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较 量

李兴泉

　　　　　　　　　　　　　　　　　

　　　　　　　　　　　　　　　　较       量

　　老师是一个近视眼，是来这个城市进行学术交流的。对大多数乡下老师来说，这样的机会是少之又少，十分难得的。只有他这样的教学能手才能在好几年当中挨上一次到省城来见见世面，风光一番的。可他为了能赶上辅导晚自习，没有在这繁华如天堂般的城市里逛一圈，天刚刚亮就起床去赶坐一趟最早的车。下得宾馆楼来，老师疾步向外冲，谁知就一下撞在了那透明得近乎不存在的玻璃门上。因为冲劲儿太大了，这一撞那玻璃门也被撞了下来，“啪”一声打得粉碎，人也被弹出，昏在大厅地上。

　　“快！快！快。”还在低头工作的女经理，听到这“轰”的一声爆响，一抬头就发现了头上流血的老师躺在地上，急得她腿都快软了，费了好大劲走到老师身边就全跪在了地上。她双手抱着老师的头摇，把那颗带血的头颅摇得像个拨浪鼓在晃。

　　“经理，别、别摇了！”一保安急了，“这样会把血弄到脑子里去的。”

　　女经理不听，还是拼死儿摇。保安也不敢制止，只能是干急。

　　一会儿老师醒了，像被蛇咬了一般，不管地上有无玻璃的碎片，双手撑地就坐了起来。手掌被碎玻璃扎破了也没有感觉。摸摸脸，显出一脸的羞愧来。老师看到女经理惊得满头大汗，膝盖被碎玻璃扎了，长筒袜破了好几个洞儿，还渗出了血。老师越发不安，一撑劲，竟意外地一个鲤鱼打挺弹立起来。老师站得很直，他想用这一标准的站姿告诉女经理，自己受了一点儿轻伤，不碍事。女经理也就松了一口气，但她的脸上还是写满了惊慌与恐惧。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马虎，是我走得太急了。我赔，我赔。”老师连连道歉，竟迅速地掏出了钱。老师知道，这件事不快快了结的话，一会儿后就有许多人知道。为了能快快逃离这丢人的现场，他不得不这样做了。一个很有名气的老师，昨天还在台上搞学术交流，今天就干出这样丢人显眼的事，那叫人怎么想呢？……如果进城来，连人家装了玻璃门都不知道，还弄成这样，这不叫与会者和全校师生知道了好个笑话吗？

　　女经理还想着该如何处理这意外事故，怎样和老师争个面红耳赤。是上法庭？还是私了？没想到老师独揽要赔，女经理一时回不过神来，就喊 ：“查一下，查一下。”

　　一个小姑娘查了一番，翻遍了一本帐，却一无所得。女经理乱翻一阵，又合上了账本：“680元。”

　　“经理，不会吧！”又是那个保安。

　　“对极了，安装和人工都不计，680元。”经理的脸向保安一虎，很严肃，拍了一下账本，保安想说的话便被拍进了账本。

　　老师迅速地点了钱，塞给经理，说声谢谢，快步上楼了。

　　女经理没有点钱，她有点发呆地看着老师上楼去。保安和小姑娘也一样愣在那。

　　“傻蛋，庆幸是老师，如果是个小人不装死怪了。装死，送医院花几千，还得赔几千；如果是农民非耍赖不成；如果是个领导不让我们赔死就好了。谢天谢地他是个老师，他没有出什么大事。”女经理遇到这样的好人，真是感恩戴德八辈子。

　　“180元的门，你为何要他680元呢？”保安还是不解。

　　“像你这样的傻子就不懂了。你想，他第一个反应是自己犯了错。我们为何不让他错上加错，要自揽没明确标识，自掏腰包赔呢？再说，他掏了冤枉钱，等于错上加错，一错再错，自断了后路，就不敢再提这件有失身份的事了，不提不就是一了百了，就不怕他以后有啥事找后帐了。”

　　“那你那么狠地摇他干吗？”

　　“傻驴！脑出血的人不变成脑震荡，就是脑溢血。要得了脑溢血，重者立死，轻者成植物人。如果成了植物人，你当保安的，我当经理的不把这楼赔了才怪。摇成严重脑溢血，当场死了掏几万，总比一辈子给他当孙子强。”女经理一脸深谋远虑，不屑地向保安扬起了脸。

　　忽然电话铃声响起。

　　“好！好，我们立即给你办。”经理放下电话，心里已经是天广地阔，“快，老师要走，你去给他弄一幅墨镜，要大一点的，再买一个口罩，也要大一点的。他让我们保密，我们就前事概不承认！懂吗？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包括你们的父母，懂吗？！”女经理像一个将军向小姑娘和保安发出了命令。

　　半个小时后，老师出来了，戴着大墨镜大口罩，连女经理和保安也认不出来了。女经理和保安笑着把老师小心地送到门口。

　　戴着墨镜的近视眼老师，慢慢地走到门口停下了，看到新门已换上，心里那块石头也落了地，宽松多了。意外的，这会他居然清楚地看到了那新装的玻璃门上有了两个血样红字“推”和“拉”，门面上也配了斗大的两行绿字：“宾至如归，安全第一。”

　　神速啊，老师看了又看，意识到错不在自己。但他伫立良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对女经理说：“我是最后一个。值！”近乎爽朗地笑一声，快步走出了这玻璃大门，头也没回，潇洒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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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瞳

近期兴泉的势头很盛呵，作品一篇接着一篇。近来的几篇小说都不错，已经脱出了“直奔主题”的框子，开始有味道、耐咀嚼了。可喜的进步！

猪儿粑

老师输的是钱，赢的却是良心。问好朋友：）

李兴泉

猪儿粑您好!您的网站很精彩,我很欣赏.很羡慕您的.
谢谢田瞳老师一直的指导.

蓝色的小木屋

是啊，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