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脚的女人

高山流水121212

　　    一

　　    朵朵是个时尚的女子，爱运动好旅游喜欢喝咖啡。一身飘逸的黄发如瀑布，双眸温情动人心魄，加上一米七的高挑身材，棉麻长裙衬着她高高的个子，看起来很是风情万种。

　　     这天的朵朵跟往常一样，走路去南京路的情人咖啡馆喝茶。她很享受这样一段闲适的时光，芊芊细指轻搅咖啡，眼神迷茫地看着窗外，有帅哥经过橱窗转回头看她时，她会送上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朵朵不知道，这样闲适的日子还能撑多久，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但坚持喝咖啡的习惯一直不改，她死命的喜欢这种浪漫的情调。

　　   朵朵的手机响了。接起，是西卡的声音。他的声音带着磁性，永远不急不躁，他问，朵朵，你在哪？

　　   朵朵皱起眉。在西卡的世界里，她朵朵就是一个小屁孩，哪怕离开他的视线几秒钟，他都要打电话询问，仿佛他的世界里，她消失一会儿他就会疯掉。

　　   西卡，朵朵的跟屁虫。很多年了，那个挂着长长鼻涕的西卡，过家家的时候就喜欢和朵朵玩，并立志长大娶她做媳妇。成年以后，西卡从小学一直跟到朵朵大学毕业，虽然朵朵跟他说了很多次，他们之间不可能。可是西卡矢志不移，他听不懂，他总是安静地把她搅进怀里，然后轻拍着她的背说，朵朵，我愿意等。缩在他怀里的那一刻，朵朵的心是暖的，但朵朵很理智，她要过上等人的生活，她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坐在西卡的自行车上笑，而西卡，给不了她别墅和宝马的。

　　   西卡的声音再次打断了朵朵的思绪。他说，朵朵，你一定在咖啡馆吧，你别走开，我来接你。

　　   朵朵的手耷拉下来。西卡的破捷达出现在这个咖啡馆门口的话，有点煞风景。她站起身，尽量使自己保持身体平衡，如果没人仔细注意的话，是不可能发现她走路有点跛的。

　　   坐进西卡的车里后，莫名的，朵朵的眼里蓄了泪。西卡问，怎么了，朵朵？朵朵的泪便更汹涌地滚出来。

　　   二

　　   朵朵有硬伤，那便是她的跛脚。早前为了梦想去参加模特大赛，当然梦想是成为明星，只是没什么靠山，接到海选通知已经兴奋的好几个晚上睡不着了。那天，西卡也去了，说为她加油鼓劲。

　　   朵朵一想起那天的情景就触目惊心。姹紫嫣红的一下涌进了那么多艳丽女子，她羡慕她们的亲友团，豪车接送，而朵朵呢，则要挤时间去拼公交，那天是周日，等车的特别多，穿高跟鞋的朵朵为了抢上第一站公交，不幸与一辆黑出租发生了碰撞，海选没去成，结果躺倒了医院，小腿粉碎性骨折，她清醒过来，眼泪流了满脸，她呜呜呜地揪着疼痛的腿大哭。听到医生诊断说腿无法恢复正常时，朵朵，这个美丽的女人把头埋在西卡的肩上哭得昏死过去。虽然西卡说哪怕她瘫痪在床上他也爱她，但朵朵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有了残疾，朵朵做模特的梦肥皂泡一样破碎了，人生只能这样了。西卡的鸡蛋面，回锅肉令朵朵生了厌烦。有时她很痛恨自己，西卡多好呀，待她多真呀，为什么不好好回报他呢？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胸间，有滚烫烧上她的身，过后留下的却依然是虚无。爱不起来，是很致命的硬伤。

　　三

　　朵朵走了，留了字条，说要为自己活一次，让西卡也为他自己好好活。最后还对西卡说不要想她了，她不配。

　　朵朵搭了列车去了南方，那里的水和人都很温润。一下火车，迎着微凉的晚风，朵朵终于欣慰地呼出了一口气。其实朵朵此次出行是有目的的，她要见一个人，一个她曾经的工作伙伴，楚楚。其时已经很久，朵朵瞒着西卡秘密跟楚楚联络。她一直忘不了他，即便当初他为了事业弃她而去远走高飞，她也恨不起他来。这次楚楚主动联系她，跟她道歉，她更恨不起他了。在网上，他们每次聊到很晚，朵朵时常被楚楚的幽默逗得咯咯笑。入梦的时候，她会忘记她的破脚，忘记一切不开心，做着有楚楚陪伴的美梦。

　　现在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楚楚。面前的楚楚瘦了，但在朵朵眼里更有魅力了。沧桑的脸上胡子渣渣，一副绅士的模样。朵朵站在阳光下温柔地朝他笑。楚楚奔向她，拥抱了她。而她，也忍不住伸手感受了下他胡子渣渣的下巴，性感扎人，那感觉实在好极了。

　　   久别重逢的爱，似乎更弥久醇香。

　　四

　　很长一段时间，朵朵一觉醒来觉得不真实。环顾着装修豪华的屋子，觉得置身在其中很虚幻。朵朵很在意自己的残疾，她怕配不上楚楚，便在穿衣上为遮掩残疾的腿狠下功夫。可楚楚说根本不需要长裙遮掩，短裙让她看起来更美。是的，他不在乎，这点，朵朵很感动。

　　朵朵系了围裙在厨房做红烧茄子，因为楚楚爱吃。

　　朵朵不吃，看着楚楚美美地吃便觉得很幸福。楚楚说很快他会给她一个婚礼；楚楚说以后不要下厨房了，被油烟熏坏皮肤我会心疼；楚楚说最近很忙，朵朵你要乖乖的。

　　朵朵只是笑，很轻，很软。伏在他身上时，她便像一根顽固的藤，势要把楚楚缠到窒息。

　　楚楚出差后，朵朵便有了更多空余的时间。

　　那天早上，朵朵在逛街时居然在热闹的街上遇到了西卡，她想躲，但西卡眼尖，一把就揪住了她。

　　朵朵惊惶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西卡的眉蹙起来，嘴角抿紧，他反问她，为什么躲我？

　　朵朵的头昂起了，她的声音跟着也高昂起来，我要过自己的生活。难道我给的还不够吗？西卡痛心地问。不够，不够。朵朵的手臂被他扯疼了，她跟着尖叫起来，西卡，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西卡看着她的跛脚问，那个人不在乎吗？不在乎，他很疼我，真的。

　　西卡只是那么忧郁地望着她，望了很久，望得朵朵一阵心慌。过后，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一切都是默默的。

　　西卡离开时，天是灰的，似乎要下一场雷阵雨。朵朵看着那个慢慢移出她视线的背影掩面哭了。她在可怜痴情的西卡的同时也在可怜她自己。

　　五

　　朵朵怀孕了，看着试孕纸上的两条红色杠杠朵朵开心地笑了。楚楚不开心，似乎很不开心。朵朵不明白，这样的结果不是很好吗？

　　朵朵最后还是打掉了孩子，因为楚楚说最近身体不好，吃了很多药怕影响孩子。这点，朵朵也怕，孩子的健康最重要。朵朵不知道楚楚的身体哪里病了，楚楚说只是频繁感冒，睡眠少，出差水土不服。

　　朵朵又出差了，似乎水土不服也令他很向往。朵朵的心隐隐有了不安，有天晚上她在他口袋里发现了一只包装精美的戒指盒。她很兴奋，以为他要跟她求婚。可是等了很久，楚楚没有动静。

　　终于忍不住在电话里质问了。忍了很久，心很疼，泪很汹涌。楚楚说朵朵你胡闹了。

　　那只戒指不知去向，楚楚说是人家托他买的，她多心了。这个借口，朵朵是傻瓜也不信。

　　六

　　这一觉似乎特别长，梦里有翻山越岭的惊险和撕裂的疼痛。

　　朵朵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地方令楚楚不满意，不满意到居然趁她熟睡时打开了燃气灶。朵朵怎么也想不明白。屋子里没有小偷入室的偷盗痕迹，而楚楚不知去向。朵朵哭到双肩发颤，喉咙沙哑只好给西卡打电话求助，西卡说，朵朵，你别激动，好好养伤，我马上过去！西卡还没有过来，有个年轻女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她的身后紧跟着的是楚楚。

　　  女人对着朵朵破口大骂，楚楚拽着女人安抚着说，乖，我们去吃药。

　　  女人还是不罢休，要冲上来打朵朵，西卡冲上前挡住了女人的拳头。女人最后被楚楚拖着出去的时候恨恨地转回头对朵朵说，下回我一定要杀了你！

　　  这一出戏朵朵已看的很明了。原来那个挚爱她的楚楚一直对着她演着欺骗的戏码。

　　  楚楚说，对不起朵朵。朵朵捂住耳朵不要听。吼叫着让他滚出去。

　　楚楚又说，这是他妻子的妹妹，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她一直以为她姐姐的死是因为他身边的女人造成的，但那只是单纯的车祸。妻子，姐姐，妹妹，这些个人物冒出来让朵朵觉得很陌生。这些，楚楚从没如实对她说过。他嘴里的他，单身，多金，爱她，做梦都在想着她……

　　  接下去，朵朵已经不想去查楚楚的情史了，因为真相往往丑劣不堪。她，还年轻，不想过早丧命。如此，这一段情只能就此搁置。

　　  身心疲惫，还好转回头时有西卡陪在身边。也只有西卡对她始终不离不弃，情深意重。她望向西卡，满含愧疚。而西卡，面对她柔情似水的目光没有接住，而是尴尬地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七

　　西卡走了，在一个阴雨天。由于天气的缘故以及心情的缘故，朵朵的腿以及心灵的伤痕都割裂般地疼。

　　西卡说朵朵你要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不能照顾你了，我的女朋友会吃醋。你一定要好好的。

　　朵朵抬起一双泪眼，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当初是她把他推开的，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为她转身。没人会站在原地等你。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朵朵的心已经痛到痉挛。

　　八

　　每天早上九点过后，你会看到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有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子，她跛着脚，正努力一步一步走向那间她熟悉的咖啡馆。她会在那里坐很久，时而忧伤，时而目光空茫。她时常保持优雅的姿势凝望着窗外一拨又一拨的人群。在人群中她再也搜寻不到那些曾经投注在她身上的温暖目光。

　　接下去，她要做的一件事是“等爱”。她相信人群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会带着微笑朝她走来。这样想着，她的心明媚了许多。不加糖的咖啡很苦，但她已经习惯并适应。阳光总在风雨后，她执着地等着…… （洛小细）

戏笑九宫

先占了沙发，待细读慢品

熊荟蓉

   好小说！干净、诗意、绵长，非常喜欢高山兄小说的语感！本文通过精心设置的情节，写出了人性的深度和人情的厚度，引人怀想，发人深思。问好高山兄！

碣石清风

情感不专一的悲情女子，可怜可恨之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身残心残，但愿有人眷顾她

高山流水121212

熊荟蓉 发表于 2016-4-15 06:14
好小说！干净、诗意、绵长，非常喜欢高山兄小说的语感！本文通过精心设置的情节，写出了人性的深度和人 ...

感谢一贯支持，希望砸砖。

高山流水121212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6-4-15 06:45
情感不专一的悲情女子，可怜可恨之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身残心残，但愿有人眷顾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感谢尚雅。

戏笑九宫

首先，恕九宫直言，指出此篇佳作唯一的不足之处：有些词句有待推敲和斟酌。
比如“走路去南京路的情人咖啡馆喝茶”——是否修正为“步行去南京路的情人咖啡馆喝茶”更为准确？再如："把头埋在他胸间，有滚烫烧上她的身，过后留下的却依然是虚无。爱不起来，是很致命的硬伤"——是否这样写：“把头埋在他胸间，有电流击身击心的瞬间，过后留下的却依然是虚无。爱不起来，是很致命的硬伤”？还有：“西卡离开时，天是灰的，似乎要下一场雷阵雨”——“西卡离开时，天阴沉沉的，似乎预示着一场阵雨”？.......不一一枚举。
然而，美玉价值不菲，玉就是玉，一个小的斑点，是无法遮挡住美玉的光芒的！
阁下此篇作品，无论从哪个角度观赏，无疑是一方美玉！先说取材，虽然爱情是被古今文人墨客写乱了的主题，但阁下并不避讳，而且写出了新意，写出了亮点多多，叹服！再说构思之巧妙，立意寓意之深刻至发人深省，又不由得不点赞！主人公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塑造了一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好！情节曲折婉转跌宕起伏，棒！现实风格的写作手法，非常接地气！价值取向、文学素养正面，不错！版面漂亮，语言干净利索精炼，牛！反转有力、韵味无限，纵观全文、至善至臻！......不再罗列。
在学生眼中，可与上期清风版主之《大潮中的律动》相媲美！竭力推荐阅读欣赏！！！
学生无知，笔下跑马，赞不求感知，扁且望见谅！
问好阁下，春安！

高山流水121212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4-15 08:17
首先，恕九宫直言，指出此篇佳作唯一的不足之处：有些词句有待推敲和斟酌。
比如“走路去南京路的情人咖啡 ...

细腻逼真，老师点拨是文字更具张力，感谢，再次感谢，良师益友！

高山流水121212

很愿意看中财各位版主老师的精彩点评，可以点石成金，文字唯有这样才会有质的提高，感谢所有版主老师精心赐教！

枫落吴江

小说不错，语言干净，行文潇洒，刻画人物到位细致！问候高山流水先生！

高山流水121212

枫落吴江 发表于 2016-4-17 16:33
小说不错，语言干净，行文潇洒，刻画人物到位细致！问候高山流水先生！

多谢老师

瑞雪洪荒

小说娓娓道来，语言优美，跛脚女人的形象塑造真实可信，引人思索。不错的作品，向您学习！

蒙正和

拜读欣赏，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