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尘缘——桂花飘香处

雨夜昙花

　　院里有一棵桂花树，秋刚刚来便让整个院子笼罩在桂花香里，就算有雨过，落了一地小小的四瓣花朵，那芳香也清清幽幽地在雨里弥漫。

　　阿银出生那月，是桂花开得最好的月份，母亲刘燕为她取名丹桂，可李玉一听到这名字便说：“你另想你另想，这名字给我家囡囡。”她口中的囡囡比阿银早出生半个月。
   
　　从睁眼识人那一刻，阿丹就在阿银的视线里。两个女娃一同咿咿学语，一同跚跚学步，就个万花筒或枚糖果发生争抢时，比阿银大十六天的阿丹便被逼着退让：“你是姐姐，得让着妹妹。”每一次，李玉都这么说。
   
　　刘燕笑：“两个孩子都差不多大，何必说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这样阿丹好委屈的。”

　　阿丹便被李玉抱进怀里，用头顶她的肚子：“你委屈吗？你委屈吗？”阿丹哪知道什么，“咯咯”直笑。

　　阿银，阿丹的父母是同窗，毕业时一同要求支援边疆，到了这座小城。但哪里谈得上什么支援，不过天天跟着喊口号贴大字报罢了。何况小城里人与人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当雄心壮志都被掩埋在与人的相处与争斗里时，才觉出这个世界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模样。

　　无论阿丹还是阿银都不知父母抱负东逝的压抑与忧心，她们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纯洁甜美的笑容一如桂花的清香系绕在没有希望的灰暗日子里。

　　桂花几度开落，两个女孩一年年长大。当她们一同背了书包去学校时，阿银的父亲被隔离。

　　那些日子里，阿银总是随着母亲到阿丹家吃饭，饭后两个女孩在一张桌上做作业，阿银偶尔会听到母亲的叹气声，抬起头来，见李玉正把手伸去握住母亲的手，便觉温暖，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她们都还有人可依靠。
   
　　冬天时情况更不好了，母亲晚晚把阿银送到阿丹家便出去，很晚才能来接她回家。有时，阿银便和阿丹一同睡了。
   
　　一个晚上，阿银不舒服。睡在一边的阿丹一直握着她的手说：“没关系，明天就好了。”阿丹的父亲张民进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忙用大衣裹了她背起就跑，李玉则跟在后面。阿银伏在他的肩上，在昏昏沉沉中竟看见了天空中的星星异常清澈。那些似已远去的日子又回来了：两家人去看完电影回来，阿银与阿丹各自伏着自己父亲的背上看星星，两人的母亲则一同小声哼唱着一些优美的歌，进了院，便能嗅到一院的桂花香。
   
　　那夜，李玉用酒精为阿银擦遍全身，烧才渐渐退去。
   
　　当李玉抱着阿银打针时，阿银问道：“我爸爸为什么不跟我们住？”这是她第一次有了怀疑。
   
　　一句话竟让李玉落了泪，张民也背过身去不看阿银。
   
　　阿银没有再问，她睡着了。醒来时，听见李玉说：“再挺挺就过去了，让写检查就写，让检讨就检讨，顺着他们少受点苦。为了孩子，怎么也得挺过去。”
   
　　阿银看见坐在床前的母亲正掉泪，心下大惊，装没有看见，又闭上眼。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终于有一天，父亲回来了，院子里的墙上也不再帖母亲那时时翻新的检查。然而，张民已住进医院，阿银时时随着阿丹一同去看他，日渐消瘦的他总是一只手拉着阿丹的手，一手去拂阿银的发，一遍一遍地说：“你们俩是好姐妹，一生的好姐妹。”
   
　　那些日子里三个大人分工忙碌，守夜并送汤送饭，而张民一日比一日沉默。一次阿银看到他抓着自己父亲的手说道：“王刚，我最恨的是不能看到阿丹长大”，母亲则背过身流泪。
   
　　阿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怔怔地看着大人们，感觉有什么事正在发生，而他们无能为力。阿银希望自己强大并无所不能，可以保护自己所爱的这些人永不掉泪。
   
　　张民病逝那天，阿银学着母亲的样子，抱住阿丹，一面与她一同掉泪，一面轻轻拍她的背。但阿银并不相信一个人会这样离开，她总会幻想，张民会像过去带她们玩捉迷藏时，在她们最不经意的时候悄悄出现，然后把她们俩一同抱起来哈哈大笑。

　　那些日子里，桂花好似没有开，因为从没有幽香暗暗飘过来。

    桂花还是开了，阿银甚至想不起这棵桂树已沉寂了多少年。但在桂树下，阿丹拉住阿银的手，低低说道：“妈妈要带我离开这里了。”

　　阿银十分惊讶：“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不分开吗？”
   
　　阿丹掉了泪，把头靠到阿银肩上：“不知爸爸他现在好不好。”
   
　　这句话让阿银锥心，自那天起，她俩从没有提过张民。
   
　　月光下，小朵小朵的桂花在色泽深深的树叶中越发轮廓清晰，阿银想：阿丹父亲那里有星星与桂花吗？他能看到这么晶莹的星星并嗅到这幽幽的清香吗？再低头，发现阿丹竟睡着了，脸上还有泪。
   
　　分别那天两个女孩哭得天昏地暗，两位母亲也拥在一起哭，惟有王刚进进出出忙着检查家具捆好没有，是否还遗漏了什么东西。
   
　　还漏了什么呢？这座小小的城里，埋葬了张民与他的雄心壮志，还有李玉的青春年华，什么样的离别能比这样的现实更让人痛不欲生？
   
　　阿丹离开的那个夜晚，阿银一直不能入睡，到夜深，她听到父母的低低私语：“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这种举目无亲的地方生活，能嫁走也好，如果对方能好好待她们就放心了。”
   
　　“她们走了，这里真的就只剩我们相依为命了。”
   
　　阿银听到母亲这一句，竟忍不住，“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从那日起，小小的阿银沉默了，然而那一年的桂花特别清晰地留在了记忆中，如烙如印。
   
　　曾经她深信阿丹的父亲会回来，会同从前一样说阿丹的眼睛象星星般清透，说阿银的笑声如银铃摇响，会带了她们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但现在，阿丹也没有了消息。
   
　　桂花开开落落，阿银独自一人来去。那些陈年往事竟越来越清晰，鲜明如昨日刚刚发生一般，无一丝时光的尘埃。

　　每次走上那条通往学校的路，好像阿丹都与她一同行走，路边的小花小草仍在风中摇曳。阿银心里有念头闪动，忍不住就要说：“阿丹，为我编个花环好不好？”突然想起阿丹已不在这座城里，心便一痛。那些共处的日子里，每见了花朵大片地开放，无论是黄灿灿的油菜花还是白三叶红三叶的球状花朵，阿丹总会采摘，在阿银的蹦跳与嬉闹间，转眼就编出几只花环，有大有小，大的戴头上，小的套手上，把阿银打扮得如花之公主。阿银总会说：“你也戴一个你也戴一个。”阿丹便笑：“你才是花的精灵。”   

　　阿银十九岁那年，才走进了有阿丹的那座城市。正是初秋，这座城市弥漫在桂花香中。   

　　阿丹离开后的第三年，阿银随着父母工作的调动，也离开了那座小城。新到的城市没有通向往昔的小路，也没有桂花的幽香，阿银下定决心要远离，虽然她是父母惟一的女儿。

　　终于离开时，父母均到火车站送行，母亲的泪流了又流，阿银硬着心，眼神都不软。她心底是有怨有恨的，怨父母离开那座小城，恨父母不帮她与阿丹联系上——任她怎么哭怎么求父母就是告诉她：与李玉失去了联系。阿银一点也不信，因有一天放学她分明看到母亲一面看信一面垂泪，她看到了信封，也就记下了那个地址，那个地址虽然陌生却住着阿丹，于是也就成了阿银这些年心中最向往的地方。
   
　　阿银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不让她再与阿丹来往，她不愿追究。她只是逼自己去忘记父母居住的那个城市，逼自己坚强独立。

　　但这座有桂花香的城里没有阿丹，任何城市——无论有没有桂花，都不会再有阿丹。
   
　　阿银依着记忆里那个地址找去，有人知道李玉，但她已在六年前离开。至于阿丹，有人说她死了，却莫衷一是，有的说是生病，有的说是车祸。总之，这世上不可能再有阿丹。
   
　　阿丹。这名字是枚痣，由外到里地生长在阿银的体内。
   
　　阿丹不会再在下雨的夜里握紧自己的手，阿银相信了这一点，却在已是尘埃落定的日子里见到李玉。
   
　　那是一个以风景著称的小山村，阿银随着同事去度假，看到一个十分朴素的女人，她一怔后急急追去：“李阿姨！李阿姨！”
   
　　李玉回头看到她，泪就涌出来，然后张开双臂：“阿银阿银！你这么大了！”
   
　　阿银在村里住了一周。这里是张民的家乡，张民的母亲仍然健在，眼睛有些看不清了，异常喜欢阿银，说她的声音如铃般清脆。

　　李玉与阿银夜夜在星空下说话。
   
　　很多模糊的记忆与糊涂的猜测在这一周里得到清晰的答案。李玉当年的确是带了阿丹嫁到那个有桂花香的城市。李玉以为离开那个小城，就可以埋葬了伤心事，然而，阿丹在新的城市里病去。当李玉从新的打击中直起身来时，才发现所嫁非人。她新任的丈夫在那场浩劫中，揭发了妻子若干问题，与她划清界线。文革后，稍有沉寂后便又重振了往日雄风。这些往事对于李玉来说并不是最严重的，包括他素以喜欢调查别人出名，李玉也可不闻不问，而他终于派人到那个小城调查王刚的问题——那时王刚工作得有声有色，多项科研项目获奖，多篇论文引起关注。李玉得知后，与他争论未果，他又不愿离婚，李玉辞去工作来到这个小山村，拖了些年，终于把婚离了。
   
　　李玉把这些陈年往事一一说来，言语中没有一丝波澜。在静静的星空下，阿银安静地听着。
   
　　当说到那座小城，李玉的脸上有了笑容：“当年，还在学校我们就一起立下壮志：要培育出世上最好的畜种。”
   
　　想起曾经热情洋溢壮志满怀的四个年轻人带着怎样的热诚展望远景，又怎样在政治运动中一一磨灭掉雄心，描绘蓝图的手用来写大字报写检查，一心为国奉献的情怀用来与人作斗争，阿银心里有些酸楚。
   
　　看着满天星斗，想起张民，阿银仍能感受到他那宽大温暖的脊背以及那幅身躯里火热滚烫的心。其实阿银知道他们全部的故事，家里有一张照片，年轻的母亲怀抱着一只绵羊对着镜头灿烂地微笑。那时，在农村蹲点工作的父亲为了一包洋芋曾连夜赶回家，喊醒已熟睡的张民夫妇，四个人生起火，香喷喷地吃了顿烤洋芋。张民也曾为一只大南瓜赶了四十里地，四人欢天喜地做南瓜饼。那时买不到糖，南瓜就是他们的糖。
   
　　“壮志未酬身先死”，说的也就是张民了吧。阿银每每想起他，心就颤抖，为他不甘。

　　离开小山村那天，李玉在车下用那双曾经握过刘燕的手去握住阿银的手：“回去看看你的父母，我们四个人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年纪也不小了，遇到合适的男孩子就安个家吧。”
   
　　阿银在那一刹明白过来：原来李玉与母亲从来没有失去联系。看着那曾用酒精为自己擦遍全身把烧逼退的女人，阿银知道，她是自己的另一位母亲。阿银只是点头，车开走后并不回头，她知道那年华已逝的女人——那当地十分著名的、走到哪都有人对她微笑与她寒暄的乡村兽医李玉在灰尘四起的路上泪水长流。

　　“安个家吧。”这话一直缠在阿银心头。其实阿银心里是有家的，那座小城，那些看电影归来的夜晚，桂花香飘送的时刻，便是阿银心中的家园——但无人能懂。
   
　　什么是合适的男孩呢？综合了阿丹对自己的宠爱与张民宽阔温暖的背的男人哪里去找？
   
　　世事苍茫，阿银以为自己会就此终老。然而在一个夜晚，在同事的生日晚会上，在OK厅里，有个清瘦的陌生男子唱了支歌，震住了阿银。那男子忧郁且孤寂，他独自一人在台上唱道：“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到如今都成烟云，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
   
　　阿银异常清晰地明白了那歌词。那男子走下来时，阿银坐到他身边：“你好，我叫阿银。”

　　那男子竟早就熟知阿银：“我听过你的学术讲座，台下的我赞叹不已：如此冷静理智聪慧的女性。”他微笑着伸出手：“认识你很荣幸，我是桂清强。”
   
　　阿银再次震住：“你姓桂？”
   
　　“我是回族。”
   
　　“可以喊你阿桂吗？”
   
　　“自然。”
   
　　那晚阿桂送她回家。
   
　　自此，阿银随阿桂每天面向朝圣的方向做五次礼拜，随他进回族馆子，并学做粉蒸牛排骨与炖五香牛肉。
   
　　阿桂并不明白为什么医学界有圣女之称的阿银会对自己情有独钟，但他异常珍惜。谁心里没有伤？他并不多问，只是发现要爱上阿银一点也不难。
   
　　但阿银极少笑，她沉静美丽，大方智慧。阿桂的父母时时挂着一幅老怀大慰的笑容，把阿银宠到极致，甚至家里要添什么电器家俱，周末吃什么都要打电话去征求她的意见，又现宝似的带她去见所有的亲戚朋友。而素来不与尘事沾边的阿银也不恼，与阿桂母亲讨论怎样做卤鸡，又细心地学回族的各种礼节。
   
　　然而阿桂不敢向她求婚，他怕只是一场梦。因为阿银仍是一团谜，虽然夜晚时，卷睡在自己怀里的她面容纯洁得如婴儿。
   
　　一日阿银生病，并不严重，只是几片药片就解决的问题，但看着她无力地靠在沙发上，阿桂竟心如刀绞。他在厨房里忙碌，为阿银煮面，面里有豌豆尖、蕃茄和鸡蛋。
   
　　阿银吃到一半的时候，抬起头来：“阿桂，我们结婚吧，我想为你生孩子。”

　　阿桂吃惊并感动，他过去拥住阿银。曾经他以为阿银只是迷了路停留在他身边，等她清醒过来便会义无反顾地离开。
   
　　他们开始筹备婚礼，阿银没有任何要求，听任阿桂母亲的所有安排，包括结婚那天穿的衣服。越是如此，阿桂越发郑重。

　　婚后的一天，阿银回来时已晚，阿桂开着电视，人却在书房里查资料。
   
　　阿银看到电视画面，便呆呆地坐下来。
   
　　是《科学天地》栏目。主持人在采访一位畜牧界的工作者，他所主持的国家攻关课题——一种新品系的猪成功地培育了出来，其色、香、味，其繁殖率、耐病力等均达国际先进水平，并经过七世代的选育固定了其优良性状，添补了国内缺乏优良、名牌瘦肉种猪的空白。
     
　　阿银并没有细听他们的对话，她只是看着那位工作者的头发与脸上的皱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待她再度听到声音，那位牧业工作者正异常平静地说：“那时我们刚毕业，四人一齐要求到最贫穷的地方去。中国的畜牧业是为农民服务，猪鸡都养在千家万户，农民吃盐靠卖鸡蛋，送孩子上学靠卖猪卖牛。那时也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只是想把一身所学尽数回报给国家。我的同窗好友张民病逝后，我觉得我的担子更重了……”，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责任。
   
　　那位畜牧工作者阿银异常熟悉，他叫王刚。
   
　　原来是这样——父母离开那座小城并不是忘记了那些星星闪烁的夜晚，他们是用行动更深地去记忆。   

　　从书房出来的阿桂震惊于阿银满面的泪水。

　　阿银则想起了那首歌：繁花落尽，一身憔悴在风里，回头时无晴也无雨，明月小楼孤独无人诉情衷，人间有我残梦未醒。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我，人海漂泊尝尽人情淡泊，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任多少深情独向寂寞……

　　这歌，原以为唱的是自己对阿丹的那份牵念，原来，它唱的是父母他们那一辈人的人生路与无论多少磨难都不灭的痴心。

　　节目结束后，阿银才说：“刚才电视里那人，是我父亲。”

　　回到那座曾经憎恨的城市，见到离别多来的父母，阿银一样平静。刘燕并没有把她拥进怀里，只是进厨房去忙碌，而王刚则与阿桂在客厅聊天。其实阿银知道，刘燕的厨艺向来不高明——她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给了她的事业。
   
　　阿银走进厨房，里面并不整洁，但她异常安心。她从后面抱住刘燕：“妈妈我错了。”
   
　　刘燕拿着正在洗的菜，任水哗哗地淌，也任泪水哗哗流下。
   
　　饭后，母女俩坐在阳台上看星星。
   
　　“丹桂，这个名字曾是我为你取的，但被李玉要去，怎知这孩子出了事。有人说名字与人的命运相联，我一直怀疑是自己取的这个名字出了问题。我一遍又一遍回想那一天，李玉与我争抢这个名字时，为什么我就那么轻易地答应了她而不坚持着把这个名字给你呢？阿银，并不是我不爱你，而是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享受拥有一个孩子的快乐。”
   
　　阿银并不知道有一节，她震惊而伤心：原来阿丹与自己真是有着这样的牵缠，从刚出生便开始了。而母亲，持有大学文凭研究员证书的母亲竟因为内疚而深信着名字与命运的说法，这么些年来一直活在阴影里。
   
　　“那天阿丹一人出了医院，她要到邮局去寄信给你，路上遇到车祸。抢救她的人没有捡起那封信，但我们都知道，那一定是写给你的。”
   
　　阿银没有问阿丹的病，她知道自己无力承受这样的爱——阿丹从没有忘记过自己，父母不去寻找自己是因为他们无法面对阿丹的逝去并深感愧对好友，李玉从没有怨过自己真正把自己看作是她的孩子……原来，自己从没有被遗弃。
   
　　阿银想起小小的自己抱怨母亲：“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我不喜欢。”
   
　　而母亲拥住她，笑咪咪地说：“银桂有什么不好？而且你看阿丹从不嫌弃她的名字。”
   
　　到如今，也只有这个桂字与阿丹有牵缠了。

　　那夜，阿桂知道了这世上曾有阿丹，知道了两个小女孩的友情，也知道了花的精灵。
   
　　阿银幽幽说道：“阿丹曾说，她长大要当医生，让天下的孩子都不会失去父亲，而我的愿望是当翻译家。当我报考医学英语时，你不知道我多得意，以为我一人可以完成两个人的夙愿。原来，比起他们任何一人来，我是如此渺小。”
   
　　阿桂拥住她，无言以对，从没有一刻，他如此感激自己的姓氏。阿桂仍记得那一日，身着素衣的阿银自信坦坦地走上讲台，神情从容自如，眼里全是自信的光茫，语声如铃般清脆，她震住了当日在座的人。身边有人赞道：“传言中的她竟如此年轻！”因为她的学识，大家已忽略了她的美丽。阿桂并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自己的妻子，此时才知，原来她这般努力这般勤奋是因为她一人担着两个人的担子——一如她的父亲。

　　秋天，已有身孕的阿银在阿桂的陪伴下回到那座小城。那条她与阿丹牵手走过的小路已消失，那些花朵也无影踪。走进那个小院时，月亮初初升起，院里那棵桂树正开花，花香已填满院里所有的角落。
   
　　要过了这么久，阿银才能去正视桂树那细细碎碎的花朵。在月光下，她抱住那一株仍然苍绿的桂树，哭出声来，而有一个声音正在说：“阿丹的眼睛如星星清澈透亮，阿银的笑声如银铃摇响。”
   
　　无人知道，那一晚，阿丹睡在她肩上的那一晚，阿银悄悄吻了她的发与泪——那有着桂花幽香的长发与同星星般晶莹无措的泪滴。
   
　　阿桂没有上前相劝，他在心里暗暗念道：“……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不管世间沧桑如何，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只有桂花香暗飘过。”他竟流了泪，面对阿银与她的家人，包括夏天时去探访的住在小山村里的李玉，他惟有感动。
　　
　　多少花开又花落，多少星星细看这人世的无数沧桑，多少的相思和情怀与多少的努力奋斗，在这一刻，都不过是那幽幽一缕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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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昙花

尘缘歌词

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
到如今都成烟云
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
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
繁花落尽一身憔悴在风里
回头时无情也无语
明月小楼孤独无人诉情衷
人间有我残梦未醒

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我
人海漂泊嚐尽人情淡泊
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
任多少深情独向寂寞
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
不管世间沧桑如何
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
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雨夜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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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一兵

读着文字，就感觉其间有歌曲《尘缘》的意味在梭织往来，正是：
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我
人海漂泊嚐尽人情淡泊
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
任多少深情独向寂寞
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
不管世间沧桑如何
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
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逶迤、凄楚、感人，不错的音乐小说。

哑猫阿凡

歌里的情感，故事里的旋律，巧妙地融会交织~~~~~一篇感人的音乐小说~~~问好：）

雨夜昙花

最初由 敬一兵 发表
读着文字，就感觉其间有歌曲《尘缘》的意味在梭织往来，正是：
漫漫长路起伏不能由我
人海漂泊嚐尽人情淡泊
热情热心换冷淡冷漠
任多少深情独向寂寞
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
不管世间沧桑如何
一城风絮满腹相...

谢敬版：）

韩开春

昙花好厉害，佩服．

梁娇霞

很美　的音乐小说｀
若小说与音乐结合的再紧密一些就好了～呵呵～

雨夜昙花

最初由 哑猫阿凡 发表
歌里的情感，故事里的旋律，巧妙地融会交织~~~~~一篇感人的音乐小说~~~问好：）

谢谢猫版：）

shanghai200005

谢谢雨夜昙花将[八月桂花香]的主题插曲放在这里，这是我最喜欢听的，也是最勾起我回忆往事的歌曲。听着就会想流泪。

雨夜昙花

最初由 韩开春 发表
昙花好厉害，佩服．

开春客气：）

雨夜昙花

最初由 梁娇霞 发表
很美　的音乐小说｀
若小说与音乐结合的再紧密一些就好了～呵呵～

谢回帖。

雨夜昙花

最初由 shanghai200005 发表
谢谢雨夜昙花将[八月桂花香]的主题插曲放在这里，这是我最喜欢听的，也是最勾起我回忆往事的歌曲。听着就会想流泪。

呵，我也喜欢这首歌：）

海萍

在这样的音乐中读这样的文字,享受!

清风盈袖

最是喜欢昙花妹妹的文字,也最喜欢这首歌!忘了是在阳光岛还是黄河论坛,你叫我一声妹妹就让我一直错误地叫你姐,时日不短,妹妹占了老姐的便宜哈!改过来,我是老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