知道她该去哪？就像她不知道青宇为什么在暴雨来临之前不见了一样。她在找他。青宇说：别找我，找到我的时候，我也不会认识你！心露以为青宇开玩笑，青宇一向喜欢开玩笑，就像他和她在街道上正行走着，青宇会突然抱住她狂吻，并且让心露眯着眼睛看路人各色的目光。心露时常被他搞得很尴尬，那次遇到了前任男友，他没有羡慕他们的狂热，异样的目光像是发现了外星人。是的，心露改变了，她不再是一面沉默的镜子，她从青宇的顽皮里得到了开心，像水萝卜一样脆生地笑。

　　心露走在雨里，她懒着去揣摩别人的眼神，她在想，把雨走停了，青宇或许会在阳光出现的时候站在某一处，如晴朗的天，冲着她微笑。青宇上次和她捉迷藏，她就站在街道上整整等了半个钟头，青宇就在他的身后看着她，还吃着冰激凌。

　　雨水从天空的云彩上大量地倒入街道，路边的下水道像是个吸盘，统统把雨水吞进他毫无饱胀的肚皮。雨水在街道上时而裸露出水泥的地面，时而铺上一层浪花。心露感觉眼花，她明明看到了波涛翻滚，此时又海市蜃楼。

　　大片大片乌云开始变蓝，躲在屋檐下的鸟拍动着翅膀，人们魔术般地摆满了街道，从心露身边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

　　心露脱下鞋，倒出雨水，赤足坐在长条木质的椅子上。光天化日下她显得那么单薄、渺小，以至于她怅怅的叹息声无人能听见。心露呆呆地看着椅子的前方，人忽而模糊、忽而清晰，她找不到青宇。

　　青宇走了。

　　2

　　阳光逐渐热烈起来，蔚蓝的云替代了灰色的云朵。花朵像是刚经过洗礼，纯洁，圣雅，体无瑕疵。

　　心露躺在长条椅子上昏迷了一会儿，路人看见她认为她小睡了一会儿。刚才一小会儿，她稍微有了体力，她穿上湿鞋子继续踉跄在街道上。看了她几次的人认为她是个疯子，她的样子实在像酒吧里跑出的醉鬼。也有人猜测究竟多么伤重的心事，搞得她这样一塌糊涂呢。心露的身后已经有几个臭皮青年在跟着她，并且从她晃荡的身体里取笑。

　　“嗨！妞！玩儿得挺好呀！陪我们兄弟玩玩怎么样？”

　　“哈哈。哈哈。”

　　臭皮青年中的一个留黄头发的上去拍了一下心露的肩头。心露的身体已经轻得像一缕微风，怎么能经受得了他地拍打。心露倒下的时候没有声响，她看见太阳刚刚是红色的，倒地的一瞬间变得惨白。心露感觉腋下撕裂地疼痛，身体被劈成两半，她昏死过去。

　　“快跑！”

　　臭皮青年哪里想到心露会昏迷过去，吓得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心露躺了很久，是一个世纪吧。她行走在黑色的街道，街道忽然下起了沙石一样的雨点，砸在她的身上没有知觉。她抽身离开地面，身体犹如一张皮子，轻飘在山谷，俯瞰悲哀的人间。她看见眼前出现白光的地方有一眼清泉，秀美的瀑布像是她的头发，从望不见的顶端，洒向她的脚面。

　　记得青宇说过：如果我离开，我会选择这样的地方。

　　心露果真看见了青宇，那次和青宇一起来泉边游泳，青宇总是和她玩着捉迷藏的游戏。青宇已经沉入水底好长时间了，心露站在岸上哭，她怕青宇会死去。

　　“不！不要啊！青宇你在哪？快出来好吗？”

　　“你看，这是什么？”青宇突然从她的身后抱住她，她转身看见青宇的眼睛里有水样的颤动。青宇在逃避，他举起了手里的一块拇指大的石头，来掩藏他的慌张。

　　“真好看！你刚才在水底找的？”

　　“嗯。”

　　“我不要石头！它和我身体里的石头一样！”

　　心露扔掉了石头，她看见石头落入湖里溅出了水花，她的心头被刺激着，她的掖下也长着这么大的石头。她反悔刚才脱口的美丽，痛恨石头给她带来的压力。

　　“不就是石头嘛！拿出来不就完了，也不是摘掉了乳房。”

　　“我不会等头发掉光再死去，在一切濒临毁灭的迹象还没有出现，我要保留美丽先跳到大海。”

　　“你不会的。那个讨厌鬼不会来纠缠你的。”青宇声音很小。

　　“你哭了？” 心露搬过青宇的脸，大颗的泪水流进她的手心。

　　“没事的。”

　　青宇抱着心露，将头埋进她的肩头，让她看不见他的眼睛。

　　3

　　风掀起群山的一角，裸出的白，很像人的心灵。

　　我死了吗？心露问自己。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凝固的目光定在瞳人里。如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室里等待着判决。

　　她赤身裸体，面无神色，身上盖着白色的单子。青宇说她太美，美得让人心动。医生在她身体上犹豫了，因为她的洁白肌肤。心露没有感觉疼，她问医生：“为什么我不疼，是你打了麻药了吗？你不该打麻药，我要感受它真正地离开，那样的话，我也好放心，青宇也好放心。”

　　石头是怎么来的她不知道，听着手术器具喀嚓、嘎吱地切开她的腋下，口子一直延伸到乳房，她感觉不到疼，听见了疼，后来她睡着了，石头怎么走的她也不知道。

　　她睡着之前和医生说“你们能快点吗？青宇该着急了。”

　　心露醒来已经躺在病房里。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青宇。青宇的样子十分可爱。

　　“切片结果出来了，是良性的。”青宇长嘘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

　　心露无力地哭了，又无力地笑了。

　　“美丽的公主。不要哭哭笑笑好吗？难道治错了地方，你是精神不好了吧。”

　　“咯咯。咯咯。”

　　青宇每天从医院的花坛里偷折鲜花给心露。青宇仍旧顽皮，心露逐渐开心。

　　心露的腋下还有疼痛，怀疑石头扎了根，没有铲除干净。

　　“疼是好的现象，如果没有了疼的感觉，人终将走向无知觉的世界。就像人们常说的癌，在你毫无知觉地来，给你无知觉的毁灭，没有治愈的可能，只有时间的长短。等待的结果是一样的，长短都一样去死。如果疼就不是癌，所以不要担心不必要的忧愁。假如不该你离开世界，无论你怎么争取，都会是失败的举动。”

　　“干嘛这样伤重！好象你得过癌一样！我不要听。”

　　“你所要做的是恢复体力，好好生活下去。”

　　“别用老爷爷的口吻说话好不好？拜托！不要再说教导人的思想啦。”

　　心露不再提死亡，她开心的样子宛如出水的芙蓉，动情，处处惹人爱。

　　4

　　晴朗的天空不会永久停留，夏日天空的变化急速又飞转，一只孤雁失去了群队，发出的嘶声在空中低回，弥漫在大地之上。

　　心露已经有两天没有看到青宇了。青宇说单位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他出去一段时间，让她在家好好休息。钱在卡里，够用好长时间。

　　“好的。你快去快回。” 心露每天浇着花，每天和小鱼说话，每天接收青宇的短信。

　　“我出去，单位人多，别给我电话，我会给你短信。”

　　“好的。我知道了。”

　　青宇已经陪心露好长一段时间了，从她腋下开始疼，怀疑，彷徨，恐惧，决心去医院检查，等待结果，住院恢复，每一步都离不开青宇，他每天陪着她。心露不敢看到病房肿瘤区的信号，她甚至在知道了良性之后还不相信命运对她是偏爱的。

　　青宇不可能一点时间都没有吧？难道他不睡觉？他整天和别人在一起？

　　难道青宇有了别的女人？

　　难道青宇讨厌身体有伤疤的女人？

　　难道……

　　心露终于忍耐不住拨通了电话，电话关机。她想青宇是忙吧。

　　心露睡不着，她想念青宇在干什么呢？她拨通了电话。电话仍旧是关机。

　　可是，每天清晨，在同一时刻会准时收到青宇的短信。每天的短信不一样的温存、问候。

　　青宇又在玩游戏了。不过，这次的游戏时间太久了，心露已经打有一百个电话都是关机、关机了。

　　心露找到青宇的公司，公司的人说青宇是一个人出去的，去哪他们也不知道。作为一个公司的总领导，手下也是不好过问多的。

　　心露很失望，她没有找到青宇的任何消息。

　　“青宇你在哪？别再玩游戏了好吗？”

　　 心露的腋下又开始疼痛，要是青宇在的话，她不会疼。

　　5

　　黄昏的天空，晚霞的光线笼罩着落寞和无奈，发出无数声地思念，缓缓地转为夜的长。

　　心露找到了通讯公司，查了短信的来源，他们说是一个男子交了足够发若干年的费用，要求是每天变化信息，给***号码发送。

　　心露明白了，青宇果真在游戏，他离开了她，不会再回来了。她走了一路的苦闷，想这样走下去忘掉青宇的狠心、无情。她还是没有忍住关掉手机，并还期待在不一样的早晨接到青宇的电话。心露想，他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人出忽预料，这是他一惯的手段了。心露开始有了笑声，她等待青宇在漆黑的夜回到家，给她长长地吻，抱住她久久不放。

　　幻想的夜被风吹成潋纹，心露仿佛来到了沙哈拉，她极目望去，呆滞的目光，毫无血色的唇，多么想要青宇甘甜地滋润。她摔倒，然后爬起，风沙掩埋了她的身体，她逃避不了对青宇地爱。

　　街道已经走了无数次。她每天都要在街道上走，风也好、雨也好，阻挡不了她的脚步。她想要找到青宇问他为什么，总得给她一个原由，哪怕是真正地分手。她想象不出，青宇为何不爱她。一个曾经用生命来爱护她的人，不会说变就变。

　　心露想了一大堆关于他们的恋爱经过。从开始的忐忑不安，生怕心露会拒绝他；到后来的胆大包天，生怕心露会不开心。他怎么会说走就走呢？难道他过去的话是谎言？

　　心露在摔倒的瞬间灵魂被分离开，她觉得自己和倒地的女子有相同的命运，那个女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露招呼人群“快来救她呀！她还没有找到青宇呢。”人群也一动不动，他们听不见她的声音，她上前拍拍人群里的人，人群没有感觉。心露忽然意识到，自己莫不是成了鬼魂？莫不是自己已经死了吗？

　　她呜呜地哭起来。她不想就这样死去，她死了，青宇会很伤心，甚至也会死去。

　　“她死了吗？” 心露听见有人来了，她藏在树影的背后，她看见一群人围着这个女人议论纷纷，那个女人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她死了吗？心露来到女人身边，蹲下来，用手触摸她的脸。一群人看不见她，她觉得这个女人好美丽，凄楚的样子，让她心疼。她觉得和她前生约好在此等候，她忍不住穿上她的衣裳，她穿上她的衣裳就像自己的衣裳一样得体。她被人群发现了，他们说“她还没有死，你看她刚才还动了呢。”人群散开一条路，心露被一个男人抱起来，飞奔到医院，她感觉这个男人那么熟悉，好喜欢他跑步的姿势，他的心脏跳动得非常有力量。

　　6

　　当天空出现那抹余辉，夜色中出现了童贞的面孔，让人感觉幸福就是水汪汪的泪。

　　心露醒了，她第一眼看到了青宇。

　　“你醒了。”

　　“我好象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走了。”

　　“我不走。永远不离开你。”

　　“你去哪了？”

　　“我去湖底取石头。”

　　“取石头干什么？”

　　“做纪念。”

　　“为什么？”

　　“因为我身上和你身上都长过良性的石头。”

　　“哦。你是说，你怀疑你有癌。”

　　“是的。”

　　“所以你离开？想留给我美丽吗？”

　　“是的。”

　　“所以你回来！想要娶我是吗？”

　　“是的。决不分开。”

　　“当我要投身大海的时候，我看见大街上有一个傻姑娘在不停地找我，我就没忍心离开她。”

　　“呜呜。呜呜。”

　　“咯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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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昕

纯美的语言，
优雅的心境，
喜欢这样的小说。

天姝

陌笛的文章，已有了自己的风格，挺好的。

叶柄

最初由 天姝 发表
陌笛的文章，已有了自己的风格，挺好的。

蓝色的小木屋

这篇小说语言不错，但我要提一个意见，还是缺少细节，叙述过长，细节太少了。要改一下。写生活中的东西。

陌笛

谢谢朋友们的鼓励!谢谢木老师意见!

关瑞

高超的场景和心理描写，还有最后画龙点睛般的对话，极富含义，提升了主题。
欣赏。问好笛子。

一楠

当天空出现那抹余辉，夜色中出现了童贞的面孔，让人感觉幸福就是水汪汪的泪。

情景交融，把一对致死相爱的男女描写的很执著很感人！对人物的心理刻画和对场景氛围的渲染描写都比较细致到位！

清风盈袖

最初由 关瑞 发表
高超的场景和心理描写，还有最后画龙点睛般的对话，极富含义，提升了主题。
欣赏。问好笛子。

心理描述细致传神,问好笛子.

猪儿粑

好“俊”的手笔，喜欢：）

冯顺志

最近非常忙，又是工作又编刊物，刚又开完“两会”事情很多呢。问好小妹！

陌笛

谢谢朋友们！问候！！

蓝色的小木屋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当天空出现那抹余辉，夜色中出现了童贞的面孔，让人感觉幸福就是水汪汪的泪。

情景交融，把一对致死相爱的男女描写的很执著很感人！对人物的心理刻画和对场景氛围的渲染描写都比较细致到位！

精华作品!

妖娆月色

描写细腻，生活气息浓厚，问好朋友。

落梅

他们过得是那么的累，又是那么的幸福。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