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散步[原创]

周雪莉

　　她出门的时候，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这长长的午觉睡得非常辛苦，那种似睡非睡的状态。其实她觉得很累很累，希望睡一觉能让身体轻松点。这日子像浸水的棉大衣，沉得有点提不起来了。可她老睡不实在，似乎一睡过去就沉到地狱去了。她希望能有人来喊她，她在似睡非睡之间好像喊过他的名字，好像请他叫醒自己，拉自己起来，而且是非常非常大声地喊。在似睡非睡之间，她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在教训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孩子和她都失去了耐心。

　　她好像被一个“闷雷”打醒的，接下来是孩子压抑的哭声。她的血好像突然全部冲到了头上。她的心“咯噔”一下，好像踩了个空，心与身体分开了。然后是头“嗡”的一下，就醒了。有点晕，但她还是马上起来，一成不变地扎个马尾，背起背包，“砰”的一下将令人厌恶的“闷雷”声，和叫人断肠的那八岁孩子压抑的哭声关进门里。虽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应酬少多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憔悴多了。但她一直没有原谅过他。她忧郁而潇洒地走在一阵紧似一阵的秋风里。快十一月了，应该转凉了，可今年的夏天似乎特别漫长，迟迟不肯离去。

　　好像有十多年没有一个人走路了。自从恋爱后，就一直与他一起走。人们说她小鸟依人般娇小可爱。他自豪，她也笑。有了孩子，便是三人行，一路洒下多少笑声。后来，大家忙于工作，各自像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在家和单位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再好好散过步。她有空的时候，他总是忙。除了一份固定的工作，他自己还在做另一份生意。他总有应酬不完的事情。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发现，虽然天气只是微凉，但路旁落叶已经比较厚了。许是清洁工将它扫到一块来了。突然，一个熟悉而又遥远的歌声从她的头脑里蹦出——“我愿我的门前，有排美丽的杨树。我愿它的黄叶，飘满门前的小路。我愿你从远方归来，和我踏着落叶行走。我原我们永不衰老，并肩走在这漫长的小路……”

　　这是少女时代一个忧郁而美好的梦。曾经，她以为自己找到了那个梦。曾经，她幸福，陶醉在这美好的梦境中。如今，不知从何时起，并肩挽手走在小路上的情景似乎随风而逝了。

　　现在，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少。大家好像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开始冠冕堂皇地以工作忙为借口。后来，一切都成了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不用借口，不用解释的了。
  
　　只有在偶尔的激情时刻，他还会叫她一声久违的、美妙的“宝贝”。激情过后，她总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谁也不知道她为何那般忧伤。

　　他总说要赚足够的钱，保证她一辈子幸福。可足够是多够？人的欲望是无底的。钱就能保证她一辈子幸福吗？开始，她感动，理解他，谅解他每夜每夜地应酬。后来，不满。特别是当她工作之余累得不想动弹，回到家冷冷清清，而又接到他的电话：“晚上有应酬，不回家吃饭”时，她就会莫名其妙地发火。开始，他还笑言：“生气了？”后来，不知道是她太过火，还是他腻烦了，大家都没好气了。不知不觉，战争就频繁起来。不知不觉，舌战变成冷战。不知不觉，大家什么都懒得战了。时间真是可怕，让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消磨，面目全非。习惯真是可怕，使一切变得麻木。

　　麻木的心重新被激活，是很无意间的事。她发现秘密时，首先想到了一个书上看来的寓言，说有只猴子，在沙漠里行走。它经过一块大石头边，很好奇，想知道石头下有没有什么东西。于是，他翻开石头，发现石头下有一条蛇，猴子马上吓得晕了过去。可是后来，他每次经过这块石头边，仍要好奇地去翻这石头，虽然一次次都会被吓晕。她觉得这也是人类的一种本性，她也曾用这个寓言劝过自己的女友，希望自己的好友能饶人处且饶人，不要非翻开大石头看个清楚不可。翻开了，看清楚了，反而与事无补，还起坏作用的。而她的好友觉得不翻开石头看清楚，自己就像傻瓜一样被欺骗。最后翻开了，家庭也就破碎了。可事情临到自己头上，她发现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她很理解女友当时的心情了。

　　她猜，他是忘记下QQ了。她是非常无意地点击了他的QQ，因为有人找他。她也是一时兴起，点了他其中的一段聊天记录。她敢保证，她一直只是烦他应酬太多，没有时间陪她踏着落叶行走。她是个浪漫的人，虽然要强，虽然工作狂一样，女强人一样，把事业做得非常成功，可以说是青云直上。可她骨子里不喜欢女强人，不喜欢太张扬。她是个浪漫的人，她喜欢他疼爱，喜欢挽着他的手黄昏一起走走。她喜欢听他说说话，不管什么话，她都爱听。

　　她是绝对信任他的，在此之前，她从不怀疑他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

　　这一点她是绝对自信的。她漂亮，她工作出色，她深得同事领导及他朋友的好评。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和别的女人有牵染。

　　她的头嗡嗡作响，她一时手脚全身都冰冷，大热天的，她仿佛坠入冰窖。好奇心促使她想继续看下去，可理智又告诉她别去翻开那块会使自己晕的石头。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用不听使唤了的手，颤抖着点击了一切。
       
　　她觉得恶心。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觉得恶心。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打死都不会相信他会说出如此肮脏的话，会在网上与人家做如此下流的事，而且是与不同的女人，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

　　事后他解释说，人都有阴暗的一面，这只是自己放松的一种形式，与现实和感情无关。可她怎样都不能说服自己原谅他，她没法理解这样的放松方式，发泄方式。他经常陪客户喝酒、唱歌、洗脚，她都觉得挺好理解的，可她就不能理解他与各种不熟悉的网友，在网上语言、视频作爱。她不能原谅他与这些人经常去开房，虽然他说开房不一定得做什么。可孤男寡女的，开房不做什么可能吗？她不理解，她没法说服自己去理解他，去原谅他。

　　走出小区门口，她发现自己一个人不会走路了。到哪里去走走？用怎样的姿态走？她尽量调整自己忧郁烦闷的心情，她趁没人的时候作了一次深呼吸，她尽量放松自己，可她总觉得自己脚步沉重而凌乱。她拿出电话，可打给谁呢？她的脑海里首先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自己最想见到，最想交流的人。可她是断然不能给他电话的，他只是她生命中注定无法触碰的痛。

　　为了什么也说不清楚，在忧郁的时候碰到了忧郁的人，他说是“忧郁的平方了”。负负得正，他们一起就变得非常的开心。他们在一起时，她才发现自己好像很多年没有说过话了，她有说不完的话。也仅此而已，仅此也足够了。她要的只是一种精神上的交流，她不想破坏他的家庭。她从自己的家庭悲剧中感到的痛苦，不想发生在他身上，更不愿自己成为他们家庭痛苦的根源。

　　她想到了几个要好的女友，她们的婚姻也都存在着这样那样的危机。她觉得奇怪，现在社会，乌七杂八的事情与莫名其妙的病情一样特别多。

　　她故作轻松地、装作没事儿一样，逐一给女友电话，可她的朋友们不是没人接听，就是有事情出不来。她觉得自己在茫茫大海里沉浮着，她不知道该往何处。人在失意的时候，好像什么事都不顺心。想以前都是她们找她，她没有时间，没想到今天她有时间，却约不到一个人。

　　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回去吧，她实在不想回。突然，她想起一个同学在离婚前曾说过，疯狂购物有一种快感。

　　她走进银行，取了很多钱，决定去购物。他不是说要赚很多钱保证自己这辈子幸福吗？可幸福何处？她确实需要打发一下时光，她要去体验一下这种快感。她不要坐车，她决定放松心情，抛开一切，散步过去。

　　路上，她又一次想起他说的一大堆她前所未闻、前所未想的话，说她给了他很多无形的压力：她的年轻美丽，她工作上的辉煌成绩，她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份高傲，令他都提不起和她说话的兴趣了……

　　那夜，她仿佛如梦清醒，好好反思了自己，她觉得自己确确实实忽略了他的真实心理，只是一味地埋怨。她虽然不能原谅他的行为，但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改变一下自己。每当自己生气想发火时，她选择避开他，等冷静了再出现。

　　现在，她觉得这样一个人散步去购物挺好的。换季了，正好也给孩子买些秋冬装。

　　快到商场大门时，有电话响起。她一看，是他的手机。她关上手机，没有接。不到一秒，又来了。她又摁。一连摁了四五个。她想，若是再打就关机。这时进来了一个朋友的电话：“你孩子给你电话，怎么不接啊？你老公突然吐血，被送往人民医院抢救去了……”
                                            2006年10月28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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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瞳

　　欢迎新朋友！请注意排版，这次先帮你排好了。
　　小说写家庭生活的烦恼，作者的感觉不错，叙述也顺畅。但这类题材是一种较为普遍的社会现象，作品只停留在一般现象的叙述上，并未写出新意来。

叶柄

问好新朋友！

周雪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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