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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江良最新短篇小说:上城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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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9 15:29 | 只看该作者

卢江良最新短篇小说:上城计

上城计

浙江•卢江良

乐天衣着光鲜,挑着一担土货,在村里招摇而过。见着的人一律驻足,毕恭毕敬地问:“您又上城去?”“嗯。”乐天简短地应着,更加昂直了头挺足了胸。他不缓不慢地朝村外走去,那架势让人想起一句歌词:“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乐天从小村乘车到县城,再转车到了省城,路上花费了将近半天。到了省城,见没熟人了,便放下肩上的担子,坐在路面上息脚。这时,他意外地发现,米大竟直挺挺站在街角处,手里持着一支扁担,脚边放着两只箩筐。
这一见,让乐天吃惊不小。他立马立起身,顾不上拍屁股上的土,弯下腰挑起担子就走。走出一箭之遥,再回过头去张望,惊诧地发觉:米大竟尾巴似地跟着。这狗日的想干嘛?乐天暗想着,加快地脚步,企图抛下米大。
可快走了一阵,再回头去看后面,米大还是跟着。乐天就恼了,干脆放下担子息下来,看米大怎么办。米大见乐天停下来了,也不再朝前走,跟着停下来,立在街面上,眼睛却始终瞅着这边,目光里蕴含着挑衅的成分。
乐天想:这下坏事了,这狗日的原来在跟踪自己。于是,干脆又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来,寻思怎么摆脱米大。可是想了好一阵子,终于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得再次站起身,继续一个劲地朝前走……
米大又跟上来,但跟乐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段距离,听不到乐天的说话,但又不影响盯着乐天。这让乐天堪为其难。他又走了一阵,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正好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就拐进了街边的一家小吃店。
米大也拐进来了,他没坐在米大旁边,而是拣了门口的桌子。乐天吃面的时候,米大点的东西还没到,他不时地朝乐天这边看,但乐天真的正视他的时候,他的眼光又飞快地避开,装出自己不曾留意乐天的假象。
乐天的面吃到一半头上时,米大点的东西还没上来。乐天暗想:我现在就走,看你狗日的还吃不吃。这样想着,起身就离开。路过米大的时候,瞅了一眼他箩筐的东西,跟自己的差不多——本鸡、茶叶、土豆等土产。
可乐天后脚跨出门,米大前脚也跟出来了。乐天佯装不经意地瞟他一眼,只见他手里拿着几只包子。原来这狗日的,早有准备了呀!此刻,乐天有点后悔没吃完面。这真是浪费呢!乐天想,可他又不好意思再回进去吃。
乐天又开始跟米大进行拉磨战,时而坐下来休息,时而一阵急走,时而倏地拐进小巷,时而一下混入人流。然而,不管乐天如何努力,总是无法摆脱米大。米大一如既往地跟着,顽强得像一条蛭虫,紧盯着乐天不放。
走了整整一下午,乐天的脚底都起泡了,但依旧收效甚微。乐天终于有些失望了,想总不能这样走下去?自己又不是铁打的,再走下去米大倒没事,自己却要累垮了。于是,找了一家旅馆住下,准备从长计议。
乐天进房间不久,米大也跟进来了。乐天见了,气愤地问:“你来干嘛?”米大瓮声瓮气地说:“过夜。”乐天质问道:“你跟我住一起干嘛?”米大就别转脸说:“这又不是你家。”乐天生气地说:“那你一个人住好了!”
说罢,乐天担着箩筐往外走。米大见状,顾不上用扁担,用手提着箩筐,紧跟着出去。到了外面,乐天喊着要换房间,可旅馆老板告诉他,今夜只有那么一间房了,如果乐天要住就住,不想住的话,只得走人了。
乐天一下子泄气了。本来他想斗气离开的,可走了整一下午了,腿已酸得厉害,加上不清楚附近哪有旅馆,怕错过了这里,走很多冤枉路,只得顺下气来,重新返回房间。米大见乐天没辙了,心里松了一下,跟着返身。
夜里,乐天和米大邻床而眠,但各睡各的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睡前,心里都不由得酸了酸。他俩是堂兄弟,年纪相仿,小时候好得要命,不少睡一张床的。那个时候,可谓无话不说。可如今,时过景迁,竟成了冤家。
第二天一早,乐天刚醒来,米大已衣着齐整,坐在自己床那边,似乎就等着乐天了。乐天看到米大的架势,知道自己再折腾也没用,寻思上午回家去算了。于是,爬起身,脸也不洗,挑上担子,一声不响地离开。
米大还是影子似地跟着。其实,米大昨天并不比乐天轻松,他不仅脚要跟着乐天走,眼睛也不能闲着,得时时刻刻盯着乐天,不能让乐天一不留神给溜了。但米大不能不跟,他不能让那事就那样定了。
对于他和乐天的那桩事,明眼人都知道乐天理亏,但村领导一直给拖着,他们也是左右为难,护了米大吧,乐天那边得罪不起,而护了乐天呢,在村人面前交代不过去。也正因为这样,乐天就上城来了。
乐天一般不轻易上城的,除非碰上很辣手的事。他每次上城都挑上一担土产,一去一回就得呆上二三天。来之前事情还没眉目,回的时候问题就解决了。村领导总是在他上城之际,二话不说将事情办妥了。
这倒不是上面给村领导施加了压力,只是村领导觉得没必要去惹怒了上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呆在村领导的岗位上,免不了有一些污迹,万一事情真的闹大了,问题还是那般解决,自己的位置可就难保了。
由于乐天有上城的资本,尽管二十多年下来,村领导换了无数届,但每当碰上事情,总竭力护着乐天,使乐天在村里的地位,慢慢地无比牢固起来。乐天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显出了一种高人一等的气派。
也因为如此,乐天的每次上城,总让村人格外关注,也让村领导恐慌不安。而这次,米大得知乐天要上城,事先早有所准备,也就跟着一道来了,他想:乐天的伯伯,也是自己的堂伯,他来得,自己来不得?
可现在让米大头痛的是,乐天知道自己跟着,偏偏不去伯伯家,一个劲地在街上瞎绕,绕得米大腰酸背痛的。要早知道堂伯家的地方,米大一个人找上门去了,遗憾的是他不知道,他跟堂伯家几乎没有走动过。
于是,米大只得跟着乐天绕。他想,你狗日的再怎么绕,总得上堂伯家吧,你没上村领导不一定护着你;你上了我跟着上,把事情向堂伯挑明,堂伯一个明事理的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不见得会偏向你。
正如米大所料的,乐天被他这样跟着,真的无计可施了。他就起身朝车站走去,可走到半路的时候,他又心疼起来,暗想:这般回去也太不合算了,路费加上住宿,还有吃喝的,来回一趟少说也得二百块呀。
这样想着,乐天就折过身,朝热闹处走去。米大以为乐天又在玩花招,一边契而不舍地紧跟着,一边禁不住暗笑道:乐天你狗日的,这样穷折腾没用,我都跟你一天了,还会让你“摔”掉?那我岂不白跟了?!
可让米大不可思议的是,这次乐天不是“摔”自己,他竟然在街头搁下担子,从里面掏出各种土产来,朝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声音响亮地叫卖起来。这让米大一下子疑惑了,弄不懂他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也许被正宗的土产所吸引,行人闻讯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将乐天和他的箩筐围得密不透风,并七手八脚地拣着里面的东西。乐天一时间不再是走亲戚的,恍如成了走街过巷的卖货人。此刻,正卖得欢呢!
米大懵了一会,立刻领悟过来,暗想:这狗日的,估计被自己跟着,不想去堂伯家了,想将东西卖掉回去。于是,也将担子息下来,打算也将东西卖了,然后回去拉倒。因为看现在的情景,堂伯家是不会去了。
正当米大要吆喝的时候,发现乐天那边有些不对劲了,便放回拿出来的土产,眯起眼细瞧了一下,只见那些围着的人散开了,几个穿制服的围住了乐天,对着乐天动手动脚起来。米大急了,忙收起担,赶过去。
米大赶到乐天那边的时候,几个穿制服的在大声嚷嚷:“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到街上来卖东西,还不服管,推到车上去,推到车上去。”说完,六七个人齐心协力将乐天制服了,准备将他扭进旁边的车里。
米大虽然跟乐天有过节,但现在见乐天被扭住了,心头的怨恨一下子散了,觉得再怎么着也是自己堂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于是,扔下担子,抽出扁担,断喊了一声,赶上前去,朝着那些人拼命地舞起来……
那些穿制服的给吓坏了,放开乐天四处逃窜。乐天脱出身来,拉上米大往外逃,可逃出不几步,又舍不得担子,停下脚步,返回来收拾。可正在这时,那些散开的制服,重新包围上来,一举将他俩抓获了。
那些制服将他们带进屋子时,乐天和米大才知道他们是城管,不是抢东西的地痞流氓,后悔当初不该跟他们对着干。可现在都给抓进来了,后悔已经没有用,便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地站着,寻思如何出去。
一个上年纪的“制服”负责处理此事,他询问了乐天和米大的情况,确定他俩只是地道的农民,也就懒得再追究下去,只是没收了他们的土产,罚了他们各自二百元钱,向他们挥了挥手,准备将他俩打发走。
可乐天和米大不走,打心底里觉得不公平,他们只是卖东西,又没有犯法。“制服”费尽口舌,向他们解释缘由。他俩还是不听,依旧赖着不肯走。“制服”就发火了,猛拍了一下桌子,威胁说要拘留他们。
乐天和米大一听,害怕把事情闹大了,一下子给吓了出来。走出城管局后,他俩苦着脸愣在门口,舍不得离开,都惦着土产和钱。这时,米大说:“咱们不能这样就算了。”乐天问:“那咱们又能有啥办法呢?”
米大就提议去找伯伯。米大说:“伯伯是当官的,权力大得很,只要一个电话,那些人还敢强硬?”乐天开了下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吭声。米大见状,以为他不情愿,又催促了一次。乐天被迫同意了。
米大跟着乐天向前走,走了半条街的光景,乐天突然停了下来,叫米大站着等他,自己去问一位交警。米大隐约听到米大在问路,在乐天返身回来后,禁不住奇怪地问:“你不认路了?”乐天含糊了过去。
两人走了半天,终于到了目的地。那地方很庄严,里面有很多高楼,外面用墙围着,门口站着俩当兵的,手里还握着步枪。米大没见过这架势,心里有一些胆怯,瞧了一眼旁边的乐天,见他也是神色紧张。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去,轻声细语地问站岗的:“省长在哪?”那当兵的狐疑地瞅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呶了下嘴。他俩就循着他呶的方向,来到了大门右边一间小屋前,坐在里面的也是当兵的。
乐天和米大正要问,那当兵的盯了他们一眼,问:“你们干嘛的?”乐天忙说:“咱们找省长。”“省长?”当兵的打量了他们一番,猜测着道,“你们是不是来告状?”未等他俩开口,便说:“告状找信访办。”
米大赶紧说:“咱们不是告状的,省长是咱们的伯伯。”当兵的就正式了很多,他端详了一番乐天他们后,觉得省长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不太会是他们的伯伯,便开口问:“你们说一下你们伯伯叫什么名字?”
米大不太记得堂伯的名字了,求助地看了乐天一眼,乐天就顺口报出一个名字来。当兵的听了,摇摇头说:“省长不叫这名字。”乐天又问:“那副省长呢。”当兵的想了想,说:“副省长中也没叫这名字的。”
说话间,有个老头从里面出来,当兵的就转过脸问他,有没有乐天报的那个人。那老头脱口而出:“是找郑师傅呀,他以前这里做饭的,前几年退休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米大和乐天一听,不由得缩回了身。
离开了省府,米大迷惑地问乐天:“你来伯伯家这么多次,伯伯从来没告诉过你,他是在省里做饭的?”乐天知道了伯伯是做饭的,觉得再瞒下去已没有必要,便实话告诉米大说:“我以前从来没来过伯伯家。”
米大吃了一惊,几乎不相信是真的,颇感蹊跷地问:“那你每次挑着土产来干嘛?”乐天说:“我是来城里卖的。”米大觉得越发不可思议了:“那你干嘛每次回去,都说上伯伯家?”乐天说:“我有意这样说的。”
米大又问:“那你怎么说伯伯是当官的?”乐天闷着声说,他小的时候,伯伯回过一次乡,穿得很时派,样子像当大官的。后来,他碰到过一件难事,想伯伯帮忙,来找过一次,没找到,回去不好实说,就编了谎。
后来的事很明了了,乐天编的那个谎,村领导竟然信了,顺利地给解决了事。从此,乐天就拿伯伯顶事了。为了让村里人信,还时不时上城来,说是到伯伯家走亲戚。这样一去一来,村里就几人不知他的伯伯在当官。
米大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暗想你这狗日的,原来是瞒人的呀!而且还瞒得煞有介事的,幸亏这次我跟着来了,要不还一直蒙在鼓里呢。现在可好,你瞒不下去了,村领导不会再帮护你,那件事你是输定了。
乐天听到米大的笑声,才一下子醒悟过来,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他想反悔,可已经来不及。他隐隐地担忧:米大这狗日的,会不会去村里说呢?这样想着,顿时恐慌不已,腿也像灌了铅似的,一下变得沉重起来。
这时,米大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东西给没收了,钱也给罚了,伯伯又不是当官的,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了。”继而征求乐天的意见,是否现在就动身回家?乐天正要答应,一想不对,赶忙说:“下午没车了呢!”
说下午没车,乐天是在说谎。乐天因为说漏了嘴,担心现在回村里去,米大把秘密公布开去,那样那事输定了倒是其次,以后的日子也就难过了。他得尽量拖延时间,想出个万全之策来,将米大的口给糊住了。
米大听信了乐天,因对省城不熟悉,还是跟着乐天走。乐天由于上午米大的相助,对米大怀了一份感激,加上还想蒙他的嘴,接下来的时间里,极力地讨好米大,领他去了些新奇的地方,还慷慨地请他吃了午饭。
米大见乐天已向自己“跌倒”,虽说他在那事上伤害过自己,但也就没有再去耿耿于怀,当作没发生似的跟乐天有说有笑。只是两个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惦着那事,希望找个适合的时机提起来,友好地解决掉。
晚上,跟前一天一样,他们还住那家旅馆,睡在同一个房间。临睡前,乐天打了几斤黄酒,用花生下酒,和米大对喝起来。喝到一半头上,米大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动情地说:“乐天哥,我俩好久没这样过了。”
乐天听米大这么说,不由地愣了愣,眼角有些红了,他不断地摇着头,嚅讷着说:“米大弟,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米大忙说:“我也有错,没先跟你打声招呼。”乐天说:“不管打不打招呼,都是我做得不对。”
米大还想说,乐天摆了摆手,说:“那事我回去后,自己跟村支书去说,就按你要求的那样去办。”米大想表示一下感激,乐天一迭声地说:“现在咱们不说那事了,先喝酒,先喝酒。”喝着喝着,突然伏在桌上哭起来。
米大见状,吓了一跳。他赶忙去推乐天,急切地问:“乐天哥,你咋了?你咋了?”乐天没说话,哭得更响了。米大想他一定是喝醉了,就站起身来,用手去扶乐天,企图把他扶到床上去,让他先躺到床上再说。
可乐天没有让米大扶动,坚持趴在桌上呜呜地哭。米大无计可施了,手足无措地看着乐天。这时,乐天一边哭,一边向米大诉苦:“米大弟呀,也不是我成心想蒙人家,我也是没法子呀。我不那样蒙,就受欺负呀。”
米大见乐天这样说,心头好像也被触动了,他重新坐回到自己位置,低着头闷声说:“乐天哥,你别哭了,我知道你的难处。我……”说着,眼泪扑哧扑哧掉下来,声音哽咽了:“我还不是给人家狗日的当马骑呢!”
见米大也哭了,乐天收住泪,从桌上挺起身,用双手支撑着脑袋,凄苦不堪地说:“以前人家以为我有个当大官的伯伯,还不敢怎么欺负咱们,今后村里人都知道咱们伯伯只是一个烧饭的,还不知道怎么整咱们呢。”
米大听了,不禁抽了口冷气。自从乐天说伯伯在省城当官,自己虽然没乐天占的好处多,但这些年也没少沾光,至少村领导不敢怎么欺压了。最近发生的那件事,要不是对手是乐天,估计村领导也会帮护自己。
乐天见米大被说动了,由衷感到了一种宽慰,但为了彻底说服米大,他进一步加重语气说:“米大弟,你信不信,村里人要是知道了伯伯只是做饭的,你楼房后面的那间老屋,村支书肯定很快会叫你拆掉。”
米大暗想:那老间是在我家的地盘上的,村支书凭什么要我拆呀?脸上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乐天猜透了米大的心思,振振有词地说:“你那间老屋,你家后面的‘独手’意见很大呢,说拦断了他家的路。”
米大不以为然地说:“随‘独手’意见大好了,他凭什么来拆?”话音一落,乐天恨铁不成钢地说:“米大弟,不是我说你,‘独手’是没权力来拆,但村支书有权力呀。镇里有规定,造了新楼得拆光老屋的。”
米大被乐天这么一说,还真的慌乱不安起来。因为真的拆掉了老屋,杂物没有地方堆放不说,他米大的面子往哪搁呀。村里人会说,你米大再怎么能,还不是斗不过‘独手’?他家可一向来跟‘独手’家不睦。
于是,米大皱起了眉头,向乐天讨主意。乐天沉思一番后,向米大面授机宜。米大听了,顿时笑逐颜开。但为了保障起见,乐天不忘叮咛道:“这是大事,到时别说漏了嘴。”米大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一定!”
第二天一早,乐天他俩就回家去。在旅馆去车站路上,乐天对米大说:“咱们各买一包中华吧。”“买中华干嘛?”米大一脸迷惑。乐天说:“分给村里人抽呀。”米大喊起来:“你不会疯了吧,给村里人抽中华?”
乐天肯定地说:“是给抽中华。”米大还想说什么,他截过他的话头,推心置腹地分析道:“咱们给村里人抽,就说是咱们伯伯送的。这样,村里人就不会怀疑咱们去了伯伯家,也不会怀疑咱们伯伯是当大官的了。”
米大想想有理,虽然心疼,但还是买了。这时,乐天又吩咐说:“你这烟也不能每个人都分,得看人,见到村支书、村主任那些人就分分,一般的人就不用分了,这烟将近40块一包呢,每人都分,可分不起呀。”
自从米大跟着乐天一起上城那天起,小村里开始就颇不平静起来,村里人议论的最多的话题是,乐天他们的伯伯到底会帮护谁?有的猜测说是米大,因为那事上乐天理亏。有的则断定是乐天,理由是他比米大亲。
现在,乐天和米大友好地相伴而回,大大地出乎了他们的意料,甚至乐天和米大的家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都费劲地想:乐天和米大去之前还是冤家对头,誓不两立;回来怎么就有说有笑,亲密无间了呢?
可乐天他俩不理会村里人的猜疑,兴高采烈地跟着每个人打招呼,见了有头有脸的人就上前派烟,还不无炫耀地强调道:“这烟是我伯伯送的,我这样的穷人可买不起这么贵的烟。”唯恐人家不知道他们已去过伯伯家。
当天下午,米大就去了村委。村领导得知乐天和米大一道上城了,便意识到了问题的复杂性,他们不敢再像以往那样,趁乐天上城之际将问题解决了,而是寝食难安地捱着日子,等着从城里传来了消息再见机行事。
此刻,他们见米大回来了,便希出望外地迎上去,打探他们上城的有关情况。米大没有立即就说,而是向他们派了圈烟,一边派一边声明,那是堂伯送给他的。村领导接过去,没抽拿在手里,他们的心思不在抽烟上。
这时,米大开口说话了。他说他和乐天都去了伯伯家,将事情的过程反映给了伯伯,伯伯听了后觉得米大占理。说完这些,他怕他们不信,成竹在胸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们信不过,可以直接去问乐天。”
米大从村委回来路上,正好碰上了乐天。乐天见了米大,问:“你把事情跟他们说了?”米大答:“说了。”乐天问:“他们咋说?”米大说:“还没决定呢。”乐天就说:“这好办,我现在上去再说说,就说是伯伯的意思。”
米大喜滋滋地回家去了。乐天一走进村委,村领导又都迎上来。乐天就四下派烟,正要说是伯伯送的,那些村领导就替他说了。乐天就换了个话题,说伯伯家如何如何气派,门口有当兵的站岗,手里还提着步枪呢。
那些村领导的眼神里,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羡慕,看乐天时自己仿佛矮了一头。乐天见是时候了,突然对村支书说:“书记,我有点事想跟您谈谈。”村支书连忙说:“好的,好的。”领乐天进了自己办公室,并关密了门。
乐天一进办公室,就压低声音问:“米大来过了?”村支书说:“来过了。”乐天又问:“他咋说的?”村支书将米大说的如实复述了一遍。乐天听了,咧了下嘴,冷笑了一声,说:“书记,您说,我伯伯会帮护他吗?”
村支书见乐天这样反问,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乐天就正式地说:“我伯在我俩面前确实是那般说了。但他私底下跟我讲,他那般说是给米大面子,考虑到他第一回去他家。他说,那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米大错。”
村支书就不好讲话了,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乐天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便绕开了刚才的那个话题,就轻避重地问了句:“米大还说其他没有?”村支书说没有。乐天就凑近他的耳边说:“我伯还叫我私下带话给您。”
村支书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向上拎了一下,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他急不可待地问:“捎什么话了?”乐天神秘兮兮地说:“他说这些年您很关照我,他心里有数,说咱们县县长以前是他手下,到时给您打个招呼。”
村支书听乐天这么说,像做梦一般恍惚起来,这倒不是因为他伯要在县长面前给他打招呼,而是惊喜于他这么大一个官竟然提到了自己。这时,乐天又将话题绕回来:“书记,您说,米大再怎么着,我亲伯会帮护他?”
村支书连忙说:“哪里会,米大再怎么着,也是堂的嘛。”乐天见村支书被说动了,不由得松了口气,复从袋里掏出那包烟来,飞快地塞进村支书袋里,边塞边说:“这烟我抽不合适,书记您拿着。”末了,就起身告辞了。
过了一天,对于乐天和米大那事,村委郑重地作出了裁决。结论出来的当天,乐天就主动去了米大家。他一见到米大,就不断地摇头,嘴里骂个不停:“那些狗娘养的,伯伯都说你占理了,他们还那样解决,太没道理了!”
米大正生闷气,见乐天这么说,怒气冲冲地说:“那些狗日的,我都向他们说了伯伯的意思了,他们还听不懂?”乐天附和着说:“是呀,我也觉得奇怪。你去说过后,我还特地去跑了趟,当时他们都说‘好的,好的!’。”
米大一下沉默了。良久,无助地问乐天:“那我现在咋办?”乐天想了想说:“村委都这样定了,要他们改过来可能有些难。”继而,劝慰米大说:“米大弟,您看这样行不行,这事先这样算了,以后遇事当哥的让着点你。”
米大见乐天都这么说了,不好再计较什么,只是心里一直很憋闷,后来他时不时地想:到底是亲的好呀!要是乐天是堂的,我是亲的,事情就不会这样了。这样想的当儿,他完全忘了自己压根儿就没有过一位当大官的堂伯。

姓名:卢江良       邮编:310016
地址:杭州市始版桥新村13-28-204
信箱:lujiangliang1972@tom.com
电话:0571-28808586
2#
发表于 2006-11-9 18:38 | 只看该作者
老朋友了,排版不正确呢。
3#
发表于 2006-11-9 21:28 | 只看该作者
卢江良的系列民情题材的小说,散发着乡土气息,很浓郁,也很厚实!问好!
4#
发表于 2006-11-11 09:07 | 只看该作者
很好的情节

严重学习
5#
发表于 2006-11-13 09:16 | 只看该作者
把版重排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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