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匪忧贼忧烽火
忧家忧国忧黎元
杜甫淹留秦州
杜甫是我国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他和浪漫主义诗人李白，现实主义人民诗人白居易，都是唐代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伟大而又著名的诗人。
杜甫出生于公元712年，字子美，出生于河南巩县，父杜闲。祖父杜审言在朝内做官。杜甫一生大致可分为读书游历时期（712-745）、困守长安时期（746-75）、陷贼为官时期（（756-759）、漂泊西南时期（760-770）这四个重大的历史阶段。公元770年冬，杜甫由长沙往岳阳经洞庭湖时，于船上写了一首五言排律《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奉呈湖南亲友》，便是诗圣的绝笔之作了。
杜甫虽然溘然长逝，至今已有一千多年了，但他给我们留下的宝贵文化遗产却经久不息地放射着灿烂的光芒。他淹留秦州尽管时间很短，然而他在陇右所写下的一百二十首诗歌的历史价值，却是亿万黄金珠宝所无法比拟的。
唐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关内遇到特大旱灾。杜甫为了逃避饥荒，弃官不做﹙因救房琯事被贬﹚，举家迁徙，先淹留秦州，后到同谷(成县)，接着又在荒山寒谷中奔波跋涉，最后到达成都。杜甫在秦州期间，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游历了秦州的许多地方：南郭寺、甘泉、东柯村、西枝村、街子、麦积石窟、天水关、铁堂峡、卤镇等，都留下了这位诗圣的足迹。尽管杜甫去逝一千多年了，但他忧匪忧贼忧烽火，忧国忧家忧黎元的沉郁豪放声音，却依然回荡在我们耳际。他那爱国爱民的精神、气质，更深种秦州儿女的心田。
杜甫淹留秦州期间，写了大约一百多首诗。前几年有人统计为117首。最近天水杜甫研究会出了一本《杜甫陇右诗集》，收录了120首诗。其中秦州杂诗二十首，《中国文学史》、《杜甫研究》等书中曾给以很高的评价。其中第十二首“山头南郭寺，水号北流泉。老树空庭得，清渠一邑传。秋花危石底，晚景卧钟边。俯仰悲身世，溪风为飒然。”这首写南郭寺的五律，现在在秦州几乎已经家谕户晓了。从“俯仰悲身世，溪风为飒然”句中，已可体味到杜甫的沉郁之诗风了。我这里就杂诗二十首中挑出下列几首来谈谈杜甫诗的沉郁诗风。
什么叹沉郁诗风？“沉郁”，即低沉郁闷的意思。就沉郁诗风而言，写景萧瑟凄凉，抒情哀愁悲怆；诗句往往充满忧虑、惆怅、郁闷、怨恨、愤怒和对现实社会的不满；诗意往往表现忧家忧国忧民的思想境界。
现在，从“杂诗”中的第一首说起：
满目悲生事，因人作远游。
迟回度陇怯，浩荡及关愁。
水落鱼龙夜，山空鸟鼠秋。
西征问烽火，心折此淹留。
因为这年关中大饥，又有战事，所以生活艰难。诗中首句说“满目悲生事”，已说的不止于杜甫自身，而是包括广大人民了。可见诗人眼中看到的全是人民艰难困苦的悲惨生活情景，自己当然也更不例外了。诗人在长安时由于战祸使之民不聊生，自己也衣食无着。当时他有亲戚故友在秦州，于是便“因人作远游”，想到秦州借助亲友帮助，以解一家老小的衣食之困。但杜甫在起程之前和已踏上逃难的征途时，心内就一直忐忑不安，所以第三句说“迟回度陇怯”。“怯”什么呢？杜甫一路上边走边随时打问秦州有无战火，显然主要还是怯的战火了。杜甫在九曲八折、坎坷不平的陇阪中挣扎穿行，前路茫茫，生活无着，心中当然胆怯心愁了。真可谓“山风吹游子，缥渺乘险绝”、“生涯抵孤矢，盗贼殊未灭”“寒峡不可度，我实衣裳单”。当他涉过秦州的鱼龙水，遥望鸟鼠时，正是秋风萧瑟、寒气袭人的霜秋季节，缺衣少食的杜甫又怎能不怯不愁呢？更何况还担心随时随地都可能碰到盗贼呢！杜甫快到秦州时，逢人便问前面有无战事。一般人快到目的地时会产生兴奋喜悦之情，但他却心中惴惴不安、郁郁寡欢。这就充分道出了他投奔亲友，明知不是长久之计，只不过是短暂“淹留”而已。“心折此淹留”，这也充分揭示了他淹留秦州的无奈心境。字字句句都抒发他那沉郁之情。
“杂诗”中的第四首：
鼓角缘边郡，川原欲夜时。
秋听殷地发，风散入云悲。
抱叶寒蝉静，归入独鸟迟。
万方声一概，吾道竟何之？
“鼓角缘边郡”，是说边郡四周到处是令人恐慌的鼓角声。原以为秦州可能太平，可谁又知道这里也是战云密布。每到夜色降临时，走在山川，便听到远处传来的阵阵战鼓，声声号角。试想，当凄厉的鼓角声，被萧瑟的秋风送入一片片乌云中，岂不悲凉吗？“抱叶寒蝉静，归入独鸟迟”，是说小鸟在夜幕中迟迟归来，真如我这个不速之客杜甫一样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地来到秦州。原本希望寄居在一个和平安宁的投宿地，可谁又能想到这里也是战事不断。唉，到处都是战云纷飞，到处都是鼓角连天，又怎能不令人忧惧呢？“吾道竟何之？”，是说我到底往哪里去呢？可见诗中字里行间都笼罩着忧国忧家忧战火的沉郁气氛。
杂诗”的第七首：
莽莽万重山,孤城山谷间.
无风云出塞,不夜月临关.
属国归何晚,楼兰斩末还.
烟尘一长望,衰飒正摧颜 .
这首诗从秦州的地势写起,引用苏武（官职典属国）、傅介子之典，希望国家没有内忧外患,人民可以安居乐业,但眼前现实却是战事频仍,民不聊生。首四句写秦州高原地势.“莽莽万重山”,“莽莽”,是指草木茂盛的原野辽阔无边。“万重”,极写陇山峰峦之多。“孤城山谷间”，是说秦州这座孤城正立在万重山包围的山谷中。“无风云出塞,不夜月临关”,正因为深藏山谷,常常无风,常常是片片白云于无风中悠悠飘向塞外,而月光却照耀得如同不夜天那样一直照到边关。“属国归何晚,栏兰斩未还”句中,属国，即典属国（外交官）。苏武出使匈奴被扣留十九年，回汉朝后，做典属国。这句是说那出使匈奴的典属国苏武,你为何一待几十年才返回,实在归来太晚了。假使当时我们华夏民族国富民强,那匈奴还敢扣留我们的使臣吗？假如都象傅介子那样斩楼兰王的头凯旋而归,那么异族还敢再侵犯我们吗？那么,我们不是早已国泰民安了吗？然而,眼前却是战火频频,烟尘横飞,又怎能不叫人疾首蹙额,又怎能不叫人悲叹烦愁呢？诗中那种忧国忧民忧战火的愁思,不时跃然纸上，而沉郁之诗风也更显而易见。
杜甫秦州“杂诗”的最后一首是：
唐尧真自圣,野老复何知？
晒药能无妇？应门亦有儿！
藏书闻禹穴，读记忆仇池。
为报鸳行旧，鹪鹩在一枝。
唐尧真自圣,野老复何知？”。“唐尧”借指唐肃宗。此句是说：陛下真是天生的圣帝,我这老匹夫又知道什么呢？你贬斥我是不足为怪的呀！杜甫在这里用的是反语，其意应是你唐肃宗昏庸无能,还自称‘真自圣'，我这读书破万卷的杜甫,难道不清楚你为什么贬斥我吗？还不是因为我为贤良请命,为黎民请命吗？尽管你贬斥了我,可我不是仍活得很好吗？
“晒药能无妇,应门亦有儿！”句,是说我采来药,有妻子去晒；我上山采药,家里有儿子看门。“藏书闻禹穴,读记忆仇池。”句，意思是这里还有名胜古迹可供游览。我还可到离这里不远的相传夏禹藏书的陕西洵阳县（一说在淅江绍当会稽山上）去翻阅古籍。我还可到同谷的方圆有九千零四十步之大的仇池去观光呢！如今我离开了你,我无官一身轻,还不是更自由自在吗？你奈我何？
“为报鸳行旧,鹪鹩在一枝”。“鸳行”（hang ），即班行或行列的意思。古人以鸳行比喻朝官，故“鸳行旧”，专指同朝旧友，非一般同事。“鹪鹩”，小鸟。庄子《逍遥游》：“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我们知道，杜甫早就有远大抱负，早就说过'自比于稷与契'的话，这里却自比于志在一枝的鹪鹩小鸟，显然是在发牢骚，说反语。这句的意思应该是：为回报同朝为官的那些旧友的帮助，我虽然暂时穷困潦倒地流落在秦州，但日月常在，我岂能象现在这样，永远做一只“志在一枝”的鹪鹩小鸟吗？
这首诗，不仅深刻地揭露了唐肃宗的昏庸无能，而且还尖锐地抨击嘲笑肃宗宠信奸佞，排斥忠贤，还自以为圣明如唐尧一样的荒唐嘴脸。字里行间都发泄了对朝政腐败，战争频仍，民不聊生而自己生不逢时、命运多舛、怀才不遇的怨恨、沉郁、悲愤之情。
杜甫在秦州的绝大部分诗篇，都流露着忧匪忧贼忧烽火的哀怨之情；绝大部分诗篇也都流露着忧家忧国忧黎民的悲痛沉郁之风。我们今天研究杜甫，就应该首先研究杜甫在秦州所写诗篇的沉郁诗风的底蕴，就应该研究这些诗篇所具有的深远历史意义和重大现实意义。我们现实社会尽管相当美好，特别改革开放以来，人们都安居乐业，生活也日益改善，各行各业都日新月异，突飞猛进，可以说是基本上走向国富民强的康庄大道了,但贪污受贿依然存在，渎职腐败依然存在，有些官员在建设上为达到某种目的而不顾百姓利益的行为依然存在。我们研究杜甫，就首先要研究杜甫的忧国忧民的精神，研究杜甫敢于为民请民的精神。孟子曰：“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我们应该继承杜甫的这种忧国忧民精神，为国计民生而怀“终身之忧”，从而针贬时弊，鞭笞阴暗腐朽，将我们今天的社会改得越来越美好，越来越富强，越来越和谐。这样也就没有一朝之患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们为什么不在“覆舟”之前把“舟”修好呢？又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舟”有点漏水而仍坐视不理，袖手旁观呢？又为什么让我们的这艘疾驶的华夏之“舟”总是存在“一朝之患”呢？
2007-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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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5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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