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和胡蛋的故事

隐雨

??从现在开始，我讨厌起胡蛋来，看到他就想离他远点，不想看他的脸，鼻子，还有眼睛。之前我和他是好朋友，好同学，经常一起高高兴兴上学，放学也肩并着肩，手拉手。同学都说我们俩真像兄弟，甚至比兄弟还好些，好到可以穿一件裤子了，可以同吃一碗饭了。可就是这么要好的关系，我现在开始讨厌起他来了。那是因为这样一件事。

??那天我和他去偷名其家的红枣，他家的红枣很大，很好吃，每年我们都要去偷点。之前我们商量好了一起去偷。可他说要一个人去里面偷一个人站在门口放哨，如果人来了就发出咳嗽声来，告诉对方有人来了。我觉得很有道理，是一个好的策略，这样做可以一防万一，不必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说谁在门口放哨呀！他说就我吧，你去里面，有人来了我叫你。我想想谁在门口都一样，只要人来了他提醒我一声就可以了。于是我没多想就进了人家院子里，爬上了那棵有三四米高的枣树上。我摘了两大口袋大大的红枣，，心想这次够我们吃的了，嘴再也不用馋了。可这时我听到了咳嗽声，很急，也很响，我想一定是人来了。我赶紧爬下树来，两手抓住口袋就往外跑。我感到腿上很痛，一定是刚才爬下树来时树皮磨到了腿，这痛越来越猛，有股火辣辣的味道，我想一定出血了。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拔腿就跑。可当我跑到门口时，我没看到胡蛋，却看到名其站在那里。他两眼狠狠地看着我，好象要把我吃掉似的。我很怕他的眼睛，要知道前几天母亲还跟他家吵过架呢，因为田里的水的问题。最主要的是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没一个人帮我，如果胡蛋在那里或许我不会这么害怕，心想多个人总可以给自己壮壮胆呀！挨骂也是两个人分呀！可这时的我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也不灵呀，连和我玩得最好的胡蛋也不见了，他个王八蛋，我在心里这样骂道。我真想哭，可我不能哭，我只站在那里，等着名其对我狠狠地发落。幸好他没打我，只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还顺便说到了我母亲。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挺记恨我母亲的。还记得前几天他家跟母亲吵架吵得很凶，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现在他终于找到了报复的出口，于是把愤怒发泄在我身上。我没抵抗，知道抵抗没用的，甚至会让事更遭，如果让母亲知道了那就更不堪设想了，母亲一定会骂我的，甚至打我一顿呢。

??之后我一个人来到村庄后的山上，坐在一棵松树下。在那里，我很生气，心想为什么胡蛋要走呀，要跑呀！为什么不等我呀。他太不是朋友了，亏我们以前还这么好，把他当朋友看待，一到关键时候就跑得没了人影，把灾难全推到别人身上去。越想越气，于是我把口袋里的红枣都吃了，吃得一颗都不剩，脚下一大堆枣核。可吃完了心里还是很气，这不是耍我吗？开始他就让自己站在门口，让我进去，那不是把麻烦的事都让给我了吗？那不是有了逃跑的机会他可以先逃吗？真恶毒呀，真阴险呀！我这样想道。于是在心里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跟他玩了，跟这样的人玩就是傻子，是孙子，我在心里这样说道。一直到天黑我才拖着身子回家。我以为名其会到我家找我母亲，把我的事揭发出来，顺便骂我母亲一顿，说我家怎么会出像我这样的人呀，怎么会有小偷呀，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回到家母亲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该喂猪时去喂猪，该做饭去做饭，心里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心里还有点感激名其呢。

??晚上躺在床上，我又想了白天的事情，感觉我真的是很笨，而胡蛋真的有点过分，不是有点，而是太过分了。以前有什么事我总是走在前面，有什么风险都由我来承担，他总是走在后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逃跑，跑得远远的，把我抛弃掉。这样的人是不能和他成为好朋友的，他太自私了。于是我在心里又一次发誓，再也不和他玩了，不然我就是只哈巴狗。

??第二天，我一个人去上学，在路上，我看到了胡蛋。以前他总会到我家里来叫我跟他一起上学，我也经常到他家里找他，但今天没有，他没来找我，我也不想去找他。他看到了我一个人走在路上，他几次转过头来看我，眼里有抱歉的意思，像个小偷的眼睛那样，看我一眼马上把头转回去。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一定为昨天一个人逃跑了留下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可不好意思有什么用，做都做了，我心里想，心里还在骂他，骂他是个胆小鬼，是个王八蛋，不是胡蛋，而是胡王八蛋。

??上课时，我坐在位置上看书，尽管脑子很乱，像有无数只小虫在里面爬来爬去，但还是把眼睛放在书本上。我没转过头来看坐在我后面的胡蛋。但我能感觉到他一定在看我，看我的脊背，看我的头发。

??下课了，我还是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趴在那里睡大觉。以前下课我总是和胡蛋在一起，要么在教室里追来追去，发出哈哈的笑声，要么就到操场上玩游戏，直到满脸冒出了汗珠才回教室来，老师还经常批评我们叫我们不要玩得那么疯，小心出事呢，可我们不管老师的话，照样玩我们自己的。现在我不想出去，只想一个人趴在桌上休息休息。

??旁边的贵子同学看我今天有点不正常，怎么没和胡蛋一起玩了呢，以前不是玩得可以同穿一条裤子吗。你和胡蛋吵架了吗？他用手上的笔捅我的手问我。没有呀，谁跟他吵架呀，才懒德跟他吵呢，我说道。我的语气不是很好，有一团火在肚子里。看我这样回答贵子也没再问我什么，怕我一不小心对他发大火呢。

??放学了，我一个人背起书包往家里走去，我没和胡蛋走在一起。刚才下课时我用余眼看到了胡蛋的眼光，他在看我。他想跟我一起走，有想跟我说话的意思。可我没理他，一个人背起书包就往教室外走去了。

??走出很远，我转过头来，我看到胡蛋一个人走在后面，他的脑袋低下，好象犯了什么大罪似的。看他那样子，我的心里有点难过，想也不全是他的错，每一个人碰到昨天这样的情况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但转眼想想我还是不能原谅他，他是我好朋友，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好朋友，好朋友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好朋友不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吗？他这样做是我好朋友吗？如果是别人我想会原谅，可他我真的不能原谅。这样一想就觉得他活该，谁叫他这样做呀。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和胡蛋说过话，玩也是和班里其他同学一起玩，把他冷落在一边。很多次当我和同学一起玩的时候他也想参与进来，可看到我在他不好意思，免得尴尬，最后放弃了跟我们一起玩，只站在远处看我们。

??村前有条小河，里面的水真清澈，一眼能见到水底的石头，还能见到红红的小鲤鱼在里面快活游来游去呢，村里的小孩经常到河里游泳。还记得当初跟胡蛋好的时候经常带他到河里玩。他游泳的技术不高，都是我教他的，教他这样仰游，怎样踩水，像在陆地上走路一样在水里走来走去。可跟他的关系不好后，我再也没跟他一起到里面玩过了，我都是跟村里的小孩到里面游玩。很多次我看到他从河边经过，也想进来和我们一起玩，可他只看了一会儿就走开了，露有很忧郁的表情，走出好远还转过头来看我们。其实那时的我是不记恨他了，可又不好意思主动跟他说话，很多次想上前跟他打招呼，可总是没迈开脚步。他也不好意思跟我说话，以为我还在记恨他。

??带着这种莫明的心思和情绪，我们升到了四年级，要离开村庄到其他地方读书去。他去了村里的村中心小学，而我去个隔壁村的中心小学。这样一来在一起的机会更少了，只有从学校回到家才偶然见到一两次。

??在两个相距很远的地方，我们做着自己的事，把时间都用在学习和生活上，跟其他人的接触很少，不会去特意记起某个人。回到家里要到田里干活，有空就呆在家里做作业。在村里，有时还是会看到胡蛋的影子的，他经常跟在他母亲后面到田里干活去。他家种了很多地，他母亲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他父亲前一年离开了他，因为一场突然来的重病，带走了他父亲的性命。那天我站在不远处看胡蛋，他哭了，哭得很伤心很痛苦。那一刻，我也哭了，我记起了我们曾经是多么好的朋友，可因为一件小事使我们俩不能快乐地走在一起，不能一起上学放学了。其实那时的我一点也不记恨他了，觉得是我自己太小气了，太小心眼了，因为这样一点屁大的事跟他计较起来，害得他一直自责自己。我有想跑过去抱住他的冲动。但我没这样做，只站在远处看他伤心地哭泣着，最后我带着眼泪回到了家。

??那晚，我没睡好，想起我这几年来的生活，想起我和胡蛋的关系，想关系是怎样变化的。

??有时在路上碰到他跟他母亲从地里干活回来，我会抬起眼来看他，对他笑笑，算是打招呼。他也会对我笑笑，那笑很憨厚，很幸福，一笑脸上的肉就舒展开来，像一朵花那样绽放开来。因为经常干活，他脸黑了许多，头发也蓬乱了许多，眼里也布满了血丝，一定是晚上没睡好的缘故。听他母亲说他的成绩不好，在班里倒数几名。我想不可能的呀，以前的他的成绩不错的呀，一般在中等偏上一点点呀。可能是他经常干活，把时间花在劳动上了。可家里就他母亲一个人，他肯定是要帮忙干活的，在母亲面前他是个很听话的孩子的，跟他父亲一样，他父亲在世时干活就很勤奋。

??好几次我听他母亲说想不让他上学了，在家里帮忙干活，说读了也没用，考大学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最主要的是家里没条件，一个学期要好多学费。可胡蛋要上学，尽管成绩不好，他是喜欢上学的，喜欢和班里的同学玩的。在学校里，他吃得最差了，经常吃霉豆腐，一餐就一粒半，有时就一粒就够了。因为营养不良，他脸上有斑点出现。

??时间一晃就到了初中，那时我和他的关系在一点点缓和，在路上碰到了会很自然地笑起来，但没说过话，或许是都不好意思开口的缘故吧。但见面能笑笑就很好了，总算不是见了面像仇人那样。让我们俩的关系有所缓和还有一件事。

??那天，天气很热，我从桥上经过，去牵牛到河里喝水，看到他和村里那些小孩在河里游泳。如果我在他是不会参与进去的，我和他那时之间还是有一层隔膜。那天，他玩得很高兴，把浪花溅得老高，脸上的笑容那么灿烂。他没看到我，我是站在桥边上的一棵树底下看他们的。突然，我看到他的脸很痛苦。我知道坏事了，他一定是抽筋了，要知道在水里抽筋是很可怕的，弄不好就会淹死的。他在深水区，旁边的小孩也怕过去，都慌得很。我看到了，脱了衣服就跳进水里。那时的我什么都没想，就想把他救起来。游到他身边，用手托住他，一点点把他拉到岸边。如果那天我不在，他的小命或许就没了。那天，他喝了一肚子的水。没过一会儿他终于缓和过来了，然后我穿起衣服离开了，剩下的孩子把他架回了家。

??因为这件事，他总想跟我说话。我想他是想跟我说声谢谢的。可他的嘴巴总是刚想张开有闭上了，或许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我没怪他，只对他笑笑，算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在初中，因为英语的缘故，他的成绩更差，每次排名他都在最后几名。老师曾经找过他谈过几次话，叫他努力点，老师还找过他母亲，叫他母亲给他买个收音机，可以听英语磁带，能帮助提高英语。可他母亲不舍得，那时他母亲就想让他辍学，跟一亲戚到外面打工去呢。

??就在胡蛋读初二的时候，他真的辍学了，他自己也想，在学校里他的成绩那么差，老师和同学都看不起他，他学得很累，母亲也不想让他再呆在学校里了。母亲一个人把一个家坚持下来不容易，他是能体会母亲的苦的。

??辍学了，他跟亲戚到外面打工去了，那时打工的潮流还刚刚开始，他就走进了打工的潮流里去，小小年纪的他就要承担起生活的重担来。

??走的那天，我去送他，但没跟他说话，只对他笑笑，跟在他后面默默地走着。走过村前那座桥时，他终于说了一句话，说，到了，你回去吧。说完他对我笑了一下，我也笑了一下，但没说话。然后他转身，让身体在我眼前一点点消失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感觉到他的背影那么沉重，那么单薄，好象一阵风就能吹倒。我想他那么小能在外面的生活里挺过去吗？

??后来，我继续读书，上了高中，又到外面的城市里读书。每次回到家总会或多或少听到关于他的消息，这个人说他在外面生活过得很艰难，另外一个人说他在外面一个月有一千多的工资呢，生活得不错。听到这些，我只笑笑，心想只要他活得开心就行。那时的我就经常想起我们曾经的岁月，想起那时一起上学放学，然后又想到我们关系一点点的转变。想着想着，我就开始骂起自己来，如果我们的关系还那么好，他或许就不会到外面打工，或许他还是学校呢。可现实总是这样，谁又能去改变呢。

??在我在外面读书期间，因为不经常回家，关于他的消息只能从电话里知晓，有时听说他回家了一次，好象在外面过得不错，身上穿得很干净，有时听说他在外面被人骗了，身上的钱全没了。一天，母亲打电话来说胡蛋要结婚了，跟一外省的女人。我很惊讶，心想怎么这么快呀，好象昨天他还是个小孩，今天一起来就要结婚了似的，但想想他也不小了，该结婚了，但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挂了电话，坐在凳子上，我看到他小时候的样子，那时的他一个人背个书包走在我后面，那时的他看到我们在河里游泳他这看了一会就走开时那忧郁的眼神。想着想着，我流泪了。

??结婚了，结婚了是好事，说明他成熟了，是个大人了。村里人都这样说，说人一旦结婚了就懂事了好多，我想他会更懂事的，他的生活会好起来的。这样一想，我在心里真心地祝福他们，又想起了我们一起放学放学的情景，那时的我们是那么的快乐，那么好，好到可以同穿一件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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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瞳

好快，又是一篇。其实每周发一篇就可以了，论坛每周计酬一次。

程相崧

文笔不错，处理的有些简单。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