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二老爷

laohai66666

二老爷
                                                        程广海
    　　枯黄色的树叶在微风中挣扎着单薄的身体，摇摇摆摆，终于怅然一声落在地面上。在夕阳的残光中，二老爷极安详地抽着烟，眼睛眯成一条线，似睡非睡的样子。偶尔传来重重的咳嗽声，惊得鸟儿扑啦扑啦地飞向远处。

　　六十年啦。二老爷常想。这么一晃就过去了，真没劲。这辈子也够砸磨一阵子的。夏天纳凉的时候，男子们爱上二老爷那儿去。那里有场，场后有大水坑。洗完澡喝上二老爷的酽茶，通体痛快。随便拉个席，躺在二老爷一边，靠不紧不慢的故事打发着夜晚的烦燥。

　　二老爷行伍当兵是因村头的寡妇干老妈妈。干老妈妈守寡时才二十。二老爷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这一年的夏天一个晌午顶，二老爷和干老妈妈从麦场里麦秸垛的旮旯里慌慌张张出来的时候，遇上了干妈妈的大伯哥。她大伯哥朝二老爷笑笑：“有种，你就等着。”就拽起干老妈妈朝家里走去。
  
　　二老爷趴在棒子地里看见自己的两间小草屋烧得正旺。干妈妈被反手捆在树上。这时候，二老爷眼前跳动着白白的刺眼金光。恍惚中，那金光渐渐逼进二老爷，搅得他浑身热血沸腾。那跳动着的火焰随风的摆动，一上一下地舔着二老爷的心。二老爷突然觉得有谁把手伸进自己的胸膛，连肉带筋把心掏了出来。二老爷的喉咙一上一下地窜动着，手指深深地嵌入泥土中。猛然一抬手，刹那间又落在石片上，血顺着手背流在泥土中，瞬间留下黑红的血点。

　　二老爷不敢回村，黑夜里莽撞之中被国民党的部队给抓走了。

　　村子解放的第二年，二老爷一夜之间出现在村民的眼前。干老妈妈的大伯哥早上拾粪遇到二爷的时候，二爷头一歪：“啪”的一声把一块痰吐在他面前。第二天，二爷找了几个人垒起两间茅草屋，一个人默默的打发日子。但心里还想着干老妈妈，有事没事的就想法绕到她那里看上一眼。

　　队长看二老爷身材高大魁梧又有胆量，就安排他和另一个人夜间看坡。二老爷他们躺在搭起的小窝棚里，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拉着。凉爽的风把庄稼的叶子吹的哗哗响，野花的香气沁入心肺，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天微明的时候，有一种似雾非雾的透明体盘绕在庄稼上，阳光斜斜的照在上面，便闪出多彩的光芒。

　　二爷在这般美妙的光景，便抽着烟，哼起了一首曲子：

　　小枣没有栗子圆
　　姐嘴没有郎嘴甜
　　那年秋天亲个嘴
　　今年秋天还在甜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唱着。这粗旷的歌声在寂寥的原野上传的很远很远，余音盘在空中，久久不肯离去。

　　唱足了，唱够了。二爷就倚在小窝棚上眺望着干老妈妈住的地方。

　　“老二，什么 时候娶俺啊？”
　　“等收了秋，我拾掇拾掇，咱们就把事办了。”
　　“俺可是提心吊胆的，这样偷偷摸摸的，别人笑话俺。”
　　“没事。怕什么，这不有我在吗？”
　　“给，这是嫩玉米，拿回家吧。”
　　“队长要骂呢？”
　　“就装听不见，快走吧，队长快来了。”

　　两个人猫着腰从豆地里跑过去，就又钻进了另一快玉米地。

　　二老爷准备娶干老妈妈的那一年，“文革”开始了。干老妈妈的一个侄儿那时正当大队支书。把二老爷揪了出来，整天上街挨斗。那一次上在二老爷住的场上，那天天阴的很厉害，铅一样的云块低低地飘在树梢上，西北风发着淫威。干老妈妈的侄儿用破锣一样的嗓子咋乎着，那脖子上的筋累的涨了起来，活向一团蚯蚓交错在一起蠕蠕而动。二老爷反手捆着，头上的高帽子如同一杆招魂幡，在风中哗哗作响。一声令下，把二老爷押到主席台。

　　干老妈妈的侄儿亲自主持大会。

　　“狗日地投靠老蒋，不知杀了普天下咱多少老少爷们儿姐妹，同志们说该斗不该斗？”

　　台下雷鸣般地嚎叫着、响应着。

　　“我操你奶奶你瞎说，老子当兵上叫人抓走的。”

　　一脚踢过来，二老爷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滚起来。”
　　“老子不过是喂喂马，爷们们，我当了十二年兵，为了十二年马，拍拍良心说，谁狗日地杀过一个老百姓，谁是婊子养活的！”

　　“啪”一个响亮的耳刮子扇过去，二老爷嘴角流出血。

　　“甭听他瞎说，这狗日地不老实，还……”干老妈妈的侄儿发觉似乎有点走调子，干咳了两声：“狗日地看坡时，没少往家里偷了玉米和芋头还有黄豆角儿。”

　　二老爷高大而又枯瘦的身体倒了下去。二老爷的双手及凸出来的青筋在风狂地颤抖着。手背上的血一会儿就凝冻在一起，变成一块疙瘩。盘旋在树梢的铅云也开始哭泣。零碎的小雪片从苍天的眼中很忧伤地飘落下来。

　　等到夜里的时候，二老爷倒在自己小屋的门前死去。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就像一个洁白的雪人。

　　每年清明或十月一的时候，就会发现一位满头银发，步覆满跚的老妇人朝二老爷的坟地走去。二老爷的坟前也便经常有新土和火纸可见。

　　后来，听二老爷讲故事的男人们常蹲在席上给孩子们不紧不慢地讲二老爷的故事。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脂砚

作者是借一个人的故事，来反映一段历史的荒诞和悲哀。只是小说的基调很不稳定，开头结尾与中间的调子，转变来得很突兀，同时时间跳跃的处理上也来得很模糊。

问好朋友！

田瞳

欢迎朋友！小说写一个小人物的悲剧，他的命运受到各种外来因素的拨弄，因而一生没得到应有的幸福，一段感人姻缘最终破碎。稍嫌简单了些。

叶柄

一段辛酸的回忆。问好。

laohai66666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作者是借一个人的故事，来反映一段历史的荒诞和悲哀。只是小说的基调很不稳定，开头结尾与中间的调子，转变来得很突兀，同时时间跳跃的处理上也来得很模糊。

问好朋友！

您的每一句点评都会成为我进步的阶梯，谢谢版主！

laohai66666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欢迎朋友！小说写一个小人物的悲剧，他的命运受到各种外来因素的拨弄，因而一生没得到应有的幸福，一段感人姻缘最终破碎。稍嫌简单了些。

谢谢您中肯的点评！我写小说是新手，希望得到版主更多的指点！

laohai66666

最初由 叶柄 发表
一段辛酸的回忆。问好。

谢谢叶柄朋友的点评！

又又

故事不错,骨架有了,可以写得更丰满些.

葛瑞英

问好老海！

laohai66666

最初由 又又 发表
故事不错,骨架有了,可以写得更丰满些.

谢谢！

laohai66666

最初由 葛瑞英 发表
问好老海！

谢谢！你好！

程相崧

一个人的历史，读来感慨颇多的。

laohai66666

最初由 程相崧 发表
一个人的历史，读来感慨颇多的。

问好！谢谢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