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半 支 莲

丁香笑雨

　　七月的阳光下

　　那些半支莲开了吗

　　那白色的黄色的娇嫩花儿呀

　　柔柔地仰起小脸

　　和太阳说着话……


                             　　 一

　　琴声断了。阿城望见小莲的那一刻，小莲也望见了阿城。那个从小就喜欢跟在阿城后面一句一个“阿城哥哥”的小莲，却突然转身走了。

　　“小莲！”

　　“有事吗？”小莲回头淡淡地问。
　　　
　　“和我们一起看球去，好吗？”

　　“我该回家了。”

　　小莲一扭头向回走去。

　　“这丫头，今天怎么了？！”

　　南雪望着远去的小莲问：“谁呀？”

　　阿城笑，我们大院里的小丫头。
　
　　阿城微笑着摇摇头，他兴冲冲地拿起口琴又吹起来，眉毛却皱得像条毛毛虫，南雪抱住他的脖子又笑又跳。高空中，一串花瓣迎风撒落，轻盈剔透地铺向阿城和小莲之间的那条小径。小莲穿着白色的无袖吊带，大朵深红浅红的碎花的裙子，露出瘦瘦的锁骨和肩。她行走之间，裙上顺滑的绉丝如水波一样起伏。

　　这是小莲十五岁那年的那个暑假，南雪和阿城一起来到阿城的家乡。在那个季节，随处可见一片又一片色彩缤纷的半支莲，盛开在七月的阳光下。


                           　　　二

　　“别叫我小丫头。拜托！”

　　小莲我又长大一岁了。我长大了！阿城哥哥，再过七年，我就和你一样大了。难道你没有发现，我真的长大了？

                           　　 三

　　一年以后，阿城在大学里深深爱恋了三年的南雪和一个厅长的儿子同居了。南雪说，阿城，不是我不喜欢你，你太土了，这个时代还有谁像你这样守身如玉呀。你说，再好的感情也不能当饭吃吧。请原谅，祝你好运。拜拜！

　　南雪还是那么迷人地笑，手活泼优雅地向他挥了挥，一拉头盔，向路边等他的摩托车跑去。南雪上车，抱住前面那位男子，脸，幸福地贴上那人的后背上。车，飞奔而去，阿城像挨了当头一棒，头“嗡！”地一下。三年的感情，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结束了，阿城茫然地望着南雪离去的方向。南雪曾经对他的爱和誓言，仿佛都化作她离去时车后的那缕轻烟。

　　没有等到放假，考试结束的当天，阿城烧毁了有关南雪的所有日记和他们的全部合影，分秒未停地离开了学校。


                           　　四

　　又是一个半支莲盛开的夏天，空气中飘逸着茉莉花和晚香玉的气息，小莲对阿城说：“你还有我！”

　　阿城笑：“小丫头，说什么呢。”

　　“我早就长大了！”

　　小莲眼中，含满委屈的泪水，她的裙子在分秒间就要滑下。“别！”阿城非常及时地拎住了小莲的领口，他怔怔地望了她数秒。阿城掉头走到窗前，许久之后，他说：“你是长大了……但是，你还小。”

　　那天晚上阿城问小莲，南雪来的那次还记得吧，你听见我吹口琴了吗？小莲点头。他说，你知道我吹的什么吗，是我写的一首新歌。当我吹起它的时候，你忽然出现了，那一刻，我感到那首歌里有你。阿城本来要说，那首歌像是为你写的。

　　“什么歌？”

　　“《半支莲》！”

　　“哦！”

　　那是一首广为传唱的歌曲，小莲非常喜欢。她没有想到，那个陌生的词曲作者原来就是阿城哥哥。

                                    
                           　　五
        
　　阿城工作后的第二年，准备高考的小莲决心报考阿城所在的院校，这当然不是一时的想法。两年前，当她得知阿城留校的消息后，她就是这么想的。收到录取通知书时，小莲欣喜若狂，她立即给阿城打去电话。

　“呵呵，是吗？”

　　电话里，阿城很是惊喜，他笑得好开心，并连连说：“欢迎小才女，到时候我一定去接站。”

　　八月里的最后一天，小莲顺利抵达阿城所在的城市，她没有让爸爸妈妈送她，她告诉他们，阿城哥哥说好在车站接我，你们就放心吧。

　　阿城早就在火车站等她，虽然火车晚点了一个半小时。小莲还没来得及道歉，阿城一见小莲第一句话就说：“呵，我们的小美女来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呀。”小莲心疼得想，阿城哥哥一定累坏了，但她看见阿城哥哥身边站着一位容貌清秀的女孩，她一直对小莲友善的微笑着。小莲什么也没说，阿城却像突然记起什么了似的，对那个女孩说：“只顾说话了，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给你常说的小莲妹妹。”然后又对小莲一指身边的女孩：“我的女朋友彦芝，你就叫她姐姐好了。”


                           　　 六

　　小莲的心痛了；锥刺一般地痛……


                            　　 七

　　阿城依然幽默风趣，彦芝则是满脸的幸福，他们时常约请小莲一起吃饭，小莲推说功课忙，去得很少。时间久了，一次，阿城打电话说：小莲，今天你一定得来，说清楚，真有那么忙，以后就不勉强了。

　　那天，他们去了“左岸咖啡”。幽雅的环境，轻灵的音乐，微微紫红的灯光柔和地投向三个人的脸庞。彦芝姐姐问长问短，她的话总是那么贴心。她高兴的时候，就笑，有时笑得缩到阿城哥哥的怀里去。小莲眼睛忽然有了潮湿的感觉。她颔首微笑，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阿城笑着说：“小莲想家了，假期我们一起回家。”彦芝姐姐将纸巾递到小莲手中，阿城像对自己的亲妹妹那样，轻轻搂住她的肩头哄她开心。小莲在阿城的怀里笑了。她像是问阿城、又像自言自语地说：“家乡的半支莲快开了吧？”


                            　　八

　　盛开的，还有小莲的心：

　　我已经不是那个扭头就走的小姑娘了，阿城哥我长大了。你也许以为我为爱伤心。不，我只是在这一刻懂得，彦芝姐姐的确很适合你。她，能把迷醉的碎花连衣裙、荷叶边的石榴红中裙、或者象现在的土耳其蓝的刺绣裙子的简单，漫不经心地演绎到妩媚的极致。在她的清妙可人、温柔娴雅面前，我仍然是个小丫头，很土的小丫头。你喜欢我，但我明白了，这并不是爱。
你从来都不爱我。


                            　　九

　　阿城和彦芝结婚的时候，头戴半支莲花冠的小莲是他们的伴娘。小莲和彦芝一样美若天仙。


                           　　 十

　　三年后，一场灾难突然降临，阿城和彦芝驱车出行的路上，于转弯处和另一车相撞，彦芝不治而逝，医生初步诊断：阿城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十一

　　春夕，雨，欲停未停。暮色深浓，夜幕四合。细微的雨声和夜色轻拂那扇三月的窗。小莲将一些半支莲的种子撒在一个花盆里。雨，润物无声。

　　细雨如丝，窗外，隐约有人吟歌而行。歌声缠绕，风从紧闭的窗外吹进来，是《半支莲》！风拂小窗，拂窗的，还有庭前那几枝带雨的杏花，微笑般，初初绽放。

　　小莲叹了一声，回房向床上望去，阿城还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小莲轻手轻脚拉上窗帘，惟恐惊醒了沉睡的阿城。

　　如果，能惊醒阿城哥就好了！

　　阿城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雨停了，月光越过云隙，黯淡下去，死寂浩劫着阿城的整个脑海。

　　记忆的火花在他沉睡般的脑海里一星、一点微弱地跳跃了一下、两下，瞬间，又死寂一片。音乐循环播放着那首《半支莲》，小莲一声一声轻唤着阿城的名字。一年多了，小莲几乎每天都是这样陪着阿城度过，而阿城却像一尾沉溺已久的鱼。
　
　　医生说，他大概没有希望了。

　　一些记忆的碎屑在阿城的脑海里一闪：一朵半支莲，猩红猩红；一个女孩摇摇晃晃的站在雨雾里，她白色的裙子上绽满血色迷离的花朵……

　　半支莲！

　　黄色的、白色的、浅粉深红的……阿城的脑海里好多好多的花儿一朵朵争相盛开，灿若云锦；歌声，清泉一般的歌声，美如天籁。

　　“莲！”

　　七月，花盆里的半支莲全部盛开的那天清晨，小莲听见阿城在说话。

　　阿城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许久许久之后，他问：“彦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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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小莲把基本恢复的阿城送到他的父母那里。阿城对小莲说：“哥哥，老了。”小莲脸上的笑容孤独而柔美。

　　阿城送小莲去火车站的路上，沿途的半支莲还在零星开放。她知道，自己与它们错过了缤纷妖娆的花期。

　　远处，飘来《半支莲》的旋律，时起时浮地唱：

　　如今，又是秋天了

　　阳光下

　　我的半支莲去了哪儿

　　那些永远长不大的花儿呀

　　它娇柔的花瓣已随太阳落下


                           　　十三

　　有人说，小莲走了。

　　也有人说，她一直未曾离去。像一棵扎根沃土的半支莲。

　　半支莲，俗称，太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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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瞳

美妙的语言演绎了一曲美妙的情感故事。（作为短篇小说，段落是不是分得过于零散了？）精华作品！

叶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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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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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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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相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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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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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柄老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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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走边唱好。感谢点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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