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如梦

水如空

　　　　　　如梦

　　夜半。

　　当然，还有几分钟时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夜半，墙上的时钟是这样告诉我的。

　　老婆在厨房里煮饺子，我可以闻到空气里弥漫的香气，一定是饺子要熟了。她总是把时间掌握得那么准确。

　　电视里正播着一台晚会，一大群人，红红绿绿的，不知在演些什么。但我还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不看又能做些什么呢？漫长的冬夜，有声有色的电视总比无聊的静默好些。而且沉默久了，难免有意外甚至是危险会暴发。因为尽管日子过得单调些，但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灭亡。

　　本来我是不同意过新历年的，更不同意守夜，去听什么“午夜钟声”。不过老婆不干。她总是那么新潮，那么时尚。她会埋怨我在情人节没有送她玫瑰花，也会因为我忘了结婚纪念日和我怄气发火。真的没有办法，好像她的一切都是现代的，只有爱耍脾气这一点相当古典——河东狮吼可是我们民族的光荣传统，传到她这一代至少也有上千年了。

　　我盯着电视，呼吸着饺子的香气，耳朵里清楚地听见时钟的嘀嗒声。快了，就快了，新年钟声就要敲响了，饺子也就要熟了，半夜的煎熬就要过去了。我在心里默默数着秒针的嘀嗒声。

　　我忽然想到，也许别的同事也会过新历年，即使他们不愿意，也许会和我一样，被老婆逼着守夜。我闲着也是无聊，不妨发条短信给他们祝个新年。

　　第一条当然是发给我们的“老板”了，尽管我们不是私营企业，他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老板，但这年头连政府机关都有这样叫的了，我们叫叫也不算什么。当然，我们还只敢在背地里叫，当面还要毕恭毕敬地称呼他的职位，他可是我们的顶头上司。

　　短信发过我就后悔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到发得有些不合适宜。

　　没有收到回复，电话铃声却响了。一看，正是“老板”的号。我怕惯了，对于这个号总有些战战兢兢的。但是没有办法，不接是不行的。我哆哆嗦嗦地按下接通按钮。

　　“你还没睡啊？我本想给你打电话的，可怕你睡了，大半夜打扰你不太合适。不过既然你没睡，就不要紧了，也免得明天早上通知你了……”

　　我们这位“老板”就是这样，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更可怕的是，他总好脑子发热，一发热就说不上会想出什么鬼主意来。这不，他就是通知我一号要临时加班的，说是他忽然有了一个新的“创意”，要我负责设计实施一下……

　　我的头都要炸开了。不过是因为他的一时头脑发热，就又要加班，而且没有加班费。什么见鬼的《劳动法》，什么加班要付双倍的工资，一切一切全不管用。在我们这里，天高皇帝远，“老板”说怎么就是怎么，比帝国主义的资本家还要霸道。

　　电话终于挂了，我情绪低到了极点。

　　时钟还在滴滴嗒嗒地响着，我却不用扭头去年钟面了。因为电视屏幕右上角出现了一行跳动的数字：59：30。马上就要到了，新年钟声马上就会响起，饺子很快可以吃完，觉随后就可以上床去睡，今夜就要这样过去了。可是明天还要加班，以后还要继续聆听狮吼……

　　电视上的数字在一个一个地跳过去，我盯着看，意识竟有些模糊起来。我忽然发现，当数字跳过60：00的时候，电视里并没有敲响新年钟声，节目还是照样进行着，而且上台的是我最喜欢的那位歌星，她衣着鲜艳，美丽照人，载歌载舞，正唱着我最爱听的那首情歌，直唱得我心潮涌动。

　　屏幕上的数字继续向前，终于跳过了61，而歌声还在继续，在我耳边，也在我心头萦绕。

　　空气中浸满温馨的气息，完全不是饺子的香气，这是一种记忆中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只能用心去体会，它让我想起初恋时的滋味。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眼睛被蒙住了。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细腻的，温柔的，轻轻地抚摩着我的双眼。我慢慢扳开，透过手指的缝隙，看到了一张含笑的脸。那一双闪烁的眼睛正凝望着我，嘴角向上翘着，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这是我的老婆吗？她什么时候这样温柔过？我顺着脸看下去，看见一身缀着粉红色小花的睡衣。她什么时候换的衣服？什么时候把围裙脱掉了呢？我来不及细想，她已经用双手紧紧抱住了我。我一时热血沸腾，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啊！我一把将她抱起来，直抱回我们的卧室。

　　去他妈的午夜钟声，去他妈的饺子！此刻，我只要享受一点点温柔……

　　清晨起来，我洗漱完毕，就要准备上班了。这几年，工作忙，不吃早饭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我刚要跨出门，老婆叫住了我：“今天不是休息吗？”

　　“休息什么？“老板”打过电话了，叫我一号加班。”

　　“今天不是一号啊！”老婆指了指墙上的日历。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日历上一片鲜红，告诉我这是一个法定的假日，而上面的数字则清清楚楚地写着：十三月三十一日。

　　今天果然不是一号，那就不用加班了，我轻松了许多。那么应该做些什么呢？也许可以去逛逛街，可以去找朋友们聊聊天，可以躺在床上看看书……我在脑子里琢磨着。然而一扭头，却遇到了她的那张脸。

　　全完了！每当我一休息，她就会有多得不可计数的家务留给我，地要拖了，衣服要洗了，屋子要收拾了……有时活儿她是先干完了，那是为了腾出时间和她去回娘家串门。

　　我颓丧地转回身，习惯性地找出拖布，准备拖地。

　　“我来吧！”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握住了拖把儿，“你出去放松放松吧！我来收拾。”

　　我回过头时又看见她那双闪烁的眼睛，正脉脉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是关爱。

　　我兴奋极了，出门前特意照照镜子，第一次想起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只见镜子里的自己精神十足，似乎年轻了好几岁。

　　我满怀欣喜的跨出门去，差点就和迎面而来的“老板”撞个满怀。

　　“真对不起！我光顾着走路了……”我忙不迭地给他道歉。要知道，我们这位顶头上司别看官儿不大，脾气可不小，有事没事就总爱训我们几句，而且一开口就是一通长篇大论。他批评我最多的就是轻率、毛草，不够稳重。今天，又撞到他手里，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

　　不料他却哈哈一笑：“没关系，咱们俩谁也别怪谁，谁都没有注意嘛！”

　　真是意外！这事本身比撞上他更意外！我试探着问：“您这是要……？”

　　“噢，这不是嘛，大家都忙了一大年了，工作都没少干，累都没少挨，我代表单位来慰问慰问。”

　　居然还会有慰问这种事儿？我以为只有各级领导才会在年末由电视台记者陪同下去“慰问”呢！

　　“老板”说着，向后一招手，我这才发现，路边停着一辆卡车，车上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子。有两个工人就把其中的几个搬下来，直扛到我家屋里。

　　我请他们进屋坐坐。“老板”一挥手：“坐就不用了，我还要走几家呢！这两天在家玩个痛快，好好放松放松。上班时可要精神十足啊！”

　　“那加班的事儿……”我怯怯地问。

　　“加什么班？大过节的，谁不想好好休息休息？你这个人就是责任心强。千万记住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工作要有个工作样，休息也得有个休息样！”

　　“老板”坐上卡车，一溜烟开走了。我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门口，觉得一切如在梦中。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在做梦吗？我伸手掐了自己一下，却没有感到一点儿疼痛。是我麻木得太久了，还是根本就在梦中？我准备再狠狠地掐一下，却忽然停住了。梦本是梦，人生不也是一场大梦吗？那么非要纠缠梦的真假又有什么意义？我释然了，满带着喜悦的心情，迈开大步向前走去，去迎接这一日全新的生活……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lqm407

水先生杂文写得很好，小说也不一般啊!

脂砚

似梦非梦，在人生在大梦里，又何必区分梦与非梦？

初看感觉是篇散文，看到后来嘛，呵呵，很有意思的小说~

田瞳

第一次看到水如空的小说，还是一贯的行文风格，故事有些怪诞，也可看作水先生写杂文的风格。很有意思。佩服。

南来之风

不错啊！

水如空

最初由 lqm407 发表
水先生杂文写得很好，小说也不一般啊!

谢阅读！
也在这里帖过几篇小说，多亏大家指点。好久不敢往上帖了。这次再请诸位指点！

水如空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似梦非梦，在人生在大梦里，又何必区分梦与非梦？

初看感觉是篇散文，看到后来嘛，呵呵，很有意思的小说~

谢脂砚回复！
人生如梦，梦中又比现实美好，信有之也。呵呵1

水如空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第一次看到水如空的小说，还是一贯的行文风格，故事有些怪诞，也可看作水先生写杂文的风格。很有意思。佩服。

喜欢田先生小说，给我不少启示。曾一度不敢再写小说，但有了感觉还是忍不住。见笑了！还请多指点，多批评！

水如空

最初由 南来之风 发表
不错啊！

谢南来之风!
请多支持.多指教!

一楠

小说看是描写生活琐事，可着笔有力，处处蕴涵着对生活的阐释和感悟！不错！

蓝色的小木屋

我们这位“老板”就是这样，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更可怕的是，他总好脑子发热，一发热就说不上会想出什么鬼主意来。这不，他就是通知我一号要临时加班的，说是他忽然有了一个新的“创意”，要我负责设计实施一下……


　　的头都要炸开了。不过是因为他的一时头脑发热，就又要加班，而且没有加班费。什么见鬼的《劳动法》，什么加班要付双倍的工资，一切一切全不管用。在我们这里，天高皇帝远，“老板”说怎么就是怎么，比帝国主义的资本家还要霸道。


这个地方没有排好，觉得文字不错，但是内容还是淡了些。

水如空

最初由 一楠 发表
小说看是描写生活琐事，可着笔有力，处处蕴涵着对生活的阐释和感悟！不错！

谢一楠版主鼓励!

水如空

[QUOTE]最初由 蓝色的小木屋 发表
这个地方没有排好，觉得文字不错，但是内容还是淡了些。

多谢指出!排版问题已改正了.还请多多指教!助我提高!

一楠

精华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