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孔乙己新传

孙士东

孔乙己新传

　　“时代”一词大抵是不能用在像孔先生这样的小人物身上的，但他是未庄中除了赵老太爷、“假洋鬼子”之外，惟一一位到过城里，而且一呆就是５年（据说是专升本的），这一点很是令人刮目相看的。就连曾到过城里的在未庄中学烧水的工友阿Ｑ也对他很是佩服，这在未庄是很罕见的。因为虽然阿Ｑ曾到过城里，但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而且据说他去的还不是很清白，回来后被村长赵老太爷训斥了一顿，也就不敢称自己曾去过城里了，于是未庄人也不再认为他是去过城里的了。再者，俺又是山里的孩子，知道个啥，偶尔从阿Ｑ那里听说过“时代”这个词，觉得挺有学问的，也就在这里用上了。就是有学问的先生们知道了，大抵也不会责怪的。

　　孔先生当年是很辉煌的，当初他是以优良成绩考入城里的师专的。据说系里的老师很器重他，让他当过班长的。不过因为孔先生当时没见过世面，不会看人的眼色行事，再加上不会说话，后来竟让老师寻了个借口，给革职查办了。接替他的是一个来自城里的女孩叫做子君的。伊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家的子女，很能替老师做事，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据说孔先生曾暗地里称赞伊说“这个女人不寻常”！不过这是后话了。

　　虽然孔先生被查办了，不过他的文笔是很不错的，曾自认为是中文系文学创作的“三驾马车”之首。他曾写了数十万字的小说，投向多家杂志社，但不知什么原因，竟连一个字都没发表。不过他并没有灰心。而是以更加昂扬的姿态，屡败屡战，毫不气馁。

　　孔先生学习很用功，据说参加自考，第一次报名报了两门，可回来一看两门竟是在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考，而且考试时又事事不顺心，先是忘了带学生证，入考场时已迟了近半个小时，监考老师不让进，百般央求后才破例让进的。这次孔先生竟考了５９分，这令孔先生引以为奇耻大辱，心下很是愤怒，第二次一气之下报了四门，未曾想，这次竟让他接连通过了三门，以后一发而不可收，每次都是四过三，到毕业时，孔先生竟通过了全部的九门课程。而且在专升本之后，曾写过一篇论文，题目是《〈西厢记〉与〈牡丹亭〉之比较》，不过因为即将拿到本科毕业证的缘故，又兼之准备不是很充分，竟又放弃了。酒店的客人们曾问过孔先生：“孔先生，听说你参加过自考？”孔先生脸上便现出不屑的神色，说道：“那是自然，自考嘛，很是不容易的……”于是又说出一番什么“天道酬勤”、“有志者事竟成”之类的道理来。又有人反问道：“你既然参加过自考，那为什么连半个学位证书都没有拿到呢？”孔先生便显得很颓唐，说道：“唔，唔，学历嘛，学历----学历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于是众人便在笑声中享受到了欢乐。

　　不过这不是最令人羡慕的，最让人刮目相看的是孔先生的恋爱。未庄的人大都没见过什么世面，而且，关于婚姻大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恋爱是想都不敢想的。就连出过洋的“假洋鬼子”也没有过这样的艳遇。这一点，翻身后与吴妈结合的阿Ｑ很赞同。不过令阿Ｑ很遗憾的是，孔先生竟说他与吴妈之间不算是恋爱，还说当时阿Ｑ求爱时是违背吴妈的意志的。胡说，如果是违背伊的意志，那伊为什么后来竟嫁给我了呢？你谈过恋爱，为什么连半个媳妇都没捞到呢？阿Ｑ如是问道。每到此时，孔先生总是涨红了脸支吾道：“唔，唔，感情的事，很难说的，比如你和吴妈吧……”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阿Ｑ满意地笑了，然后便去烧水了。

　　实际上，据说孔先生并没有追过很多的女孩子。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孔先生真正追求过的女生只有两个。第一个女生也是个文学爱好者，而且当时孔先生还忝居班长之职，伊很是佩服孔先生，经常去请教他问题。一来二去，二人心中也就擦出了爱的火花。可是随着交往的不断深入，了解的不断加深，伊在经过痛苦的思考之后，便决定与之分手了。伊的理由很堂皇，说孔先生只是一口井，而伊需要一片大海来寄托心灵。为此孔先生虽然很痛苦，也很迷茫，可还是接受了这个不可能改变的现实。每当谈起这件事，孔先生总是用长长的指甲敲击着桌面，对我说：“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要给伊自由，强求来的东西永远不会是最好的。”

　　自失恋之后，孔先生便日益堕落了。整日与班里的花花公子们为伍，打牌搓麻，无所事事。再加上他行为乖张，衣着邋遢，他的威信也就渐渐地一落千丈了，最后竟无一个女生肯与他交往了。为此他感到不可思议，日子久了竟也不感到孤独了。

　　当然，也并不是每个女生都不理他。像班长----就是那个叫子君的对他就不错，不过据有关人士分析，子君对他不过是正常的同学友谊而已，一方面是对老班长的尊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所以一直对他很好。但这对于孔先生来说，却有“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之感。这分情谊，孔先生经常在晚上难以入睡之时拿出来仔细品味，可不曾想，感情这东西，不想也罢，想多了竟想出事来。在品味了两年多之后，孔先生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子君。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之后，孔先生竟决定去追他心目中的女孩----子君了。当然，在孔先生思考的这一段时间里，伊也好像觉察到了什么，时时注意不与孔先生单独相处，一时间，孔先生竟没有表达的机会。于是，孔先生不得不采取了最为直截了当的方式：打电话。

　　在一个对孔先生来说非常不寻常的夜晚，在电话的两端进行了一次对话：

　　“你好，请问你找谁？”

　　“唔，唔，请问子君在吗？”

　　“她不在，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转告她？”

　　“唔，唔，不用了，我是孔乙己，请你告诉她，就说我喜欢她。”

　　第二天，孔先生便被子君宿舍的姐妹们抢白了一番。孔先生感到特别失败，也特别丧气。但从此后便十分老实了，也断绝了自己恋爱的念头。

　　毕业后，在无聊的时候，孔先生还经常想起子君。不过听孔先生说伊最后嫁给了校学生会主席史涓生。

　　虽然孔先生的情感生活还算丰富，可孔先生到底是个胆小的人，据说孔先生上大学时有三怕：一是怕用ATM取款机，怕取款机吞了卡后就吐不出来了；二怕电梯，怕电梯突然停电打不开了，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三怕爬单杠，所谓“引体向上”。

　　孔乙己先生毕业后，因无门路，最后被分配到了未庄中学。

　　孔先生一直兢兢业业地教学，而且人也本分，在央求了“豆腐西施”数次之后，便把在未庄棉纺厂上班的小尼姑介绍给了他。小尼姑业已还俗，为了记叙的方便，我姑且称小尼姑为伊罢。

　　据说初次见面，孔先生虽然有点咬文嚼字，但言谈举止尚还得体，感觉也不错，两人也就开始交往了。

　　以后，每当下班之后，两人总在一起聊天，逛马路，风光旖旎，孔先生觉得这才是恋爱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已有好几年没有感受过了。为此，孔先生很是满意。伊也觉得找了个知识分子，虽然有点迂腐，但人很老实、本分，心下也很知足。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的话，我们也就不能不说孔先生的生活很美满。可后来发生的几件事令伊很恼火，而孔先生又不能很好地驾驭两人的关系，最后也就很自然地分手了。

　　孔先生的事大家终归是非常关心的。有人见孔先生每次总是空着手去找伊，心下很疑惑，于是问道：“孔先生，你常去找伊玩，难道从来不买东西吗？”孔先生说：“唔，唔，买，当然买。”当日下午，他便提着二十多斤香蕉来到了伊的宿舍，说是让伊一次吃个够。令伊苦笑不得。

　　一个夏日的下午，恰逢周六，伊去学校找他。其时他正光着膀子打扑克，听说伊来了，连衣服都没穿，就陪伊围着校园逛了三圈。这令伊很尴尬，虽然现在是新社会了，但人总应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吧，而且作为一名教师，更应该以身作则，注重仪表。再者，虽说周六学校里学生都回家了，但老师们都还在，倘若让人看到，总归是不大好。伊在逛完三圈之后，见他仍坦然自若，便再也不肯逛了，也不肯留下来，终于还是气乎乎地走了。

　　他常与伊一起到校外的小河边散步。一日下午，他们坐在河边，他见伊在斜阳下显得分外动人，情不自禁地把伊拥在怀中，亲吻起来。伊心中一阵荡漾，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于是，他的手也开始放肆起来。伊心中一惊，顺手就是一把掌。当时，孔先生正沉浸在幸福之中，猝不及防，竟被伊一下打入河中。当他湿淋淋地从河里爬出来时，伊早已逃掉了。当他湿淋淋地回到学校时，引起了学生的一阵阵哄笑，他心中很是羞愧，赶紧逃回了宿舍。

　　自此之后，伊便开始疏远他了，最后竟至于不通往来，终于还是分手了。

　　说是孔先生的“婚姻”，只是说他们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而已。实际上，孔先生到现在依然单身。上次孔先生来的时候，他还说了：“面包会有的。铜板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夫一切者，理所当然包括老婆也。”

　　孔先生的工作生活也是很令人关注的。孔先生来我们酒店，总是要一壶酒，要块卤豆腐作下酒菜，有时心境好时，也会破例炒半只鸡，犒劳自己一番，特别是在受到奖赏时。听人讲，每月发工资的时候，大抵是他最阔绰的时候。每逢这几天，都是老板杨二嫂对孔先生最热情的时候。在这几天，孔先生总是来到酒店里奢侈一番，伊也特别上心，亲自下厨，以示隆重。虽然孔先生工资不低，但他并不是很懂得维持生计，每到月底时，他的囊中便羞涩了，为此他不得不向同事借款度日。据说，每月工资发下来，刚够还欠款的，还上欠款，又向别人借钱，久而久之，不仅未攒下一个铜子，竟还欠了不少账。这也就难怪他的落魄了。

　　虽然落魄，工作还是要做的。不然，就是连如此落魄的生计也绝难维持了。

　　孔先生虽然是兢兢业业地工作，其成绩却总是名落孙山。

　　据说，孔先生有次上课竟让学生给骂了。那堂课恰好讲“考妣”一词，孔先生如是讲道：“夫‘考妣’者，已故父母也。也就是说，如果你的父母死了，你就可以这样称呼他们……”话还没说玩，就有学生在下面说道：“你的父母才死了呢！”于是全班学生都如此骂他，并不时发出阵阵哄笑。当时，孔先生很下不来台。终于，校长来了，了解情况后，便把孔先生狠狠地训斥了一番。为此，孔先生的讲课方法受到学生的质疑，进而就不能很好地驾驭课堂纪律了，其威信受到极其严峻的挑战。

　　不久后发生的一件事，便彻底地改变了孔先生的命运。

　　在未庄中学，是严禁打扑克的。这一点，校长赵秀才是抓得很严的。一天，赵校长到阿Ｑ家去串门，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打扑克的声音，正要蹑手蹑脚地从门缝中张望，恰好吴妈出来了，忙说是校长啊，怎么不进来呀。校长一面应着，便听到屋里一阵忙乱。一进屋便看到阿Ｑ和另外两个老师正紧张地坐在桌旁。嘿！三缺一！校长说：“出来罢，还有一个。”只见从床下钻出一个人来。嗬，从床下钻出来的赫然是孔先生。校长看着很狼狈的孔先生，强忍着笑说：“孔先生，你钻在床下干什么？”

　　孔先生很尴尬地站着，刚想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说起，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孔先生就接到了学校的处分通知：鉴于孔乙己无视校规校纪，与阿Ｑ等人打扑克，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为严肃校规校纪，给予孔乙己记过处分，同时调离教学第一线，到总务科听用。在未庄酒店中，别人问及此事，孔先生说：“我已调入总务科工作，享受主任待遇。”有人便笑着问道：“是真的吗？有人亲眼见到你被校长从床底下揪了出来。”孔先生便涨红了脸，辩解道：“不要取笑。”又有人问道：“那为什么你又被降到总务科呢？”“唔，唔，这怎么能算降呢？只是另有任务而已。读书人的事，怎么能……”于是众人便在笑声中走掉了。

　　不过，据说后来孔先生又提了些东西到校长赵秀才家央求了一番，赵秀才本不愿答应的，可又考虑到学校师资方面毕竟不是很雄厚，便答应了。于是孔先生又重执教鞭。这些都是我听人说的，因为在孔先生钻床底事件之后不久，我的亲戚便在城里为我谋到了一份差事，我也就离开了未庄，从此也再也没有回去过。孔先生的故事到底怎样，我也就无从知道了。

　　每当看到城里的先生们或者学生们，我的眼前便不由得浮现出孔先生的影子来。我想，他大抵过得还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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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盈袖

行文风趣幽默,喜欢

孙士东

谢谢兄弟夸奖，这个孔乙己是综合了我和我的几个同学的因子塑造的，呵呵，博众一笑，一思。

一楠

故事演义的不错，幽默风趣！提示一下，段与段之间空一行！

蓝色的小木屋

作品比较简洁，也很注意刻画人物，但是语言显得有些平淡点。再者，段落之间要空一行的。问好！

孙士东

多谢提示，握手，我已按要求重新编辑

蓝色的小木屋

精华鼓励！

天姝

挺好的。

猪儿粑

欣赏，好玩：）
问好士东朋友！

孙士东

谢谢，猪儿筢挺好的名字，有意思

叶柄

确实不错！
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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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孙士东   来 源：齐鲁晚报  时 间：2005-2-27

孙士东

今见AAPLE之留言，不知什么意思，我自己当然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发过的，蒙昧中，问一外市朋友，说是检举揭发我也，让我看看告示，终于明白原由，
哎，本来为让朋友们欣赏我的好文才的，看来，日后只好作罢。惭愧惭愧，得罪斑竹了，只有休笔而已。

李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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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士东

明白拉，多谢呀，其实我本意不是赚稿酬啊，我没想到网络还有稿酬，呵呵
为了钱的话，我有很多办法呀，呵呵，不过不知道者不为过吧，好丢人呀！！
羞赧！！
以后就明白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