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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六六大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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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8 16:3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天格外蓝,碧空无云。门前树木被日光照衬出墨森森的亮光,随着六顺的心情,一颠一伏来回晃动着。却无风,只是树叶的影子能明显地感觉到确确实实在动。

  六顺就蹲在门槛上抽旱烟,一口接一口吸得烟锅吧滋吧滋作响。浓烟一团一团袅袅浮升,随即在六顺周围膨胀、扩散,像一张漫天铺开的大网,把六顺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远处看去,恍若一尊入定成仙的古佛正在坐禅修炼。六顺一动不动地蹲着修炼,其实六顺的心并没能入定。他多么想清闲一会,可越是闲着,就越发感觉心烦意乱。心里乱糟糟地,成一团乱麻无法梳理。于是就一口接一口,把浑身的劲往烟锅上发泄,吧滋吧滋地叫嚣着,他的心就跟着一起一落地浮动。

  ——五顺又走了。

  他们弟兄六个,按数字排行命名,分别叫:大顺、二顺、三顺、四顺、五顺、六顺。大顺自小就瘫着,屎尿还得要一个人专门侍候,所以弟兄几个都对他特别好,母亲、以及后来几个弟弟先后都轮流侍候过他。五八九年闹饥荒的年代,人人都吃不饱饭,兄弟几个却是有好吃的都留给大哥,然后他们陪同父母亲嚼草根。父亲、几个哥哥——二顺、三顺、四顺——就是那时候因为营养不良而饿死了……

  他一想起来就特别难受。弟兄几个,二顺、三顺、四顺都是饿死的,五顺现在却是屙屎给屙死的。听五毛讲,说是五顺吃坏了肚子,一晚上跑了十八趟厕所,第二天一早就躺在炕上不说话了。说起来真令人难以相信,都解放多少年了,还能让痢疾给夺去生命。可是小毛子的话却又不容他置疑——五顺确实是得痢疾死的。

  五顺打了一辈子光棍,到老来还孤孤单单,六顺就把自己的儿子五毛过继给五顺,当了五顺的儿子。六顺总共生了七个子女,现在还有六个留在眼前,而真正属于他的:只有小儿子蕞(本音zui,当地方言读“sui”,形容小)毛和二女儿米米姐俩。其他几个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依次都过继给大顺、二顺、三顺、四顺,当了他们的儿子。二顺、三顺、四顺死得早,大顺又常年瘫着,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他就都继续喂养着,名义上却是大顺、二顺、三顺、四顺的儿子。至于五毛,因为他跟五顺早另了家,就跟了五顺过去。

  现在五顺死了,五毛就得再接回来,七个孩子也就又团员了。只是五顺的死,他多多少少还是痛苦的,毕竟是亲兄弟,手足连心。可痛苦归痛苦,五顺的死——他还得瞒着大顺和老母亲。老母亲今年都八十六岁了,耳背眼花,可是身子骨依然硬朗,无病无灾,一天闲暇还挪动着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老的太老小的太小,里里外外,能真正动弹的、能拿得住事的,就只有他一人。唉,一家老小,一应大小的事,他都得一肩子挑着。就像现在五顺的死,苦痛他就得一个人背着,却不能稍有流露,害怕被大顺和老母亲察觉。

  家里虽然还有女人,只是再亲也隔了一层皮,人家是他六顺的女人,只管他六顺和七个孩子的死活,别人——包括他的母亲和五顺——的死活才不在话下呢。这样想着,六顺就不由来了气,捏紧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门槛。那是他六顺的女人,也就是大顺、二顺、三顺、四顺、五顺的女人,是这一家子老小的女人,凭什么她就不管他们的死活,要让他一个人担着。

  六顺抓着烟锅使劲吸了一下,然后长长吐出一口烟沫子,随着吐出一肚子的压抑。烟沫一圈一圈,围着六顺一点一点浮升,像是炸开了一朵蘑菇。


  “六子,六子……”

  老太太颤巍巍的,一脚高一脚低地踩着碎步走了出来。小脚的女人,到老的时候都就走不动了,头重脚轻,走一步,会被惯性连带着跑出三步,磕磕碰碰的。六顺的妈也是一样,八十六岁高龄的人了,虽然身子骨还强健,本身无病无灾,走路也是磕磕绊绊,小步慢跑地走了过来,接连叫着六顺的小名。其实是在一个院子,六顺本人住在厅房,大顺住西头一间厢房,老太太就住南面两间单厢房。

  六顺刚才思考的太投入了,直到老太太连喊了三声,他才听得。抬头看了看,妈已经走到了近前。他一边摘下烟锅,凑到鞋帮子使劲磕,一边没好气的回应:“咋了?”,紧接着又放松了、缓和了语气问道:“妈,你不到屋里歇着,咋跑院子里来了?”

  “没咋,就出来走走。你妈还没死硬呢,身子骨还硬着哩。”老太太一边数落着儿子,一边又往前移了几步。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问到:“蕞毛呢,咋一早都没见着了。”

  六顺朝周围瞄了瞄,没有蕞毛的影子。六顺这才发现,一早没见着蕞毛了。六顺就朝屋内喊:“四毛,蕞毛人呢,咋不见他。”没见回应,六顺突然忆起,他打发三毛、四毛去外面办事,到现在还没回来哩,蕞毛有可能也跟着去了。

  大毛和二毛都在镇上上中学,因路远住了校,一周就回来一次,三毛、四毛也都上小学了,今天家里发生了这事,他就没让他们两个去学校,一大早就发打他们到镇上去请王阴阳了。蕞毛还小,还没上学,他也打算不让他上学了,就跟米米一样,帮着他们做家务活。大毛、二毛、三毛、四毛过继给了几个哥哥,也就不再算是他的儿子,他要对几个哥哥负责,好歹也要供给他们上完学。至于蕞毛,那还是他的儿子,上不上学他说了算。想了这些,他就抬头看了看母亲,怕被老太太觉察出些端倪,不好说打发三毛、四毛去请阴阳,蕞毛可能也跟了去。就说:蕞毛一早就跟他母亲、米米去地里了,孩子长大了,也该让他去下地锻炼锻炼了,这孩子有灵气,将来定是一个务庄农的好胚子。

  “放屁哩——你,啥务庄农的好胚子。长大了就得上学,锻啥炼,让蕞毛上学去。”

  “妈——你——”

  “你啥你,蕞驴日下的你,老娘把你喂了那大,你反倒就不管蕞儿了。明天就去学校给蕞毛报名去,你要不去我带蕞毛去。” 老太太口气生硬,不等六顺细辩就抢过话头,并且说风就是雨,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到学校去给蕞毛报名,也不管现是啥时节、学校到底啥时招报新生。

  六顺知道老太太的犟脾气,跟她越是理论她就越是理粗。六顺便又装上一锅旱烟,蹲着一口接一口地吸,也不再搭理老太太说些什么。吸一会,长长吐出一口烟沫,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已快晒到正中了。三毛、四毛他们去镇上也该回来了。门外米米跟她妈已经每人挎了一篮子猪草朝院子走进来了。六顺便摘下烟锅凑到鞋帮子上使劲又磕了磕,然后立起身往院外走。边走边朝自己的女人喊:“毛毛(乡下两口子间一般都用孩子的名字称呼对方),把妈看着,我出去走走。”说着就走了出去,也不管女人到底听到了没有。


  日头已经晒得老高了。出了院子,感觉似乎有股子微风,清凉清凉的,好不爽快。躁热的天,闷了一个上午,终于解脱了,六顺反背起双手,仰起头长长吸了一口空气。天其实还是一个天,一样地热。六顺的心却已经轻了许多。蹲了一个上午,终于舒展了一下,就到五顺家去看看,看现在咋样了。想着,六顺就朝着五顺家的方向走去。

  这个村子的人呈T字形样,住了百十户人家,原来的老户都顺着马路住成一条直线,后来分出的新户,就在一个顶端朝着两头延升,后来越分越多,就逐渐显成了一个“T”字形样,乡里人都说是“推扒子”。六顺住的院子还是老先人手里留下的,而五顺住的则是后来分出去的新院,所以虽是兄弟俩,住的却被落在了村子两头。

  六顺就顺着马路直走,快出村的时候,再拐上了去南头的村路。还没走两步,蓦听得住北边的王妈喊他的名字。六顺就刹住了脚步,问王妈干啥。王妈却不说,只是一个劲的招手,要他过去。过来了,王妈就拉起他往北边的小路上往前跑,也不说为什么,直把六顺落了一头的雾水。

  跑了半截,王妈才娇喘吁吁地说:“蕞——蕞——蕞毛他在前头。”

  闹了半天,原来就是蕞毛在前头啊,有啥大惊小怪的,真是乡里人少见多怪、见了“树里猫”(当地方言,指松鼠)当狼赶。六顺想着,悬起的心就落到了实处,紧锁的眉头也一下子就又舒展开了,口角绽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弄清楚了事实真相,六顺本打算就折返了回去的。旋即又一想,既然已经跑过来了,就把蕞毛带上一块回吧,也快中午了,否则吃饭时谁还找他,少不得又挨老太太的数落。

  六顺的心里不停地转着思路,脚下却毫不减慢,紧随着王妈小步慢跑。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却是他怎么也都想不到的。
  等他跑到近前的时候,蕞毛不是活奔乱跳地在玩,也不是和谁在一块儿。蕞毛就平躺着,直挺挺地躺在麦场边上汲水的大池子旁。肚子胀胀的,耳朵低垂,与耳鬓粘合在一起,口目水肿似的松弛着。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平躺着,六顺走到了跟前,他也不见动弹。

  六顺猛一下软了下来,一屁股卧在了儿子躺着的场边上。眼睛干巴巴的,呆呆地瞅着儿子蕞毛的脸,像是孩子的脸被水肿得都不认识了。

  据讲,蕞毛是和几个伙伴下到水滩里去凫水,不知咋搞的就淹死在里面了。六顺听着,干涩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呆望着儿子的遗体。他真想大声吼上几声,可是噪子眼灼热地一点语丝都没有,眼睛里也是干枯地连一点带水气的东西都盛不住。他目光黯然地缩在那儿,两只手绵软无力地垂着。他需要力气,现在连一点力气都没有。稍微坐着缓和了一下,突然一屁股从地上猛拾(方言语,相当于爬、站的意思)起来,把蕞毛一把拉过来扛到肩上,同时顺手牵羊把场边上谁放那的一把铁锨也带上,与谁都不搭一言,疾步走出了麦场。也不往回走,就一直朝着野坡上走去。

  直到近山头比较宽敞平坦的地方,他才机械地止住脚步,把蕞毛缓缓放到地上,然后发狠地一铁锨一铁锨铲土。一气不歇,哧呼哧呼地直挖了有半米深的大坑,才一甩手扔过铁锨,随后又蹲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蕞毛发呆,等看够了,就缓缓抱起蕞毛,把蕞毛放入刚刚挖好的大坑内。刚要往下放,突然发现坑内有几个石子,似乎是怕蕞毛会被垫着,就又把蕞毛放回旁边的草地上,自己跳下坑去,一个一个往外捡坑里的石头。实在再找不到一个石子或枯枝什么的东西之后,他才又跳出来,缓缓抱起蕞毛,单腿支跪着,把蕞毛放入坑内。六顺大气也不出一声,像是蕞毛睡着了,他正把他抱到炕上拉上了被子,生怕一出声或者一出气就会吵醒了孩子。他看着蕞毛的脸,稚气的脸上充满着阳光和淘气,孩子睡得很甜,他闻得见孩子轻微的鼾声。

  看了一会,六顺从旁边掬起一捧土撮揉细了,缓缓地洒到孩子身上,一把一把,边撮边洒,直到把挖出的土全部填了上去。他便又从旁边拾起铁锨,在旁边铲了土盖到上面,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筑起一个圆滑的小山,更像一个馒头。他看到蕞毛爬了上去,爬上了馒头,不,是爬到了他女人的乳房上,他看到蕞毛揪过奶头使劲的吸吮,吮着吮着,就钻了进去,整个人钻进了他女人的乳房……

  “噢——婆——噢——婆——”忽听得庄子上一个孩子在喊婆婆,六顺突然便又记起家里老母亲可能正等着哩,他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偏向西了,他这才发现,灼热的阳光照得地上一点阴凉都没有。他于是在旁边折了些树枝搭到孩子的坟茔上,仔细看了看周围,确实遮严实了,他便也依依不舍舍地拖着乏匮的步子,刷拉刷拉地移下山去。


  太阳炙烤得人肌肤生疼,整个地面感觉像是冒着一层油渍渍的东西。六顺却似乎感觉不到热,慢腾腾地在太阳下一步一步缓缓游走。

  他过来时缓步跑了几分钟的路,却似乎永远没了个头,一直走不完了。

  六顺耷拉着,还没走出北面的小路,却忽然听得女人喊他。他抬起头来,见女人正从南面的小路上走了过来,刚好在这里碰了头。

  “你跑北面干啥去了,饭都做熟好一阵了。一直不见人影,还以为你去五毛家了哩。”六顺感觉这女人实在太烦了,像苍蝇一样,整天叮着人嗡啦嗡啦的吵,这才刚碰面就嚷嚷的。六顺正窝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见女人嚷嚷就把一肚子窝火全发泄给了女人。“我日你妈去了,狗日下的你一大早你就上哪去了——你。”说着,不由分说就打了女人两个耳光,直打得女人眼冒金星,丈二和尚摸不着了头脑。

  “你——你——你——”,连说三个你不知说什么,就拍拍屁股,甩下六顺一个人独自先跑了。

  六顺望着女人的背影,眼里稍露出一点内疚,迅即便又恢复黯然。然后就继续打挎了的伤兵一样,在太阳底下耷拉着游走。


  “爸,你上哪去了,饭都做熟好一阵了,不见你的人影。”六顺刚踏进门,就见一家人都围着炕桌坐齐了。三毛四毛也回来了,坐在老太太的身边,见他踏进门,三毛已略带责备的“质问”了。大顺靠着后墙躺着,米米正给他喂着吃哩。

  六顺扫了一眼,就一言不发地搭在炕檐上坐了下来。女人已跑去给他盛饭了。

  “爸,王阴阳说,让我和哥先回,他下午随后就到了。”四毛到底还小,不知顾忌就说了去请阴阳的事。旁边三毛拽了他两把也没把他的话拽住。

  “啥,去请阴阳,请阴阳干啥?”六顺正准备回四毛话,却不想一向耳背的老太太也听见了,并抢着他问。他就只好编着谎话哄老太太,说请阴阳看个日子,他打算动土把院墙整修整修。

  “哦。”老太太丝毫没有怀疑六顺请阴阳的目的,她也不可能想到坏事上去。突然,她又发现饭桌上少了蕞毛,她记得六顺说蕞毛跟他母亲去了地里,可是到现在饭桌上还没有蕞毛的影子,老太太就有点急了,问六顺:“蕞毛呢?他打哪去了,咋不见来吃饭?”

  “对啊,蕞毛呢?”女人也发现少了蕞毛,就跟着老太太话后追问。她刚才也被六顺打了一肚子窝火,跑回家看到孩子气也就消了。过家女人就这个样子,天真的像个孩子。

  “蕞毛——”六顺停顿了一下,咽下一大口唾沫接着说道:“蕞毛我打发他到二姨家去了。”

  “啥时去的,我咋不知道呢?”女人接着追问。

  “就早上,你去了地里之后。”

  “哦,那就好,快吃饭吧,饭都驮住(驮住,当地方言,意思是饭都粘到一块了)了。”老太太得知蕞毛好着,也就再没啥可操心的了,她也不管六顺话里前后的矛盾,记起还没吃饭,就开始张罗大家动筷子了。

  见大家都端起了饭碗,老太太就敞开没了门牙的嘴,乐呵呵地笑了。她心里满足极了,在她认为,这一家子生活这么瓷实,吃饭的时候围到一块,就让人心里踏实着哩。她看见,米米已给大顺喂着吃完了,就招呼米米自己也去吃。

  这时,六顺也刚扒完一碗饭,女人要再给他盛,他拦了下来。他本来已经很饿了,然而他吃不下去,却怕被老太太看穿他有事担着,就强支着吃了一碗,但第二碗他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六顺,咋了,饭要吃哩。”见他只吃了一碗,老太太已经追问了。

  “没咋。吃饱了。”他怕老太太再追问,说完话就想拾起身溜走。老太太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爱抚的摸着。抚摸了一会,老太太又环视了大家一圈,见大顺吃完饭已经睡着了,就又龇开没牙的嘴笑了。笑过一阵,便像交待后事似的意味深长地对着六顺说:“六顺,大顺,六六大顺。”

  “妈,六——六——大顺。”六顺附和着老太太的话,便感觉一直干涩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些潮湿的东西在流动。


       2006年5月31日完稿于秦州林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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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8 19:06 | 只看该作者
感觉文章写得简洁和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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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8 20:01 | 只看该作者
平凡人家的生活,用坚强包容着辛酸和不幸!不错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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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30 09:21 | 只看该作者
谢楼上二位老师,请多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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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30 09:25 | 只看该作者
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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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6 08:52 | 只看该作者
谢邱天老师,请多指点.
这个小说我就是想通过一些琐事揭露人性,直面人生的矛盾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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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6 09:03 | 只看该作者
顺却不顺,叫人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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