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寒山的知音-----读徐卓人的《赵宧光传》

蓝印花布

生活在吴中，不知自己的家乡曾流传下多少的古迹，总有一种不知来路的遗憾；不知这些古迹中有多少古人曾经留下影子，更是一种历史的无知。当听说徐卓人在写《赵宧光传》时，我是很想在第一时间里读到的。因为赵宧光一生未仕，隐于枫桥西部的寒山，他自辟岩壑，叠山理水，斩榛植松，筑室起屋，造就了寒山别墅，同时，他又是明朝中晚期的文化名人，他读书稽古，著述颇丰，涉猎广泛，擅长书法，精通文字学、于篆印也有较大成就，而他又三十年足不至城市，文人间以文会友、以书会友、以印会友的俊彦都奔赴寒山，一时间，山岭蒙秀，寒山成了一座书画之山。以至于百年后，一生酷爱书法又喜欢江山风月的乾隆皇帝六下江南，六次来到寒山别墅，写诗赞誉，成为追忆赵宧光的最大FANS。

　　当半幅彩色的古画《千尺雪》作为封面的《赵宧光传》拿在手上时，我仅用了两天时间就读完了这20万字。读徐卓人的作品，我总是会被她文字中蕴藏的激情所裹挟。而读完《赵宧光传》，我感受到了还有远远超过文字之外的对苏州西部山水的激情，对赵宧光的激情，有时甚至觉得作者与赵宧光简直是交相互映，融为一体。那个时候，我暗自揣测，这么多历史人物，徐卓人之所以选择写赵宧光，其实也是在选择与自己鼻息相通的人。如果说寒山是赵宧光的知音，那么徐卓人便是赵宧光的隔世知音！赵宧光曾经痴爱地一一踏勘寒山岭的每块奇石,并作诗题字，把自己的文字印刻在起伏的山岭上；而徐卓人追寻着先贤，痴情于枫桥西部的山水，用自己的脚步为经细细地丈量，用自己的思想为纬真切地行走，在历史的故纸堆里找出先贤们远去的身影和故事,然后按“文”索骥地细细踏访着今日之山岭。他们都是寒山的骄傲，是这片山林的知音！

　　在《赵宧光传》里，我们看到明代万历年间的赵宧光，遗承了他父亲耽于山水纵心尘外的性格，作为孝子，他不仅精神上达到了与父亲相通，终于明白了父亲临终前说的“谢家青山”的意义，而且在行动上也与父亲一脉相承，不惜与兄长不和，辞别家乡，来到吴郡，买山葬父，从此携妇带子守墓筑庐于寒山岭。在一家三代近百年的历史里，赵宧光、赵灵均父子以书法、篆刻，赵宧光的妻子陆卿子以诗词、媳妇文淑以画而闻名姑苏，他们过着一种古代文人雅士梦想的生活：“艺花邀蝶，垒石邀云，载松邀风，贮水邀萍，筑台邀月”，他们深深爱着寒山的一石一泉、一草一木，清晰看到寒山岭不仅是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所在，更是他们的精神家园。因为在这里，他们既能乐山也能乐水，享受大自然“烟云供养”的回馈，他们所钟情的艺术与自然是如此相通，总是能源源不断地从自然中吸取美的营养，充实自己的生活和内心，由师法天地自然中感受到天人合一，感受到契合着自然之美才是天地间终极之大美。

　　在我印象里，赵宧光与他父亲的狂狷、绝意进取相比，更具智慧。他崇尚自由，坚决地游离于政治权力实体之外，甚至不染城市之喧哗，只倾听内心的呼声，倾听自然的声音。他不投身社会，也不排斥社会，他“出世”也“入世”，广博深厚的学识、真诚旷达的为人使他能够登高一呼。在徐卓人的笔下，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别一样的隐士，一个操守卓然、名动当时，但又不曾标榜于世的人，一个超迈达观智慧自信的人，特别是在保护古松、制止采石、华山的归属等几样事件中，他用自己的才气和名声保护了一方山水。作者凸显了赵宧光悲悯宽容的个性和品质，称他为“愿作大地保护神”。尽管《赵宧光传》中作者把赵宧光演绎成一个具有上进心态的文人高士，与我眼里的赵宧光有所不同，但不管是什么样的解读，他的本质没变：乐山乐水，与自然亲近，有一颗报本于自然的心，并把人与自然的和谐看作自己的生存方式和生活目的。他还自觉地把自己艺术中美学上的情感体验，化作伦理学上的自然关怀，把自然界的山、水和仁、智这种德性联系起来，看成是人的生命存在的需要。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颗与自然相亲的心，才会以一种宗教般的精神来承当社会的良心，不允许做出有损于自然的事，象保护生长在大地上的古松、制止开采大地的肌肤山石、为华山的归属拍案而起事件等。从这个意义上看，赵宧光亲历亲为所构建的与山水和谐的关系其实就是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关系。

　　想来，我们再现历史人物，不仅仅因为他站在历史深处的身影，重要的是历史人物本身所含的文化意义以及对今天的辐射。赵宧光造就了一个局部的 “天人合一”的和谐社会关系，而天人合一是中国古代哲学的基本精神。它最深刻的涵义之一，就是承认自然界具有生命意义，具有自身的内在价值。并由此而对对自然抱着一种热爱、崇敬、保护和欣赏的态度，滋生出一种普遍的生命关怀和宇宙关怀，这种鲜活、饱满的生态意识与我们在现代化进程中倡导人与自然和谐发展可谓天然合一。徐卓人把赵宧光称为生态文化建设的先驱确有其前卫、先进的意义，生态文化也正是人与环境和谐共处、持续生存、稳定发展的文化。在经济高速发展、现代化进程中，人们掠夺征服自然满足自身的欲望，使土地贫瘠、河流污染、环境恶化，而寻求发展与生态间平衡关系的合理途径成了有识之士前瞻之所在。我想，真正的知识分子都会自觉自愿地承担起关注社会、改造社会、改良社会为已任的道德使命，透过明朝的赵宧光，我们看到了那时的知识分子对生命意志与社会理想的执着追求与不懈，正因为如此，坚守隐逸的赵宧光才能站在晚明时代高士的地位，而透过写作《赵宧光传》，我们也同样看到了作为现代知识分子的徐卓人主动承担社会责任的人文情怀。基于此，我愿意把这看成是徐卓人写作《赵宧光传》的全部意义。

　　作为传记小说，它的魅力在于学术气质和小说家运思的巧妙结合。《赵宧光传》作为人物传记，处处体现了作者在学术上的考究：真实。从主要参考书目中，我们看到徐卓人为写作《赵宧光传》遍阅了《寒山蔓草》、《寒山志》、《寒山留绪》、《明代传记丛刊》、《明史》……而在真实的基础上，我们又看到了作者多角度、多侧面为我们生动描绘的赵宧光，从温柔体贴的陆卿子、才气灵性的文淑、清高奇倔的朱鹭、豪迈过人的朱简、中庸温和的申时行、忍辱负重的叶向高……这些人物与赵宧光的交往中，我们都可一一略见赵宧光以生命为根本，以行为为探索，以冲破层层意识屏障体察世界的精神风貌。我总觉得读历史人物传记，不是光读文字，更重要的是要体会，在他们的身上体会人生、体会历史，而这种体会又必须是向上的、激昂的。书中，作者以开阔的视野、尖锐的思想、优美的文笔借赵宧光之形象，思考人生、社稷、宇宙，叩问精神的自由、永恒与瞬间，达到了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统一。

　　瑕不掩瑜，我唯一感到书中略略不足的是人物每每出场总是以史实的出场，打断了阅读的快感。有些东西的介绍更象是科普的介绍，如桃花水母。但是，作为人物传记，不这样介绍又如何介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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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一兵

虽然解读还不太深入,但作者的文笔还是给我留下了印象.问好!

高迎春

学习你的解读，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