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昨天就是中秋节，大人喜欢说农历八月十五闹月饼。
今天早上，老咪兴冲冲来到学校，刚进教室，上课钟就响了。昨晚太兴奋，睡得太晚，于是有了今天一大早的险象环生：爸爸几乎误了开会，妈妈差点误了上班，为了赶时间不误儿子的上课，爸爸带着老咪的自行车像弩弓上射出的一条蛇，七拐八弯,差点三次撞车、五次撞人。老咪还没坐稳，听到的第一句悄悄话就是：“和男要送给数学老师一盒月饼呢。”
好几张嘴,好几种声音,都是这个内容。老咪一时还忙不赢分辩这几张嘴、这几种声音是哪个哪个同学的，老咪也忙不过来想和男为什么要送月饼给老师，为什么要送给数学老师，为什么不送给别的老师？但他忽然觉得和男的这个月饼送得很古怪,甚至有些神秘意味。
事实上，要看看那个月饼长得什么样并不很难。因为,神秘的月饼就放在讲台上正中央的位置，而且那么醒目，不，是鲜艳夺目。
老咪开始以为是一个一般的小月饼，其实不是。那是一个红纸盒，上面写着“花好月圆”。外面裹着一层五彩缤纷的塑料纸，可以说是很漂亮。
每天早上的第一节课，历来都是安排数学自习。所以，按理先进教室来的应该是数学老师。和男也许便是这样估计的。
但是，今天偏偏先来了语文老师。于是，这个教室里的故事一下子显得很耐人寻问起来。
二
自习课，一般老师都是有时来有时不来的，今天这节数学自习，数学老师就没有来。而语文老师木子也决不是想吃月饼才准确无误地赶赴到这个神秘的地方，她是来拿昨天放在教桌里忘记拿走的一摞作业本的，不过她的眼睛好，一眼就看到了这盒非同寻常的东西。
她想了一想，笑着问：“哪个的月饼，摆在教桌上？”
“和男的。”三五个同学齐声回答。
“摆在这里干什么？”语文老师又笑着问。
“送给数学老师。”多嘴的同学陆陆续续地这样回答。
“送给数学老师？送给数学老师做什么？”语文老师不笑了。
“不……不知道。”
“不知——道。”稀稀落有几个声音。
和男一直都低着头，一言不发，也许她没有料到事情会这样。
略停了一会，木老师说：“这么小就会这一套了？嗯？小小就搞，搞这种……搞这种不正之风。现在社会上，搞这种的……嗯？小小就这种了啊，和男，我倒是告诉你，长大了么，长不大就会滑跌倒的。送，东，西！总有一天会滑跌倒的！我倒是告诉你……”
木老师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走了两步，又转回来说：“我倒是告诉你……这小小就搞这种，长大了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呢！”说着就心情沉重地踅了出去。
全班都朝和男看了过去，她还低着头坐着。全班都议论开了。这时，木老师又走了进来，一边走到讲台跟前拿起她刚才又拿忘了的茶杯往外走，一边说：“和男，我倒是告诉你，现在还趁早就说给你……我倒是不说了。”语文老师就这样忧心忡忡、甚至满腔忧国忧民地走出了教室。
和男把头抬了起来，大家一看她，她又把头低了下去。
于是，这个月饼就摆到了下一节课——数学课。
三
数学老师司马二瘦瘦干干地飘进了教室，说过“同学们请坐下”这一句世界著名的名言之后，就问：“谁的饼子，摆在教桌上？”
“和──和男的。”陆陆续续地有些人回答。
“摆在这里干什么？”司马老师拉长了脸皮。
“送给——老师——”稀稀落落有一两个声音。
“送给老师？送给哪个老师?送给老师作什么？”司马老师先是眼睛一闪，然后喃喃地自言自语,似乎不是在问全班同学而是在等待月饼自已对她讲出它来这儿的秘密。
谁也没有做声。
因为，司马老师的双眼并没有盯住谁，只是在用力地翻来复去地翻课本，哗啦啦，哗啦啦；可是，事实上，她的眼睛也没有停留在课本上。
“好像——”小学生总是沉不住气。
“好像什么？”既然小学老师是小学生的老师，那末小学老师同样总是沉不住气的。
“好像——就是要送给司马老师您——”过了一阵，呼吸困难的同学们听到，仿佛是宁代玉变腔变调地躲着哼了这么一句话。
噢？想起来了！数学老师陡然把课本合上，一拍，说，想起来了，昨天是八月十五嘛！
噢，谢谢你了啊，和男。
四
老咪和同学们都以为数学老师也会像语文老师那样驯斥和男一通，可是事情却是恰恰相反，和男挺幸运。
然而，真正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和男不但没有受到数学老师的0.001句的责骂，而且还受到了数学老师的高难度的表扬：她说
到了现在嘛，过去的很多好传统，都丢掉了。现在呢，和男同学给老师送月饼，这不是讨好老师，这个举动是很好的发扬优良传统。同学们：以前，那些老师，那时不叫老师叫教师！虎小关大声地替老师说了一句。叫先生，不是叫教师！司马二老师厉声说道。那时，老师都出家在外教书，很可怜的！到了节日呢，…每逢节日倍，倍思亲嘛，是不是，你们学语文过没有？
“语文没有教，可我们知道！”牛江吸溜了两下鼻涕说：“是每逢佳节倍思亲，不是——”
好啦！现在不是语文课！司马二老师瞪了牛江一眼，继续讲过去的革命历史和光荣传统。她说，好学生也好，坏学生也好，一到中秋节，大家就给老师送月饼啦送水果啦，有的还送鸡啦蛋啦鱼啦什么的。这是我们，我们中华民族的一个相当好的优良传统。这就叫尊重知识、尊重教育、尊重科学。
同学们！数学老师司马二在用了大半节课的历史传统之后，瘦瘦的脸颊闪着红光，用一句话总结了和男送月饼给老师的极其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主义，她语重心长却又严肃兴奋地说：“和男同学呢，正是发扬了这种最优秀的光荣传统，大家要用实际行动向她学习啊……”
大家又看过去 和男仍低着头，她的脸大家看不清有多红，但她红着的脖子，许多同学是看见了。也许是太激动了，和男一言不发。
五
事情并不是就这样完了的。
那一天之后的一天，和男的数学作业终于第一次破天荒地得了100分。事情很简单：数学老师司马二为她把所有的错题都打上了勾。而她的作文得了“阅”,木子老师说过，阅就是阅了后悔，不值得一阅，阅就是还不如不及格。还说和男她没带红领巾，所以叫她站了一节课（说这叫做好好反思，立地成佛）。她说，这原因也挺简单，但她不想说了。
说是简单，不过，这数学老师司马二到底为什么把和男的错题都打上勾给了100分，而语文木子老师为什么在全班都没带红领巾的时候，单叫和男一人罚站，同学们就彻底地搞不明白其中的奥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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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7-28 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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