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逼仄在山水之间

高密李由

李由

　　打开书，我温习那一卷山水。
   
　　丙戊年秋九月，我生日后的第二天，节气已过立冬，天气尚暖，我毫无准备地进行了一次出走。
   
　　自从曹公雪芹把男女定了泥水的本性，顺便把泥水也定了性。尽管有更多的古人还说了些仁者智者、乐山乐水之类的话，太高深了，愚钝的我也懒得参悟，只管把那山唤做了半矬的男人，把那水唤做了清灵灵的女儿。

　　　　　　　　　　　　　 一

    我来时，很多人已经来过了。我来，只是让那方山水好好看看我。多是那山上的红叶引了别的人来，我想我不是，没有那一山红叶，在一个适当的时机，我也会来。来了，就是一次正确的选择吗？我的手脚，到今天还没有伸展开。为什么？我无法回答自己。

    透明的颜色，是秋末的惊艳，一片并不太大的白杨林，顶了一头金黄的发，是碧色长天间最夺目的一群，似乎是见到漫天红叶前的预演。然而，那天，却有雨在飘。待到山脚下，雨不见了。雨也通情达意，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下，什么时候不该下。

    连绵的山，其实让更多的人看不到了远方。

    游走的顺序是：先山后水，中间有酒，酒香四溢，火花迸溅，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又想，山水之间的人们，心就在山水之间了吗？

    上山，是为了看红叶。来时，已是晚秋，错过了看红叶的最好时机。红叶，不再那么如火如荼，只是看客的心里依旧“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而已。

    几千年来，熙熙攘攘的人一茬茬地来，石径上，脚印一层覆盖着一层，却一点儿也不松软，一抬脚就是一句古诗，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古人的掌纹。上山的路径有好几条，分东麓和西麓，选了东麓，人文古风更浓一些。顺一狭窄山径，拾阶而上，穿梭于茂林山石之间。询了路边的乡人，知红叶是黄栌的叶，枝干坚硬，造型却柔弱，似乎总有风在吹着，树的造型，就是风的形状了，无风胜有风。山径直而陡，丹谷右岸，有一石塔等候道中，突兀高耸，细看铭志，竟是明天顺年间的一个唤做隐庵和尚的灵塔，体量高大，造型华美，经风侵雨蚀，已有破损，却是岁月的最好见证。

    更有一处仙人桥修在了峭壁之上，仅有半米宽窄，脚下松涛阵阵，头顶有悬石，似乎要随时落下。对面的风景却是好极，“泼红嵌黛”。人似梦一般在观景，眼前景，仿佛已不是了眼前景，像极了一个凝固的梦，被仙人一掌裁开，而似山门对开。人悬在那儿，景物飘动起来，我赶快逃离了，山中无桃，也做夭夭。

    在山间，面对群山，年轻的人们喊起来，山间满是酽酽的爱情的回声。我却怯了，可见我不是个放得开的人。其实，我在心底早就喊过了，喊到岔声，反而无趣了。我品味着这些喊声，想起前几日，在鲁迅小说中读到的一种声音，不知自己的声音里，是否有这样的意味：“忽地，他流下泪来了，接着是哭声，立刻又变成长嚎，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中嚎叫，惨伤里夹杂愤怒和悲哀。”

    “山到成名毕竟高”，即便是一座不算高的山，我知道也该闭紧了嘴巴紧着攀登了。再险绝的路，也是路了，路蜿蜒至山腰，平缓起来，上山竟再无了路。同行的人说，山顶除了白色的石头，还是白色的石头，无限风光在心中。山路崎岖，上山无门，历险之后的登山者，不再计较。认真地看一条玉带般的山径环绕山间，便顺坡而下了。我急着下山的原因是在山间始终萦绕的訇訇佛声。在仙人桥处下望，可见山壁下方，竟有一个寺庙，香火缭绕，佛音浩荡，寂然闻之，惊心动魄。

    不顾了龙洞、三元洞的深幽，一路下行，终于回到应该回的地方。寺名“崇圣”，前身为“石门寺”，起于北魏文成帝和平三年（公元462年），经唐宋，历明清，香火几凋几盛，几经毁建，又踵事增华。至茫然无存，竟是抗战时期遭日寇兵燹之祸，甚是恼人。现存之寺，已是复建，现代气息已浓，寺右有母子相抱之树，寺后有唐代摩崖造像。迄今已1250余载，仍气度雍容，满是盛唐气象。

    漫步满耳佛声，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坐下小憩，而是围庙后佛前走了几圈，让自己心灵的疲倦在行走中消解，在佛音中坦荡，将万千烦恼留于不曾顾及的几个深洞，也许，有一天，我再寻到它们时，那已是一缕烟云了。

　　　　　　　　　　　　二

    中午的烈酒和红红的辣子，让心胸间充溢了些火气和血性。主人安排了下午清澈的行程。迎面是竹，拐过月亮门，是一泓幽幽的水，竟是有了些江南园林的韵味。水光潋滟，雨色空蒙，再次不期而至的小雨，给了在水间的行走更多的意趣。

    水清得有些让人心生敬畏，一览无余地又让人有了些不忍，让水边的人不知是主动地投怀送抱，还是先这么远远地望。清泉喷涌如珠，在水间盛开大朵大朵的花，开放出清丽和婉约。

    一碧千顷，湾池相连，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依依，连起两岸的脚步，让人的行走也有了诗的韵脚，果然是“众泉汇湖”了。清澈见底的水，水底铺满伸手可触的巨大卵石，此地的人知道，水足足有二三米深，水的清澈让人的眼睛也产生了错觉。有青苔附于卵石之上，是几百年不曾释怀的往事，在水底沉静地思考。

    西首的一个泉子唤做“铸剑池”，传为曾造出鱼肠剑助吴王阖
闾夺得王位的欧冶子铸剑淬火所用之泉。泉水恒温，伸手触之，水暖暖的，透过些温玉暖香般的柔情，却仍有锋利长刃留下的剑气在水中隐而不发，好象还是为等待一个知它的铸剑高手。不知道把自己的热情淬过之后，是否也能削发如泥，三千烦恼丝，能赖此青锋否？

    来时，虽属晚秋，却是立冬未寒，冬雪飘飘间的潆潆水气，只能从一首古诗中感觉那漫漫的烟霭：“冶源烟霭三冬暖，百丈瀑布六月寒。”漫步雪化桥上，如龙的兽自脑际腾起，在水面幻化出万千风景。

    “龙吟细细，凤尾森森”，茂林修竹之间，水色充盈，不知是竹饰了水，还是水养了竹。除却竹，就是柳了，水旁无柳，总感觉少了些雅趣。柔顺的柳枝垂向水面，像是神人垂钓的无饵之钩，逗引着水中的小鱼。水中多是些黑色的小鱼，不知叫什么名字，此地盛名的一种鱼是虹鳟鱼，黑黑的身子，不知是不是水中游动的这种？倘佯其间，几使人忘忧却俗了。

    在此间工作的高密老乡介绍说，1990年4月下旬，老龙湾水一夜之间消遁了，水迹无存，但是在半个月后，“复置大雨，老龙湾重现万泉齐涌，波光荡漾之风采，碧水东流，不舍昼夜。”这是个神奇的泉了，它用自己的方式让人们不敢轻易忽视它的存在。我没有东坡的气魄，不敢不辞长做泉上人，但这泓清波，让我的心底也清澈了许多。也许那颗心原本就透明着，只是临了寒冬才生出些蒙蒙的水气，让不小心的人看不真切。

    一日好游，临行时，雨继续在天地间密密地织，是阅人无数的山水不舍几个知音吗？很多古人和今人都来过，这就足够了。再会或是永诀，也不是有心无心的设计，一切随缘就好。

    回来时，购得两本书：一曰：《石门坊》，一曰：《老龙湾》，有它们，我可以随时驾幸那方山水。

敬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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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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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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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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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小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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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密李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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