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和猫

孙香汗

　　　　　　　　　　　　　　　　　猫
　　我和喵喵躺在屋顶上的时候，看见一个人站在窗口看我们。阳光很好，暖洋洋地晒着喵喵柔软的背毛和我的手指，我转了个背，将这个人的视线和喵喵遮断。

　　这个人住在我们对面，和我们隔着两棵树和三根电线。我和他常常默默对视，以前他也有他的喵喵，他们俩站在窗前，看着我们指指点点，他的手搭在他的喵喵的背上，他的头发一定也和喵喵一样柔软吧，他的喵喵经常笑，不像我的喵喵这样文静，喜欢静静地蜷伏在我的背后。

　　后来，他的喵喵不见了，只留了他一个人在窗前和我默默对视，有时是我从梦中醒来，有时是他站在黑暗的窗前，我看得见他忧伤的面容和落寞的眼神，他的喵喵到哪里去了。我的喵喵正在忙着为我做饭，现在粮食越来越难找了。
　　
　　是我们的脚步声、我们的锅碗瓢盆声吵醒他了吗。我们的地板要修了，雨水泡裂了它，然后风把它掀开。我猜他在羡慕我和喵喵的生活呢。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喵喵。喵喵睁开迷蒙的睡眼，瞄了一眼这个人的窗户，迷迷糊糊地说：“他会不会躲在窗帘后看我们呢。”喵喵被自己的话提醒了一下，警觉起来，又蜷起手脚，缩到我背后说，“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要扯一幅窗帘呀。”

　　我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了，反正我们和这个人的白天和黑夜是错开的，而且我觉得他没有恶意，从他的眼神判断，我认为他只是一个孤单的人罢了。我相信他也看得懂我的眼神，其实我一直在鼓励他，从来没有流露出自满、讥讽、轻蔑，或者是幸福的神情——我在注视喵喵的时候一定洋溢着这种神情，因为我看到喵喵的眼里盛满了它。


　　　　　　　　　　　　　　　　　　我

　　这两夜猫叫得厉害。有两只猫住在对面的自行车棚顶，棚顶已经很破旧了，猫走来咯咯作响，令我梦中的天空常常像玻璃一样破裂。

　　它们也是无家可归吗，在这个城市流浪。但幸好它们遇到了一起，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何处不是家乡。它们懒洋洋地躺在属于它们的屋顶上晒太阳，脚爪搭在对方的肚腹上，像所有甜蜜的情侣所做的那样相拥在一起。

　　它们在我的大白天睡觉，写累了，抬眼望出去，正看见一只猫睁开睡眼瞄了我一眼，然后躲到另一只猫的背后，猫也会害羞吗，我看见它们好象在窃窃私语。我拉拢窗帘，在窗帘后面默默地想着它们，她去哪里了呢，叫我身处异乡。

　　有一只猫非常警醒，我一看着它们，它就醒过来看着我。虽然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但我看得见它像莲芯一样的瞳仁，看得久了，我觉得瞳仁后面好象躲着一个灵魂，正试图和我说什么。

　　我想把它们记载下来，记载它们的神情，记载它们的外貌，在她离去之后，它们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我希望能化身为猫，近距离地观察它们的生活，体验它们的生活，但不做它们的第三者。

　　有一天深夜，我正在给她写一封不知寄到哪里去的信，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我想谁呀三更半夜的。我手里偷捏着一把刀，去开门。门启处，果然是那只和我对视的猫呀。我连忙把它让进来。

　　它伸出舌头舔干净脚爪，礼貌地伸出前爪和我握手。

　　“请原谅，深夜冒昧拜访。”它彬彬有礼地说。

　　“欢迎之至、欢迎之至，请问……”我说，一边偷偷把刀插到后腰皮带上。

　　“我要走了，我是来向你辞行的。”它突然忧伤地说，甚至低下头要流出泪来。

　　“怎……怎么了！？猫……猫先生。”我说。

　　“我死了，我已经死了，现在你看到的是我的灵魂，”它强抑着悲痛说，“我要离开你了，和我的……我的……喵喵！”

　　我真希望它放声哭出来。可它只是哽咽地要回不过气来：“今天我去捉老鼠下锅，捡到一只死……死老鼠，我想烂东西，就不要……不要……给喵喵……喵喵……吃了，现在城里的老鼠又大又壮，你知道不好抓了，喵喵又这么娇嫩，每天为我准备一顿饭，要操多少心哪……扔了我不舍得，我就捏着鼻子吞下去，也算替喵喵……喵喵……省……省……顿饭，喵喵不知道……不知道，我只和她说我吃饱了，吃饱了，到了后半夜，肚子就开始痛了，痛得我只打滚，痛得我的灵魂受不了自己跑出来了……把喵喵吓死了，她哭啊叫啊，我痛不要紧，我死不要紧，可我舍不得抛下喵喵呀，她一个猫该怎么过呀……”

　　听到这里，我就醒过来了。我听见窗外凄烈的猫叫，是他的喵喵吗，以前一直以为是猫叫春，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喵喵和喵喵一样的女猫们在召唤她们爱人灵魂的归来。

　　我的心被猫叫声揪紧了，黑暗中的猫是如此孤单。

2003.6.29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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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香汗

呵呵，谢谢，请太阳神多指点我们凡人　

李幼谦

由于换了叙述对象的缘故。

孙香汗

哎哎~~其实斑斑对小说的理解具开阔的视野和多元标准，
一直很给我面子，一点小小的寂寞也是对我的鞭策啊~~

苇风

最初由 太阳神 发表
孙大侠的文章总有一种厚重的力量。而又在细致的字里行间。需要耐心去玩味。

于我心有戚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