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天上路[原创]

徐学

在夏天上路
      (组诗)
              ● 徐学
不管在哪个季节上路
对于我和爱人都是一件心酸的事
——题记
1.去北京的路上

火车钻了一个隧道又一个隧道
爱人呻吟了一声又呻吟了一声
我看着爱人默不作声  
心想河西走廊离北京怎么就这么远

我开始羡慕生活在北京这座城市里的人们
像羡慕别人的妻子有个好身体
像羡慕一对老夫妻还恩恩爱爱

我开始感到   一个人
在疾病面前是多么渺小
同时  我也感到一列火车的速度
还不如小时侯我家一辆毛驴车跑的快

我怀疑爱人这样再呻吟下去
她是否还能坚持到北京  但
我在心里还是为爱人祈祷

亲爱的  坚强点再坚强点
火车过了石家庄就是北京

2.说上北京给她去看病

说上北京给她去看病
爱人又一次的哭了  那哭声
让我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我知道爱人心疼我  也心疼钱
那钱是我俩结婚十四年
从牙缝里省下来的——

让爱人想不通的是这么省下来的钱
却一次又一次的送进了医院
这还不够  我还要硬着头皮向朋友开口

为了给爱人看病  为了钱
我不知偷偷的哭过多少回
多少回之后  我照旧偷偷的哭

说上北京给她去看病
爱人好几天都唠叨没完
我知道她总在唠叨一句话

算了吧  还是省点钱
让儿子将来上个好大学

上北京给爱人去看病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谁让北京是我们的首都呢

3.在天坛医院

看见的建筑不是一流的
听说脑外科的手术是一流的
在天坛医院——

护士的微笑像一朵盛开的花
主治大夫的脸始终像墨一样的黑
在天坛医院——

有人在门口搭着横幅需要赔偿
有人热情的和你搭话说她认识好多专家
在天坛医院——

有人推销能治百病的新药
有人问你住不住便宜点的旅店
在天坛医院——

爱人住的是神经内科
我每周星期二下午像探监似的才能见她一面
在天坛医院——

听一位陪员说这医院因天坛公园而得名
他还说好人走到哪里都是一路平安
在天坛医院——

看见许多鸟  但我始终没有听到一声鸟鸣
天很蓝  但我始终没有感受到一丝阳光的温暖
在天坛医院——

4.在天安门前照张像

在天安门前照张像
爱人来北京之前就这样说  
——一遍又一遍的
我听着都快要烦死了

但我还是答应了  我知道
在北京到天安门前照张像
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谁知道爱人到北京的当天晚上
就住进了医院
一住就住了三十五天

三十五天之后
我和这位命苦的女人  带
着绝望又坐上了西去的火车

作为丈夫  我没有满足她的要求
这个小而又小的愿望

现在  我的爱人一天比一天脆弱
有时独坐  想想在北京没有带着爱人
到天安门前照张像
我就感到内疚和不安

5.坐上西去的火车

坐上西去的火车  过了
黄河就到家了
我这样向爱人说的时候
火车已经开出了北京站

起初爱人是在上铺
而现在她却侧躺在下铺上
这下铺是一位长者
在火车刚刚开启时给她让的

感谢这位长者  这位
我至今还叫不上名字的维族老人

她侧躺着  呻吟声还在继续
我看着爱人我后悔我说出了这句话

我看着爱人红肿的眼睛  和
她痛苦的表情  我不知道
——她是委屈是病痛还是感动

坐上西去的火车过了黄河就到家了。
爱人听完这话后是否和我想的一样
——到甘肃就幸福了

幸福的想一些人和一些事
幸福的睡懒觉打哈欠吃土豆
幸福的吼秦腔听鸟鸣看儿子写作业

6.火车到了北京站

颠簸了三十多个小时
火车终于抵达了北京站  这个
曾经让我心动过的站名

列车员甜甜的声音
至今还让我记忆犹新
她说北京站到了

我顺着窗户玻璃往外望去  站台上
有许多人双手举着写名字的牌子
向我所坐的这辆从西而来的火车张望
似乎在攒动的人头中  找
到那个熟悉或陌生的脑袋

火车到了北京站
爱人己软得像根面条  在此之前  
我已经听不到她的呻吟声了

我双手抱着爱人走下火车  和
一个人的影子重合
这时候我己经汗流满面
这时候我感到她的整个身体在发抖
——高低音节奏的发抖
如此的发抖也带动着让我也发抖

站在站台上
我说娃他妈再坚强点
我俩走出这个站  前面
就是桃花盛开的地方

我说这话的时候
太阳快要落山了

7.电话的那头

住院还不到三周
爱人就在病房里给我打来了电话
电话的那头我想象得出  她
肯定是个泪人儿了

电话的这头我苦口婆心的劝
我说你有事就说事吧  何必哭呢
我的手机是长途加漫游

——她停住了哭声   
声音沙哑的只说了一句话  
她说她要离婚  我相信
我的耳朵没有毛病

天哪  她简直是疯了
这么远的我带她来看病
她竟然给我说这些

当时我没有发火  
只是在心里说说罢了

我知道爱人得病五年
病痛让她真的不想活了
我还知道爱人也心疼我
她再不想让我受苦受累
——受经济的折磨了

电话这头我在临近
天坛公园的地下旅社里
这旅社一天三十元一张床位
在北京算是最便宜的了

此时  我很想成为一只鸟
飞到她的身旁好好的抱抱她
然后  再说说我不想离婚的理由

当我放下电话的一瞬间
我听见她还在哭  哭声沙哑而忧伤
8.第一次坐地铁

坐上之后  才知道
地铁就是地下的火车

第一次坐地铁
是在爱人住院的第五天
因为医院不让我陪护
因为我呆在地下室里闷的慌

也因为我爱好诗歌  要
找一个诗歌朋友谈谈诗歌
于是  我就坐上了地铁
到海淀区找一个名叫海啸的诗人

找到海啸是两个小时之后
——我看见他秃顶  
这也是他的智慧所在  
要不然他怎么是我到北京第一个找的朋友

他请我吃饭  在饭桌上我俩一边喝酒
一边谈论诗歌  谈论女人
谈论自身的生活质量
还谈论我爱人的病情——
谈着谈着我俩就哭了起来

诗歌何为  诗人何为
而现实让诗歌的情人满身全是伤口
一生都内心孤独地生活着

9.在夏天上路

鹅卯石像一颗烫手的山芋
芨芨草耷拉着脑袋
我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在这个季节我和爱人又上路了

K44次列车就停在眼前
我背着爱人一路小跑  担
怕赶不上这辆开往北京的火车

她爬在我的背上
和儿子小时候
爬在我的背上多么像

只是她用左手搂住我的脖子
用右手的袖口不停的为我擦汗
但我还是尝到了汗的咸味

爱人爬在我的背上
我知道她的心酸和疼痛

我看不清她的脸  但
我还是可以想到她的愁肠和无奈

这是我今年第二次和爱人上路
记得春天我俩也是这样上路的

10.一位姓张的主任

他绵得像绵羊一样的绵
可就是这个像绵羊一样的主任
——却偏偏是甘肃人

认识他是因为我的爱人住在他的科室
认识他是因为我俩是老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他总是给我打电话
但他的电话我一次都没有接过
因为我的手机漫游

他爱听我说话
他说家乡话好听  他还说
咱甘肃人来北京看病不容易
像他在北京混饭需要勇气和耐性

他见我总是先笑一笑  然后再说话  
后来我发现他见了所有的人都是先笑一笑
然后再问这问那——
这期间  我没有听见一个人喊他张主任
连他同科室的人都喊他绵主任

他每天都要在我爱人床前站一会儿
这是我后来听爱人说的
就这么站一会儿  却
让同病房的北京病人羡慕不己

今夜  我为他写下这首诗歌
在河西走廊的一座小城
在我离开北京四百多天的一个深夜

也许他看到这首诗歌的时候
我想他肯定不再是主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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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徐学，原名徐存祥，上世纪60年代出生于甘肃秦安， 80年代开始诗歌写作，先后在《诗刊》《星星》《诗选刊》《飞天》《绿风》、《北京文学》、《北方文学》、等多家刊物发表诗作400余首，有作品入选中国年度诗选和获奖。系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  2006年，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身在河西》，



诗观：诗在情感之内，在语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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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天

祝您爱人早日康复。

寻找文字

坐上西去的火车过了黄河就到家了。
爱人听完这话后是否和我想的一样
——到甘肃就幸福了

朴实真情的诗篇.祝福你们.问好.

于刚

质朴的述说让人伤感，还是那句话，好人一生平安。

财智天下

这组在＜诗刊＞读过了，问好！

清风盈袖

一切都过去了，祝福徐学，相信好人好报的！

陈晔

一些在杂志上看过了，祝福你的爱人.。

房子

祝福徐学。

缥缈孤鸿

读来让人唏嘘。。。。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