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食的败落

孙光新

食的败落


　　食物的发展、变化，至少也能反映出生活物质的丰富，往深处，也能看出社会的进步。在远古的时候，物质极度匮乏，是不太讲究这吃的，能够填饱肚皮，已是很不错了，怎还奢谈吃好，还去要求色香味、大谈口感和颜色如何呢。

　　只有物质丰富了，食物有了剩余，才可能要求吃的丰富一些、好一点，变一下花样、口味，不仅要求吃窝窝头，还要吃菜团子、白馍，更好一点，还要有混沌、火烧、大饼、油条、煎饼、面条、元宵、面包……还分出了粗粮、细粮……吃的不耐烦了，就要求有佐味的，于是就有了各种蔬菜，如黄瓜、茄子、萝卜、西红柿、芹菜……也跟着有了各种肉类，如猪肉、牛肉、羊肉、狗肉……于是，发展到后来，就有了以此为业的专门人员，如制作面食的面点师、烹制菜肴的大厨……有些新食物、新菜肴的发现、创制，大抵是来源于无聊与偶然的。当一个人吃的嘴里淡出鸟了的时候，也就是百无聊赖的时候，就是偶然看到路旁的一株新鲜的绿野菜，也是新鲜的。出于好奇，就随便摘了一枚小叶放进嘴里，慢慢咂来，苦苦的、淡淡的、清清的，那味道，是以前所没有感觉过的。于是就再细细地品味一番，觉得还真不错，就满怀激动地弄回去精心烹制
了一番，也就成了可口的菜肴（当然，也加进了自己的心思和创造。但，这完全不同于穷苦人家的粮袋子空了以后的挖野菜、啃树皮）。或是偶然将先前的惯常烹调方法略改变了一下，或许就是一种忙乱中出的错误，如放盐的改搁糖或是误搁了辣椒，热炒的换成了凉拌或拔丝，口味自然就会为之一变，不似先前吃腻了的那一种。当然，这得有一个条件，就是这个无聊的人得有见识，如木匠鲁班的发明锯，生活尚还过的去，又有一些木工的底子。唐振常先生曾说过：中国饮食文化的创造者，首应归功于地主，地主有钱、有闲、有文化，肯用尽脑子琢磨饮食，甚至自创菜谱。读了唐先生这段话，窃以为还应单独将文人提出。文人虽也是地主，但却实
在是地主阶层里一个特殊的群体，许多名吃名制作，即是他们所为。常听说的如东坡肘子、宫保鸡丁、文山肉丁，此外还有北京玄武门外广和居的潘鱼，江韵涛太守的江豆腐，吴慎生中书始创的吴鱼片，马叙伦先生的马先生汤，左宗棠的左公鸡……无一不是文人想来的花样。有闲人的参加，文化人别巨匠心的创造，丰富了饮食，使食物由单一走向多样化，开了人们的胃口，形成了饮食文化。

　　再好吃的东西，吃的久了也会变得索然无味。除了创制新品种、变换烹制方法外，还有在菜名上下工夫的，这实在是自欺欺人，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一般的菜，给它换一个别样的名
字，雅一点，别致一点，听了菜名就会令人心情畅快、心生诗意；或令你一头雾水，不知其为何物，都可以吊一下你的胃口，往往就会使人胃口大开，食欲顿生，如蚂蚁上树、百燕打伞、霸王别姬。有一篇文章里曾举过这样一份菜谱：珠圆玉润、翠堤春晓、满天星斗、红粉佳人、遍地黄金、桂楫兰挠、花报瑶台、玉楼夜色、玉女晚妆……这份菜食单中所列为何物，又哪里是常人所能明白的。没有听说过的决不会以为这类似古典绝景之类的名堂竟会是几盘子普通之极的菜肴。若是在饭桌上听说到这名字，一定会令你口中生津。就好比鲁迅先生说的宫里人为了骗皇上，把再普通不过的乡下大菠菜叫做红嘴绿鹦哥。美食的发展，人们不仅要它好吃，还
要有色，还要好听，它要求把人们的味觉、视觉、听觉都调动起来，一起来为着这吃服务。只是听的久了，诸如上面那些令人不知为何物的名字也会令人生厌。

　　这时，那些闲得无聊的人们总会生出别样的法子来。当然，按时下的条件，这些人得有个条件，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乡下的小老百姓们吃腻了腌萝卜，就去田地里挖野菜诸如荠菜、苦菜之类来换一下口味、调剂一下平淡的饭桌，这也是农家的本色。至于那些城市上穷奢极侈的款爷们和有权的腐败老爷们除了偶尔也会矫情的谈谈荠菜、苦菜的清口之外，大部分时间则是泡在豪华酒店里一掷千金，在吃名气、玩花样。那些款爷和老爷们常这样夸他们的海口：今天住的四星，喝的人头马、xo……吃的猴脑、醉虾……你吃过么，恐怕听都没听说过，说出来吓死你，一杯子水就够你活
半个月还有余。什么酒醉活虾、葱油活鱼都不上档次，现在时髦的是更具刺激性的，如生吃猴脑、活烤鸭掌、生挂驴肉……那吃法，血淋淋的，听得人直打哆嗦。我注意了一下那活烤鸭掌的制作方法，疑心是商纣炮烙刑的变种。近日，又在报纸上看到有人将刚生出的小老鼠蘸甜酱生吃，因在这过程中小老鼠要吱三吱，这道菜就美起名曰“三吱”。看来，灭鼠办得给这吃客发灭鼠功臣的奖章了。现在的吃法真是层出不穷，一个比一个厉害。只有你们这些乡巴佬、土老冒儿想不到的，没有那些大爷们没吃过的。还有一点，这吃法，也只有这些大爷们才咽得下。

　　美食的发展，在于其高雅，还在于其精致，还要有人情味，即符合人的基本性情，所以才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粗鲁的东西、暴殄天物的鲸吞海吃又哪里算得上美食呢。如果强要把它也算作美食，那也只能说明了美食的败落。然而，正是这些人所不堪、人所恶心的东西，那些拼花样、比派头的吃法，却被那些饕餮之徒吃的津津有味，还自以为雅，还自以为高人一等，还自以为是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呢。并且，还成为在别人面前骄傲和自豪的谈资。

　　贪得无厌的人不一定鲸吞海吃，但鲸吞海吃的人却一定贪得无厌。孟老夫子说过，食色，性也。从食上也能见出一个人的本质、品性，你说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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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雪

中餐有时候类似中药，令人惊叹的同时，也有杀人的　东西隐含。吃，还是要务实点。

武俊岭

中国的饮食文化透着腐朽与没落，应该大力批判！

lqm407

赞同作者的观点。鲸吞海吃都是一些有钱人，普通老百姓是没有这个福份的。所以所谓的饮食文化，还不如说是腐败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