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财论坛

 找回密码
 注册
查看: 1817|回复: 8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原创] 暗夜(另题:姊妹花)

[复制链接]
1#
发表于 2007-3-2 18:48 | 只看该作者

[原创] 暗夜(另题:姊妹花)

               一

  杏月这是第八次出嫁。如果算上那两次刚定完婚、收了礼金后便散了的,一次结婚后丈夫半路死了的,不多不少,刚好是第八嫁。正应了农村那句俗话:跟八嫁的。

  不管别人如何说法,杏月还是木然地跟着迎亲的队伍走了。就像根本没有那回事,或者干什么事干的次数多了,就再没感觉了,杏月只是凭着“惯性”一步一步完成着她的程序。

  反正她爸妈又给她找了人家,她就是名正言顺地出嫁。这是天经地义,没有什么可改变的。爸妈让她再嫁,她就嫁!好像从小,爸妈让她干什么,她一直都是二话不说就去干了。就像前几次:出嫁、悔婚、离婚,爸妈说不合适、那人不好、算了再找一个,她自己还没感觉出怎么好怎么不好,但爸妈这样说,她就跟爸妈走了。

  那次,甚至她把刚满一周岁的女儿丢下,任凭女儿呜哇哭闹,也跟随爸妈走了。原因是现在的丈夫没本事,三锤锤不出来个冷屁。而后沟李家台子有个光棍愿出三万的礼金娶她过门,条件只是要她不带孩子,咋都行。那光棍还年轻,四十刚出头,正壮实哩,何况有三万元的礼金,用妈妈的理由:值!她就跟过去了。

  结果,那松是个贼。杏月嫁过去还没过上半年,在一次入室行窃时被人发现追赶,跳崖逃跑时失足滚下悬崖摔死了……。杏月就又回了娘家。

  这次出嫁,还是那样,妈妈找人说媒,选定人家,收了礼金:一万六,然后协定日子,直接迎娶杏月过门。除了置办酒席,其它一应手续都免了,包括结婚登记手续。前几次也是一样,杏月嫁了八次,都没见过结婚证长啥模样。杏月就想:办酒席就是结婚的见证吧,还要什么证明呢?办了酒席,请了宾朋,闹过洞房,两个人睡到一个炕上就是合法夫妻了。

  随着迎亲队伍一进婆家的门,杏月就被拥进一间厢房,陪媳妇的老婆子早就坐在炕上等候了。窗台上长明灯盏也一直亮着,窗户上糊着红绿的窗花纸,房子的顶棚也是新糊的塑膜,顶棚下面贴棚膜吊着新挂上去的拉花。时间还老早哩,不到早晨七点。杏月就樊上土炕,靠后墙与陪媳妇的老婆子挨一起坐着,也不说话,低埋着头,用手指拨弄着被子上的线头。

  按当地的习俗,接新娘子必须赶早晨,最好在人们都还未起床之前能接进门。陪媳妇的也一般选择属相投合、老持成重的老婆子,这与城里选未婚姑娘做伴娘是有差别的。新娘子接进门,直到娘家人坐完席离开后,给男方本村人敬酒之前是不能出来走动的,直到敬酒时,才与男人一起出来,敬完酒就又回去厢房,与陪媳妇的老婆子一起。到闹完洞房宾朋都走光了,她才有自由出来走动。不过,天色已经很晚,她又哪会有时间走动?男人已经等不急了……

               二

  这次嫁的男人,倒还过得平顺,与前几次一样,男人一天到晚里外忙活,勤快劳动,对她也很体贴。虽然日子过得清苦,结婚欠的债务都还没有还清,但她心里感觉温润、瓷实,就像初春冰雪融化开的一股暖流,惬意、舒畅,主要是嫁过来都快半年了,爸妈都没说什么不好。

  就在今天早晨,妈妈却突然过来,问她要一千块钱,说是宝娃子又往家里打电话要生活费了,让她先支上一千块钱。她哪有啊,嫁过来半年,说实话,一顿好吃的都没吃过,一件新衣裳也没买过;结婚时赊的账连零头的一半都没还上,一万六的礼金,全留在了娘家,她却要嫁过来还债。现在才刚过半年妈妈就又跑来向她向钱,把她当成什么造钱的机器了。一想起这半年来一片肉腥味都没闻过,不由心里就来了气,没好气地撂下两个生硬的方块汉字:“没有”。

  “真是嫁出去的女孩泼出去的水,嫁出去就成人家的人,认不得老娘了,娘问你借个钱都不借,还对娘这样硬邦邦地说话。”一边说着,一边拿手去抚女儿的肩背。杏月却斜斜地躲了开来,说出让她妈妈更难堪的话:“没有就没有,难不成你把我再卖了不成?”

  “你……,你你你……”妈妈气得牙龄都咬歪了,半天愣是没完一句话。女儿真是无法无天了,敢顶撞她了,从小一直乖巧的女儿敢顶撞她了,让她感觉天旋地转,她用手指指着女儿的脸,一边骂骂咧咧骂女儿坏了良心,一边像躲瘟疫似地侧着身子跨出门槛,铁青着脸气冲冲回去了。

              三 

  气走妈妈,杏月反倒瘫坐了下来,好半天回不过神,猛然失了魂、掉了迫,呆滞木然,整个身子像一滩稀软的烂泥,若非有骨头架子撑着,真就像泥巴一样顺势倒了下去。思想却已经游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她好像还很小,妈妈从地里回来,手里摘了两把野草莓,她哭闹着跑过去抢,妈妈哄着她,给了她和妹妹一小束,大的一把给了弟弟宝娃。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妈妈摘的野草莓有她的份,虽然很不公平,给她和妹妹的少,但她明白:谁让她是老大、又是个女娃哩!

  她拿着草莓向伙伴炫耀,看到伙伴们期羡的目光,她幼小的心灵就盛满阳光,飘飘然飞了起来。后来,她见别家的娃娃背着花书包去学校,她还挎着篮子满坡弯寻猪草,她就哭闹着去问妈妈,结果被爸爸一顿训斥:谁家的女娃娃念书哩?一句话,把她问哑巴了。她答不上来,谁家的女娃娃在念书哩。她只有愿自己的命:谁让她是个女娃哩!那一天,她好伤心,山坡上的太阳失去了光彩,猪草也蔫巴巴的,她提了篮子一趟一趟狠命地跑,那天下午,她一共往家里倒了五回猪草。

  弟弟上学第一天抱回家的课本,那些花花绿绿的图画和文字让她痴迷,她抱着弟弟的书包一晚上,那一夜她失眠了,一夜翻来覆去没睡着觉,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还做了一个甜甜的梦。她梦见自己变成了弟弟,爸妈就像现在对弟弟一样对她好,她不用再天天提着篮子满坡去寻猪草,妈妈还给她买了一个很好看的花书包,她终于可以天天坐到教室里,和伙伴们一起大声背书了。那些背书的声音,她在坡上寻猪草的时候听得真切,经常会听得忘了寻猪草……,她感觉他们背得太好听了,就像村里王三婶打的山歌,四福爷爷唱的秦腔,甚至比他们的山歌、秦腔还要好听。她大声背着,背什么呢?从哪开始背呢?她使劲往清楚想,却突然就醒了过来。天已经麻麻亮了,发现手里还死死抱着弟弟的书包……,刚才只是做了个梦。唉,谁让她是一个女娃子哩!她暗自叹息了一下就爬下炕,到厨房里拎了水桶去村口担水。她知道这自己的命,作为一个女娃子,应当干什么。她很听话,帮爸妈干这干那,她知道作为女娃子,首先就得听话。

  从小时候,一直出落成一个大姑娘,她从没对爸妈说半个不字。她从心底感觉,爸妈的都是对的,有时候爸妈训斥自己、对弟弟偏心,只怪自己的命,生就是一个女娃子。包括出嫁了几次,她从没感觉爸妈做的有什么不对。女人的命就是嫁个男人,爸妈这样做只是为了给她找个好男人。她总是这样给自己开脱。

  但是今天,面对妈妈跑来要钱,不由怎么就突然来了气,还与妈妈那样生硬地说话。她感觉她是在造孽,这阵子心口隐隐作痛,肯定是老天爷在惩罚在自己。老天爷,你就惩罚我吧。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今天说的话、做的事情,让她感觉她不是一个好女人,是一个泼妇……

  突然,她听得村里的广播喇叭响了,隐隐约约好像还叫着她的名字。心里咯噔跳了一下,惊得她差点魂儿出壳。有什么事情,让村书记在大喇叭里喧她哩。仔细一听,却是让她去书记家接电话,说是有她一个电话。

  谁会给她打电话呢?她心里七上八下犯着嘀咕,就是搞不清楚打电话的人是谁。想来想去,没有一个在外地的亲戚。即便是有亲戚,也是在十里八村的农村,若没有什么天大的事,谁还舍得花钱打一个电话呢?会是谁呢?心里犯着嘀咕,不由就加快了脚步,赶忙往书记家赶。到了,却说还没回过来哩,让她先坐着等会。她就心焦火燎地坐在书记家炕檐上等候,心里七上八下一直嘀咕。

  等了有十几分钟,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有点羞涩地看了炕上坐的书记一眼,拿起话筒,颤巍巍地说了两个“喂~~喂”,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电话原来是妹妹打过来的。问她近来可好,爸妈都好着没,说是想往家里寄点钱,寄给她让她拿去给爸妈。问起妹妹的近况,问她现在在哪,只是一个尽说好着哩,让她们别操(心)。还想再往细下里问一下,妹妹就转过话头,反问他们的近况。

  挂了电话,从书记家出来,她感觉眼睛里有点潮润,不由又回想起四个月前……

               四

  那天,应该是一个充满喜庆的日子,是妹妹的喜日子。她记得那是个大晴天,从山屲沟那边过来迎娶妹妹的有二十好几个人,包了一个大轿子车,那个排场……。想想自己每次出嫁步行的寒碜,她简直形容不出怎么个排场,只是嘴角浅浅露出一丝神往的笑意。

  她是坐车一起陪着送妹妹过去的。车行至半路,到柳树村村口的时候,妹妹说她要去上茅厕,叫车先停下等她一会。可妹妹一去就没了踪影。从麻麻明,到太阳升起一竿子多高,出去寻找的人寻遍了村前村后,就是没有妹妹的影子。发生了什么事?妹妹到底怎样了?没人知道。山屲沟那边的人跑到家里去要那两万四的彩礼,被妈妈骂了回来。说还女儿回来,把我女儿弄丢了,还敢来撒野,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叫你家先人都不得安宁。结果,彩礼没要回去,还让他们再掏了两万块钱才算平息。

  妹妹就像突然从地球上蒸发了,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妹妹到底咋样了。这四个多月来,谁也没有一点妹妹的消息。

  好,好着哩,好着哩就好。她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对自己说。

  妹妹总算有音信了,过得好着里,她就放心了。她就又想妹妹给她说往家里寄钱的事,期盼着这钱快些寄到,好拿去解妈妈的眉急。早上那样说妈妈,不知道妈妈生气了没?唉,这我咋能这样对妈妈呢?这不是泼妇的行径吗?

  一路上,杏月的心里像一只拨浪鼓,七上八下的。忽儿想这,忽儿想那,忽儿又为早上的事不住的责怪自己。不过总算知道了妹妹的消息,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畅快的。说真的,这阵子虽然不住的责怪自己,但心里的兴奋,活像一尾游鱼,咬得她心里痒痒地痛。她多想就此跑十五里路,跑去告诉她妈妈这一好消息啊!

               五

  母亲的钱寄来的真是时候。这xxx,刚给母亲说手里头有点紧,转过眼一周母亲的汇款就到了。世上只有妈妈好啊!宝娃子从市邮局汇兑窗口数着钱,心里头不住的嘀咕。

  从邮局出来,照着明媚的阳光,实在抑制不住心中明快,不由便放开噪子唱了起来:“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老土的歌声,引得周围的目光都向他看了过来。他也毫不在意,依旧徜徉在自己的意境里。歌声在城市上空飞旋,他的人飞得比歌声更高,轻飘飘似一朵云彩,自在飘游;他是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一只小鸟,自由飞翔。我的幸福/是妈妈心头掉下一块肉/妈妈把他/当宝/我只做一尾游鱼/注重远方那一片空明……。他学着班上那些个“骚客”的模样,随思绪默念出这些句子。陡然一愣,觉得有点可笑,嘴角挂出一丝轻浮的冷笑,还顺势骂了一句:“xxx,我也能做诗?”想当初自己上初中老爸请乡中学校长在镇上吃了一顿,另给了一万元的红包;上高中花了两万六;现在这个自费大学也是花了近十万块钱才来上的。真他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也能说出这样诗意的话?

  “哇,什么事这么高兴,都得意忘形了。是与××班那蕞(蕞:本音“zui”,当地方言读“sui”,意指小)女子温柔了一回?”

  听声音,就知道是班上那死球王亮几个,碰上那几个松鬼,三句话放不出一句香屁。宝娃子也已经习惯,照样粗话应对:“你哥的球,啥屁话嘛!好像除这事还再没啥好事了。就你那松身体,能闹几下,跳得乍乍地(跳得乍乍地:当地方言,有“不知轻重”的意思)。”

  “那你能闹是你球长。就你,除了这事还能有啥好事!”

  “啥球嘛,说的啥话。是老娘的汇款到了。”

  “哦,这是好事。哥们几个去撮一顿,庆贺庆贺,咋样?听说那潮汐酒吧还有‘特殊服务’哩。嘿嘿!”说着,王亮挤眉弄眼地,对着宝娃子露出一个怪怪的笑容,还用一只手在眼前慢慢做着一些怪模怪样的动作。

  “你爷松,我给老娘说没生活费了。款刚汇到你球几个就来打混,真没见过这样死皮赖脸的。不过兄弟话出口了,也不能叫兄弟白张口嘛。要不倒显得老哥不仗义了。说走咱就走!”

  “说走咱就走啊,兄弟几个一起走啊!……哎嗨哎嗨去喝酒啊,不醉不归不罢休啊……”一起起哄着,唱着他们变态的歌穿过马路,向着大众路潮汐酒吧的方向走去。混浊的音调,显得极为不安份,撩拨的人心像猫抓。似乎是春天的苜蓿芽芽,或者是初春的柳梢,正发青哩,没有一点顾虑,只是看中心头那一片阳光……

               六

  世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要不怎么叫“无巧不成书”呢?

  宝娃他们几个到潮汐酒吧,喝过一排酒后,宝娃起身去上洗手间。就在横过楼道的拐角处,宝娃发现一个有四十好几的男人,拦腰搂着一个女孩,宝娃多看了一眼,咋感觉那女孩的背影有几分相熟。宝娃故意就跨过去看,结果让宝娃热血狂喷。

  ——这不是二姐吗?

  宝娃二话没说,上去给那男人脸上就是一拳,隔开二姐,再照那男人腰眼上又是一脚,只踹得那男人身子矮了下去,半天都没回过神是咋回事。宝娃打了那男人两下,回过头去看二姐,正好他姐捂着脸转头向后边跑。宝娃赶紧快步跨上前去拦住他姐,刚叫了声:姐,眼泪就流了下来,刚才的英雄气刹时短了半截。二姐被他叫得也是眼泪扑涑涑往下直淌,木然地靠着墙壁站住脚步,一个劲只抹眼泪。忽抬起头,恰好碰到那男人正扶着楼梯缓缓站起身子,宝娃不由又恨得牙痒痒地痛,跑过去连踢带打又是一顿。只打得那男人脸面开花,鼻青脸肿,感觉精神上稍稍轻松了一些,就跑回去,带着二姐匆匆离开了潮汐酒吧,连他今请客账还没付都给忘了。

  到二姐租房的下处,两人先是没有说话,抱着痛哭了一场。等哭得眼泪都快哭干了,二姐才揉着眼睛道出原委。

  原来,那次出嫁二姐本身就不愿意,男人比他大了十多岁,但当着爸妈的面二姐又不敢说。二姐只是在心里做好了逃婚的打算,等迎亲的车开到柳树村村口的时候,借故去上茅厕,就悄悄躲到麦场里的玉米秸秆里,迎亲的人前后去寻找,不会想到她躲在秸秆的后面,所以就没翻动那些秸秆。等到夜已经很深了,二姐才悄悄爬出来,连夜走了二十几里山路,然后第二天就乘坐去城里的车来到了县城。

  可是到了城里,二姐就傻眼了。没钱,在城里根本就没法生活,xxx这城里人真松,连上个厕所也要收五毛钱。没几天,二姐带的钱就花光了,没办法,二姐就厚着脸皮上街去讨要,可是非但没要到一个子,还遭人家的白眼。别人骂她,说“年纪轻轻,白白嫩嫩的就出来骗钱。还不如卖×的哩!”二姐知道我在这个城里上学的,可二姐怕我告诉爸妈知道,所以就从没过来找我……。没办法,为了生活,二姐就去了潮汐酒吧坐台……。

  二姐一直流着泪,诉说她的往事。宝娃子静静地听着,也抹着眼泪,直听得血脉膨胀,咬得牙根发酸。宝娃子字字咀嚼着二姐的话,感觉这世界真xxx歪,好人咋就没个好报。城里人养得肥肥胖胖xxx跟猪一样,可乡里人过的这啥日子嘛,还跟旧社会没啥两样。想着,宝娃子就感觉喉头有一口浓痰往上翻涌,只想呕吐。他想:爸妈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为啥偏要学别人样,自己就不想想,二姐也是他们心头的一块肉哩……。宝娃子差点被他用的这个词语逗得笑出了声,这是咋地了?今天连续两次用了这个词眼,还真他妈恰如其分。我、二姐,都是妈心头的一块肉。呵呵,宝娃子为他这个比喻在心底暗暗发笑,xxx我也能想出这样文邹邹的词语?

  “宝娃子,你说姐这还是一个好女人吗?”

  宝娃子被他姐问得一愣,随即停止了思考,抹着眼角回答:“姐,你咋的就不是一个好女人了呢?姐,你很好啊!真的很好!”刚回答完,姐便又紧紧地抱住他哭泣了起来,宝娃子也再抑制不住心中的酸痛,姐弟俩就又抱一起大声吼着哭了起来……

               七

  杏月接连跑了四五趟镇邮电所,才取到妹妹汇来的两千快钱。每跑一趟,杏月就对妹妹在心底里暗自赞赏一回:幸亏妹把钱寄给了我,要是寄给妈妈,不是要让妈妈来回多受几趟的罪?每每这样想着,杏月就觉得心里乐开了花,才就不再为那天上午的事自责。

  今天,她怀里揣着妹寄来的两千块钱,捂得心都怦怦地狂热的跳动。她要赶快把这钱拿去,让妈寄给弟弟,否则弟弟在城里要受罪了。一个大男孩,去那样远的地方念书,听说城里出来进去到处都得花钱哩。她认为,城里一定是很远的,镇上都那么远,城里肯定要更远了。另外,她要把妹的消息赶快告诉爸妈,说妹好着里,让爸妈放心。心头想着,不由就加快了脚步,心急地好像要长出翅膀一下子便飞过去。

               八

  “你,你跑来干啥。不是不认老娘吗?还跑来干啥。你以为离过你,老娘就再寻不下钱了吗?”刚到娘家门口,就被妈妈拦头一顿训骂。不过杏月心里一点出不生气,她心里反而有一丝丝的窃喜,要是妈妈不骂,她才感觉过意不去哩。那天,本来就她做得不对嘛,妈妈骂上一顿也没什么。主要是她还有好事情要告诉妈妈哩。

  “妈——”刚张得一下嘴,就被妈妈给挡了回去:“别叫我妈,我不认得你谁。”她想,妈妈还生着气里,还是过会晚上再对妈妈说吧。便踏门进去,帮着收拾院里的零活。

  晚桌上,她把这事告诉爸妈,又惹来妈妈一顿奚落:“看,还是老二有心,记着我老婆子。”说得杏月脸上热辣辣的,头一直低埋了下去。爸爸倒很在理地劝解妈妈:“都是孩子,哪有不记得爹妈的哩,是孩子有自己的苦衷嘛。你就别在为难孩子了。”同时还安慰她:“孩子,别在意,别往心里去,妈是跟你开玩笑哩。”

  杏月很怯怯地对爸爸说:“知道的。爸爸。我才不会往心里去哩。”一边强制着自己笑了一笑。

  爸爸便顺着说:“这就对了嘛!一家人,还生啥气?来来来,快吃饭,饭都凉了。”

  刚吃完饭,杏月便收拾碗筷去灶房里刷洗,刚才爸爸的话,让她觉得心里甜丝丝的:爸爸还是向着她的!她在爸爸心里的位置还是相当重哩!可是,她不知道,夜色才刚刚来临,才正一点一点往开铺设哩。

               九

  “这,这,我还是一个好女人吗?”杏月躺在被窝子里,思前想后想着这个问题。刚才妈妈的话,让她觉得:她似乎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刚刷洗过碗筷,回到厅房樊上炕,妈妈就对她说:“你看,你现在过得挺拮据,爸妈也在心里难受,感觉没给你挑上一户好人家。正好,斜坡有一户人家,前两天妈听你刘二婶说,人家要出三万四的礼金托人找媒,妈想让你改嫁过去。人家那样大的出手,肯定是有钱人家,你嫁过去肯定有想不尽的福哩!”

  妈妈的话,让她眼红心跳。她没觉得现在的生活有啥不好,就算嫁到斜坡还不是一样,她现在嫁的这户人家,当时出手还不是挺大方,但她跟过来还不是一样还账?但是爸妈这样说的,又能错吗?我要是不听爸妈的话,这还是一个好女人吗?

  虽然妈妈还说“村里也有些女人三嫁四嫁的”,可我现在,这都嫁了多少次了。要是我听爸妈的话,再改嫁过去,别人会怎样看我呢?这我还是一个好女人吗?杏月用被子捂着头,大脑里胀胀地,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睛,入眼一抹黑暗,捂在脸上的手指,也不如白天那么分明,长短分明晰可鉴。唉!杏月一遍遍在心底为自己的命运长叹。唉!

  ——夜才刚开始,夜还长着哩!


          2006年12月9日于秦州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2#
发表于 2007-3-2 20:46 | 只看该作者
这个题材大有写头,框架是不错的,但感到作者在艺术处理上还有些吃力,在结构上最为明显,中间部分游离于主线之外,第四节以后一下写跑了,跟前边接不上气,显得结构很松散。作者在驾驭题材上还应再努一把力。
3#
发表于 2007-3-3 11:49 | 只看该作者
语言不错!
问好老乡!
4#
发表于 2007-3-3 11:49 | 只看该作者
语言不错!
问好老乡!
5#
发表于 2007-3-3 13:17 | 只看该作者
应该说,思路还是清晰的。但毛病在于产生了一个简单的逻辑性错误。如此一次又一次地嫁,还有人要?即使嫁得出去,意义何在?

因此说不具备社会意义,不具备普遍意义。倘使要表现女性的苦难和愚昧,也显得力度不够。

继续努力!
6#
 楼主| 发表于 2007-3-3 22:47 | 只看该作者

回楼上各位朋友

感谢各位的阅读。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7#
 楼主| 发表于 2007-3-3 22:58 | 只看该作者

关于这篇小说

我写作此文,并不是为了表现女性的苦难和愚昧,而是反应农村、特别是偏远山区那种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及其婚姻父母媒妁之命的现实,在文中后面掺入宝娃子与其二姐的部分,只是为了通过对比充分揭露这一主题,或许在我的写作上把握不当,写得有些牵强。但若说不具备社会意义和普便意见,我说这位版主是站着说话腰不疼,你没有喝过凉水就说凉酸。或许在你生活的地方,人们生活水平已经相当高了,根本不存在在这个问题,但你不能以点概面,否定其他地方存在。在我乡下老家,其实就我们村,还存在着三嫁四嫁的现象。乡下的女孩想去外面,但乡下的男人还要生存,还要娶妻,这样一种不平衡必然导致乡下光棍多(或许我在文中应该加上这一部分,但在写作时由于感觉别人以前曾有过这样的描述,另外似乎非主题内容,便略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了一个女人管你几嫁,只要是女人就娶,或许正是一种饥渴的表现吧。我记得一位朋友曾说,在一个地方由于女人特少,特别丑的丑妇在街上也变成了“西施”,特别抢手。朋友或许是对比说当地姑娘的美,但正好放到这里提一下这个现象。尤其在部分边远山区,这种现象更为突出。
或许,我说的话太偏激了,得罪了某些人,但如若有人摆出城里人的架子,用城里人的眼光数落乡下人的不是,我只能做为一个乡下人说这些话。
8#
发表于 2007-3-3 23:07 | 只看该作者
拜读,学习了
9#
发表于 2007-3-5 10:35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关于这篇小说

[QUOTE]最初由 瀚海穹空 发表
我写作此文,并不是为了表现女性的苦难和愚昧,而是反应农村、特别是偏远山区那种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及其婚姻父母媒妁之命的现实。

是这样啊,那是脂砚不了解当地的历史背景的缘故——其实很多读者未必了解,这就造成地域文化差异导致的阅读上的困难。

问好老师!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联系我们|小黑屋|Archiver|中财网站 ( 浙ICP备11029880号-1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GMT+8, 2025-1-15 07:48 , Processed in 0.174674 second(s), 18 queries , Gzip On.

Powered by Discuz! X3.2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